某一天，放学了。

长弓隽铭花了不到三十分钟跑完二十圈后，悠闲地散着步，身上不多的汗水渐渐消失，透气的运动服变得干净了些。

秋天，秋风萧瑟，男孩子们常常是两三天换一件衣服；少年则不同，若是跑得久了些，即便衣服看起来干净他还是会换比如今天轻松的二十圈，若是跑保底的十圈，衣服没怎么打湿，感觉不脏的话便再穿一天。

若是以曹大脚的速度跑十圈，只能算是热身吧；若是以李艺轩的速度跑十圈，连热身都算不上，明显的汗水都不带出的。

这一切，正是因为是秋天，正是因为少年极佳的身体素质，若是换成夏天或是胖子，自然衣服需要天天换了。

“以班级前十五的速度跑了二十圈，体力依旧没有什么消耗，我已经跑过二十五圈、三十圈与三十五圈···接下来是跑四十圈了么？我想把耐力提升到马拉松的水平，看来等着某天，我要尝试跑半个马拉松，若是一如现在这般轻松，那我的体力便达到我所追求的基本要求了。”

他一边想着，一边神游物外，一边悠闲地逛着操场。

操场的路面是黑暗的，只有远处小灯暗淡的光；操场东方的树丛是阴暗的，抬起头，可以看见几个亮了的房屋；操场的氛围是悠闲的，没有不古的人心与虚伪的恶意，只有夜色的宁静。

抬起头，能看见一轮月亮，它并不是圆月，但也差不多了。

“月亮的黄色中，隐约间似乎还有些红色。”

“不会我是赛亚人转世，今儿个就要变身超级赛亚人吧！”长弓隽铭随意地开着玩笑，走过了一圈多，心中升起了几分疑惑：一个同样散步在操场的女生让他有几分熟悉感，虽是黑夜看得不是太过清楚，虽然看见的仅仅是背影，但还是感觉到了几分信任。

是她么？

他走过去，发现这位女生正是云霄月，便是与她打了招呼，而后又陈恳地说道，“谢谢你支持我。”

“支持你？”闻言，云霄月有些疑惑，步伐慢了下来，似乎不知道长弓隽铭说的是什么。

“就是十几天前我比赛的时候，第一局你是坐在另一边的，没有站在罗杰巴那边已经很是让我感动了，”长弓隽铭真挚地说道，“第二局和第三局，你更是站在了我的这边，让我有了更多的勇气与源源不断的力量，终于是战胜了对手。”

很多人无意间的一个举动，能给他人带来长远的影响，十几天前她所作的一切或许对她而言再平常不过了，过了数日就会忘怀遑论十数日，但是对于少年而言，多年之后，却依旧会记忆犹新。

“你的实力本就很强，无需我支持你，你也能获胜。”听少年言语，云霄月终于是想起了当天的一幕幕，笑道，“我当时不过是在做我的事罢了，偶尔看看，也没给你加油，所以算不得什么的。”

“有你在就够了，至少，不像她们巴不得看见我输，更是通过一次次为那罗杰巴的加油给我制造心理压力。”长弓隽铭说道。

“所以，你当时有什么感受呢？看见她们给他加油的时候。”云霄月想了一会儿，一边走着，一边问道。

“心中肯定是非常地不爽啊，那次的比赛，在我眼中只是一个游戏罢了所以我根本没有去宣传什么，既没有叫上龙龟狗大爷茂哥等好友，也没有叫上汉堡邹云给我助威，这件事我在班上基本没说过最多只是在小范围提了一嘴。”长弓隽铭将自己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可我没曾想的是，在我没有大肆宣传的情况下居然会有这么多观众不请自来，他们都是来看我出洋相的，而且采用了一些不光彩的手段，虽然这些手段若是放在正式比赛中是那般的寻常。”

