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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相思》

太匆匆,太匆匆。

无望耳边低声语,白首百岁翁。

望新月,与谁逢。

多少情遗缘未了,黄了千丈红。

···

“你回来了。”

我抬起头,看了看四周:这里是一个宴会厅,宴会厅并不大,但也坐了很多桌子的人;周围的桌子渐渐地从我的视野里淡去,我的视野渐渐汇聚在了我所在的餐桌,东南西北,上下左右,我看得清清楚楚。

这个餐桌上,好像坐了很多很多的人,它虽然是个圆桌也只有十个座位,我却觉得与会的人很多,来到这里的人很多,吃饭的人很多,与我陌生的人很多,与我熟悉的人,也很多。

我看了看周围,看见了一个个人,她忽然出现在我的视野,出现在我的身前,坐在了我的旁边。

她?

她不是离开了此地了么?怎么又回来了?是因为想回来所以回来了?还是因为在此地留下了眷恋?所以回来了。

她的样貌,发生了些许变化,第一时间的我并未多想,仅仅是问了她一句。

“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她甜甜地笑了笑,“也许是留下了遗憾吧,所以我回来看看。”

“遗憾?”我有些不解。

“对啊,就是遗憾啊!”她轻轻地感叹一句,“时光匆匆,只叹匆匆,相熟的两人却是注定了分开。”

“分开?”

“只剩下江边,空余一人,望着新月,却是无人相逢···只剩下了桥边青草,泛了百岁千丈红,”她看着我,轻声说道,“长弓公子,你还记得你写下的一首诗么?”

“一首诗?”我有些疑惑,却也自然地张开了嘴巴,自然而然地说了出来。

《长相思》

太匆匆,太匆匆。

无望耳边低声语,白首百岁翁。

望新月,与谁逢。

多少情遗缘未了,黄了千丈红。

你是谁?

我看着她,她的样貌,确实是发生了变化;她的身上,流淌着一份跨越了时光的熟悉的感觉。

我与离开的她,仅仅是认识了几个月,即便是有着共鸣的她,也不会让我在不到一年的时间,产生眷恋,遑论留下眷恋以产生别离的愁绪和相逢的喜悦。

可是,我在看见她之后,我的心中,升起了淡淡的欣喜,跨越时光的熟悉如同溪水一般,如同纽带一般,流淌在我的身侧;超越时空的遗憾,又让我微微一叹。

我看着她,她的样貌,发生了很小的变化,看着吧,她的脸庞依然是她的脸庞,只是线条更美了些,她也更高了些;圆通的感觉源于她的内在,我感觉她的灵魂深处,坐着一个与我相熟的她。

也或许,不是与我相熟,而是,与我相熟。

这些年,在现实中的经历,我从未遇见过这么一个人;这些年,幻梦无数,我感觉到,我不仅仅只是凡间的我。

她与我,或许,真的有着超脱了时间的爱恋。

“我,有点想你了。”我轻声地说道,声音低得像是细针落下。

他人没听见,她倒是听见了,她看着我,柔柔地笑了笑。岁月的光与影沉淀在她灵魂的深处,我感受到了,十分地享受。

我说完了这句话,自己先是觉得了奇怪,作为一个人,作为一个修心的人,我并未在凡间留下眷恋与念想。

我想起了昨夜,昨夜,我的俗性汹涌了上来:情和欲在偃旗息鼓多日之后,又是朝着我来了一次冲锋;我是它们的目标,我也是一个默默无闻的旁观者,我看着它们汹涌地冲向高台,冲到了我的心田。

我不慌不忙,让自己变得淡然,我没有控制我的身体,我知道它会做出反应。

我的身体,是要随着情欲的汹涌,而做出相应的反应?在以往堕落迷失的时候,我的行为常常没有理性的控制。

可是,如今的我,已经不是当年的我了。

凡性的爆发,让我的肉身有了有所为的趋势;我没去管,心田里,却是飘荡出了神性。

“停下吧!”