“不过，为了恶心我，为了给我压力，支持一个压根不认识的人，我还是十分看不起他们的。”少年又说道，“很明显，我的心态被影响到了，失误增多实力也没能发挥全部，幸运的是我完全的实力够强，只需发挥一部分就能赢，幸运的是我第二局第三局把心态调整了回来，虽然没能完全平静虽然依然有很多失误，但仅仅从场面来看，我实现了完全压制。”

“嗯，后面的两局他完全被你压着打，只要是个人就能看出，即便是第一局，你的扣杀也让他招架不住。”云霄月微微一笑，道，“赢了之后，有什么感想么？”

“输赢的结局，对我倒不怎么重要，因为实力摆在那，获胜本就是理所当然···如果换成我的球友和我打的话，我常常会谦让谦让，因为我一般不会发挥全部实力——并不是说我托大，而是我发挥全部实力就像上次一样会非常地狂妄，当然那个时候我也会很认真。这样的状态下我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会让观众惊讶惊奇，但却很是容易与对手产生矛盾的，罗杰巴三番五次挑衅我被我吊打纯属活该，但我的球友被我那么打就不好了，”长弓隽铭淡淡说道，“所以平时的我，努力让自己平静些打球，尽量不让人反感，这样做虽然发挥不出全部实力，但我确实不在乎输赢所以怎么输都可以。”

“我听我一个朋友说，你似乎还输给了一个女生？”少女问道。

女生？哦，输给的女生不多，其中之一是谢少女，长弓隽铭暗自猜测云霄月是不是与谢少女认识但也没问，解释道，“输给女生多正常，二十一分一局输的次数有两三次吧，五分一局的就太多了，浪着浪着就输了，我输了她们也开心···我觉得球友之间打球就是要有输有赢才好，像那轮换着的打球，只有一个人坐庄，说不定以后别人都不和你打了。”

“也是，实力差距太大的话，就少了很多乐趣。”云霄月点了点头，道，“对了，你反感哪些打羽毛球的行为呢？”

“首先是球品吧，打球一定要讲诚信，界内就是界内界外就是界外，即便是到了局点赛点，也不能不讲诚信，”长弓隽铭说道，“其次我不是很喜欢打球在那大叫的——我们只是打着玩的学生，说不好听点连业余选手都算不上，所以赢一颗球就在那叫叫叫真的是很烦，当然，这只是我的看法，我虽是反感但不反对勉强也能接受。”

“不过，像是罗杰巴那种又菜又爱叫又狂又拉一队啦啦队的存在，还把我惹着了，就只能让他体验失败的滋味了。”长弓隽铭又说道。

“在本班那么多女生面前被扣杀两局，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换做是任何人，心里应该都非常难受吧，仅仅是想想还未如何换位思考，我都是有些同情他了。”云霄月简单想了罗杰巴的心理，只想了一点点就感觉到‘心态爆炸’，笑道，“不过万事皆有因果，他的失败纯属活该。”

“谁让他选择错了对手装逼呢？一点点都不高调的我，一点点都不喜欢高调的我，非要被时代的潮流逼迫着高调，真是无可奈何啊！”长弓隽铭摊摊手，无奈地笑道。

“你很低调么？”少女问道。

“是啊！”长弓隽铭不置可否地迅速地回答道。

的确，少年是很低调，不过和常人的差异注定了高调。

比如十几天前的比赛，他一个观众都没带，也没如何宣传，只是被人问起的时候简单地说了游戏结局；他没宣传，十二班的众人可能也不会宣传，但观众还有四班的很多人，随便说说一传十十传百，这件事就会变成许多版本。

但是每个版本，都是长弓隽铭当了最后的赢家。

再比如九月周六走向操场的独领风骚，那可不是不想下来，而是觉得没必要：没必要和虚伪的他们抢着跑下楼，若真是想的话，五十米能跑三分零五秒、比猴子还机灵的少年在他们这个楼层一定是最先下去的；他是觉得太安静了所以才下了楼，那么引人注目，也只是巧合罢了。

···

走着走着。

走在了夜色之中。

某时，少女问道，“对了，你天天都在这里跑步么？”

“嗯，不算周六的话天天跑，其实周六我基本上也要打羽毛球，打游戏更多是在周天···平均下来，每天至少跑了十圈吧！”长弓隽铭答道，“你呢？”

“我想跑跑步的时候就来了，想散步的时候就来了，一切随缘吧！”云霄月一五一十地说道，“现在学业繁忙了些，更多的时间还是用在学习上，不过若是有点烦躁的时候或是悠闲的时候，我会来这走走，选寂静的时候走走，一如今天。”

“你每天都跑步，不怕耽误了学业么？”少女问道。

“不怕，学习对我而言一点都不重要，总感觉，学习成绩好了，我反而失去了很多，”长弓隽铭简单地介绍了过去，“小学的时候···初中的时候···我拿过许多第一，但渐渐地，我从荣誉中感觉不到一点点的快乐；我知道我的天赋很高，如今的成绩我虽比不过你了，但说实话我上课不是在玩就是在睡觉少有认真的时候，课后的作业也是草草完成···按照现在的成绩考个一本应该挺简单吧，能考个一本我也就满足了···冥冥中，我感觉我必须要抓住这三年时间，让我的内心真正豁达，我必须抓住这个机会，才能实现我的梦想，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梦想。”

少年说的时候，少女认认真真地听着，随着少年所说她也在想着很多，也像是明白了很多东西。

待少年停止述说，她静静说道，“我和你不一样，我有一个梦想，就是考入很好的大学，以后应该还要读研究生。所以这三年我必须努力，来实现我的梦想。”

“我需要实现它，来证明些什么···”少女说着，见少年的眼眸似乎是发了光，笑道，“我想证明的东西就不给你说了吧···考上好的大学，是我梦想的一部分。”

梦想，是考入好的大学；考上好的大学，是梦想的一部分？

其实，考上好的大学，是实现梦想的途径吧，真正的梦想，就是要去证明些什么：证明自己更有能力，证明自己不输任何人，证明自己优秀，也或许是承认自己，能够作为他人的榜样、他人的臂助。

闻言，长弓隽铭在刹那间想了许多，又温柔地看着少女，“祝我们，都能实现我们的梦想。”

“嗯，为了各自的梦想高歌，扬帆起航。”她笑道。

“绝不退缩，义无反顾。”

“毫无畏惧，永不后悔。”

···

走着走着，夜晚渐渐地深了些。

长弓隽铭指了指升旗台处的出口，与云霄月一同走了出去；走出操场的他看向几栋宿舍楼，虽没有去过，但也知道女生宿舍楼绝对不是往着右侧校外的方向，便是准备走向身前南北走向的一条小径。

小径的尽头分了两条岔道，一条岔道穿过表方楼一楼的空白通道通往阶梯教室与卓越楼，一条岔道通往小花园和学生宿舍。

他还没走几步，云霄月便拉了拉他，虽没说话，但已是不言而喻。

“你不是住校生么？”少年很快反应了过来，问道。

“不是。”少女答道。

“我一直以为你是住校生，因为之前听说你是达州的，与邹云一座城市。”长弓隽铭笑道，转了身子，与云霄月一同朝着校外走去。

“之前是，现在不是了。”云霄月一边走着，一边静静说道，“或许是我不适合学校住宿的环境或是氛围吧，所以我决定搬出去住，正好有几个朋友与我的想法一致所以我们在外面租了一间房屋，很普通的房屋，所以价格也不贵，比起住宿舍贵不了多少。”

“胜在自由？”他心有疑惑，问道。

年少的少年小学初中高中都是走读生，还未体验过住宿生活，但他心想便是能够知道：若是舍友好的话能多几个兄弟，但舍友不好，若是如第三组那几个住校生，以他的性格恐怕会打起来。