我听见了这么一道声音。

凡性,依旧汹涌;肉身,却是沉淀了下来平静了下来。

我躺着了,感受着汹涌的俗性,感受着驳杂的情欲,遁入了空境···

二十余岁的我,没有在凡人身上,留下什么念想;大千世界很美好,现如今,我也却是没有找到一个让我愿意跌入红尘的人。

就像是故往友人,写了一篇诗歌,其名故人。

《故人》

等一个人

终其一生

燃烧少年所有热忱

在梦中人的梦中驰骋

不信太阳普照万物

不信神佛普渡众生

只为那人

眸似长庚

无尽黑夜里唯一的灯

漫长岁月里彻夜地等

在必感凋零的四季繁盛

也曾有憧憬的倥偬浮生

那个人

陪了我年少

我却赔了她余生

人间烟火缥缈

终为她跌入红尘

这样的人,我还未遇见,可能一辈子也不会遇见了。

可是,我从她的身上,感受到了一抹怀念一抹眷恋,一缕回忆。

是你么?

从遥远的时光而来。

···

“今天,我们又在一起了。”她等着我回想结束,轻声说道。

“是啊,这只是一场,属于你和我的宴会。”我轻声回复。

周围,变得更淡了,没有了人。

周围的餐桌,消失了;我们所在的餐桌依然是一个圆桌,却也变得宁静,没有了他人。

圆桌上,我和她,面对面坐着。

“这些年,你还好么?”她问道。

“你问的,我么?”

“嗯!问的就是你,这个世上只有一个你,任何时候的你,都仅仅是你。”

任何时候的我,都仅仅是我,曾经的我,不信前世不信来生;我认为人的意识只有一生一世,可后来的幻想告诉我,并非如此。

也许,他人,在生死轮回里,变了。

但生死轮回里,我,仅仅是我。

也许换了模样,但我,永永远远,仅仅是我。

二十余岁的人,如何踏上修心的大道?二十余岁的人,如何品悟人生与红尘?二十余岁的人如何看淡了人生看破了红尘?二十余岁的我应该天天向上奋斗拼搏啊,怎么可能早早地就有了耄耋的心境?

可是,我有了。

这是我,注定了的命运。

“我只记住了我的今生。”

“也许,曾经的我有着一段岁月,我却记得不清楚,记得不清楚,是因为它们会出现在梦里;梦醒的时候,我只能看见流光幻影,当我真正去找的时候,它们就消散了。”

“这些年,我过得很好,我经历了强大与弱小,经历了巅峰与低谷···我抛弃了凡俗,我的目标放在了天之上的远方,我创作出了属于我的长弓意,我创造了属于我的神性,神性,碾压着我的俗性。”

“俗性,是生而为人的肉身本能,但凡活着,但凡还是肉体凡胎,就不可能没有;我知道我很长一段时间是摆脱不了了,但我也并不强求摆脱——解决问题的方式有很多种,我不一定非要消灭了俗性才可,我只需要压制它们碾压它们。何况,有的时候被俗性包裹,甚至于做些意想不到或是无法控制的行为也是好的经历,有的时候,沉醉于欲望之中,也是美的经历。”

“极致的融合,缺一而不可,我神凡皆有,所以才能成就大道。”

“这些年,我过得很好···”

“你呢?”

我简短地说了我的二十余年,她听着,听得仔仔细细听得认认真真,很多事我都是一笔带过,做了简短的梗概;当我说到最近的时候我便停了,因为我知道她知道,她以她的身份出现,便知道我的最近半年。

我问了她,你过得还好么。

“我不知道。”她摇了摇头,“很久没有见你了,也或许,这些年,我一直做了一个默默的旁观者···”

“生生世世,都是长弓的生生世世;我的这一生,是长弓的一生,可也有了标签,其名为铭。”我悠悠地,说了一句。

她有些讶异,却也点了点头。

“是啊,长弓公子的这一生,是公子你的一生;这一生里,我们都有各自的目标,不知道会不会因缘际会,产生什么交集。”

“如今,不就产生了么?”我笑笑,“可能我们处在了不同的世界,不能在现实相见,却总也有相见的机会;你不能亲自来看我,却也能通过她人的眼眸···其实,我不也是一样么?我仅仅是我,可今生的我,仅仅只是今生的我。”

“是啊,所以,我多想,却只能希望能够陪在你的身旁。”

我和她,举起了酒杯,酒杯里没有酒,而有星光。

酒杯里有着星光,也有了月光。

酒杯里有着黑夜,黑夜在慢慢变得深邃。

到了尽头,黑夜,渐渐地变淡了。

夜未央。

夜晚,慢慢地过去。

一抹晨曦,出现在了杯口。

泛着橙红与金黄。

···

“这些年,我过得很好。”