每个人都有缺点，宿舍生活的精髓就是包容彼此的缺点，但绝不是让任何一人成为公子少爷；如有的人从早到晚唱歌打游戏说了一次又一次也不听，这样的人，还是适合一个人居住。

面子，是相互的。

但或许为了面子，或许因为仁慈，或许因为不想制造矛盾，优秀的少年少女们会主动选择离开，离开糟粕。

或许未来的他就是如此，而如今的少女是不是如此呢，或许是，也或许住在校外，更像是在家里吧。

学校外，有许多的租房，设备也齐全，离着学校的距离仅仅不到半条街。

“不仅仅是自由。”她想了想，答道，“我也不好形容，总之，住在校外，我挺舒服的。”

看破，不说破。

有些话说得太明白就不好了，住在校外只有那么几种可能，少年心知肚明就好，所以没有多问，与少女闲聊着，走出了校园。

穿过一条街，走在涪江路的‘小广场’，南北两侧的店铺都关了，夜色中只有静悄悄的声音。

前方的过道有些深邃，一个人走在其中也许会有些害怕吧！少年想着，忽然回想起了另一个地方，又看向云霄月，这一次，他选择了送她。

有没有送的必要呢？其实没有吧，不过这么晚回去或多或少都有他的原因，不送到楼下，他不安心。

他继续陪着少女前行，她心知肚明便没多说；两人穿过幽暗的通道又走了一百多米，到达了一个普通小区的楼下。

“我回去了，明天见。”她站在单元门前，朝着少年挥挥手道。

“明天见。”他也挥挥手，转身离开。

少年走入阴影中，左右观察小区没有感觉到藏匿的危险，静静地看着楼层的灯一个个亮起，不多时，四楼的灯亮了，他看见上楼的少女在三四楼的拐角朝着窗外看了看，又继续爬楼了。

数十秒后，开门关门的声音响在了四楼，五楼的灯亮了，而后三楼的灯熄灭了，随后，四楼与五楼的灯先后熄灭。

这个普通的小区，沉浸入了黑夜之中，唯有不算明亮的灯，亮起在了零星的居室。

少年看了看黑夜，耳中出现了沙沙的细语，确定了少女无恙，便是回了校园，驱车回家了。

···

过了几天，深夜入梦，长弓隽铭梦见了云霄月，梦中的他看了看自己的身子还照了照镜子，确定了自己就是本人，再看向云霄月，发现她稍稍成熟了些，不是心性的成熟，而是年龄的长大。

这个梦中，两人都长大了啊！

这个时候的他们，在另一座城市相遇，他们四周的马路四通八达双向多车道，四处的房屋充满了科技感。

“怎么样，你成功了么？”他看见她，许久未见，走过去，打了招呼。

“我考起研究生了，北师大，很好的一个大学。”她看见他，虽多年未见，也一如当年，“你呢？”

“我就考了个普通的一本，麻衣，你也知道我不是在乎文凭的主，能够混个本科文凭就行了···现在我已经毕业，在做我喜欢做的事。”他答道，“我离着我的梦想更近了，或许最终的结局是无法实现，但我感受到了人生的真实。”

“我们走在这条路上，自从那一天扬帆起航，便没有回头路了。”她笑道，“为了梦想高歌猛进吧，义无反顾，实现它。”

“嗯，你我平凡不平凡，为了梦想，高歌远航。”他笑道。

···

第二天，大课间的时候，长弓隽铭走到云霄月的课桌前，悄咪咪地说道。

“我知道你的外号了。”

“什么外号？”云霄月不解，有些疑惑。

“蜗牛。”少年露出卖了幌子的笑容。

“为何是蜗牛呢？”她知道少年想听见她的疑问，说道。

“蜗牛很小，就像你一般小巧玲珑，看起来非常合适。”长弓隽铭玩味地指着少女的身躯，在空中画了一个圆，让少女神色有淡淡的绯红。

而后，他不待少女反应，迅速把真实的理由说了出来。

说的时候少年极其认真，似乎还有点庄严，语气十分陈恳，让少女颇为惊讶，认真地聆听了起来。

数秒后，一句话响在少女耳畔。

“蜗牛，为梦想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