时光,变得沉静,她没有说她的人生,仅仅是做了一个简短的梗概。

她知道,她能够接触到我,我却无法接触到她的人生,至少很难;她是想见我了,所以来看看我;可我不行,因为我肉体凡胎,能够与她相见,已经难得。

“这些年,我过得,很好。”我说了与她一样的话,说得真挚,也说得平平淡淡。

无论是我还是她,都知道为了获得,必定有所失去;我出生的时候懵懂无知,即便是有着天命,很多东西都得重新经历一番;我喜欢获得的感觉,我享受人生的大道,我为了我的梦想,选择了放弃选择了失去,我选择了和所有人走不同的道路。

每个人的人生路,都各不相同,可是如今很多人的人生路太过相似,即便说他们走在一条人生路上,都毫不为过。

我不想,也不能让自己堕落,在物欲横流的现世,我要做我自己;我有天命,天命注定我不凡,天命注定我不会受到凡俗的影响;凡俗,能影响天命么?能,但它需要发展到极致,需要一个懵懂的我;可我的懵懂,只有几年的时光,我度过了那几年,凡俗对我,便没了真正的影响。

我笑了,她也笑了。

我和她都知道,我们都不是喜欢说话的人,有想说的就说,没想说的时候,就把嘴巴闭上,享受宁静。

凡间的宁静,只能一个人独享;天上的宁静,却能万众共享。

只是,天上的人,我如今也没遇见几个···

我和她,喝着杯中星穹与月光,吃着爽口的饭菜。

宴会厅里,飘扬起了琴声,我和她都喜欢古朴,不喜欢流行的喧嚣;古典的故往出现在了如今,我们就像是回归了山林,回归了竹林。

周围清风缕缕,周围清石盘盘。

有山有水,风与月云。

飞鸟飞来飞去,鸡鸭穿梭在了林间。

远处有一条小溪,小溪蜿蜒曲折,汇入了江水。

江水旁,有茅草屋,有着茅草的亭台。

倚楼听风雨,淡看江湖路。

此中之真意,又有几人知晓?

我和她,一起上了江边小船,游于清澈也浑浊的江水之上。

四周的风景时时变化,有时候,耳边还传来了猿猴的哀鸣。

有时候,又是听见了,生物们的欢呼。

极致的生,极致的死,极致的喜悦与哀愁。

“长弓公子,我为你抚琴,可好?”她坐在船中,盘膝而坐,从木船的居室里取出了檀木琴,弹了起来。

琴音袅袅,不绝于耳。

我很享受。

她的身边,有着一个烤炉。

“长弓公子,曾经的我们,常常游山玩水,我给你抚琴的时候···长弓公子,你有印象么?”她弹着琴,笑了笑,看了看四周,似是在勾起我的回忆。

曾经?经常游山玩水?

我和她,确确实实有一段过往。

我看着她,知道她好像在暗示着我做什么,我看了看周围,看见了那个烤炉,想了想现在的时间,看了看天上。

天上阳光正好,朝着西方落下,它还没有到达最高处,不知是还没到中午,还是过了中午时分。

我没想了,无思无想,我的潜意识里有了淡淡的回忆,我知道,我会做些曾经我常做的事情。

我闭上了眼眸,随着身子的自然反应,走到了船头,脱了衣服,跳下了水去;船边有一个叉子,在跳下的时候,我便顺手拿着了它。

握着叉子,我觉得我就像是龙王,这叉子与我熟悉,我与它也熟悉,好像曾经,我多次用过;叉子到了我的手中,便像是我手臂的延长,变得有灵性了。

这一生,不习水性的我,跳下了水却是如鱼得水。

水中的世界,与陆地的世界不一样,所见,也与站在船头看的,不一样;我下了水,感觉到了熟悉与享受,一条条鱼游成了一排排从我的身边滑过。

一排排鱼,从东方游向了西方。

一排排鱼,像是欢迎着我的到来。

江水里,有着各种各样的鱼,还有着虾与蟹,有着扇贝与蚌壳,有着蜉蝣与海棠。

江水清澈,在船上看的时候能看见水底,有的地方浑浊,那也是游鱼游过的时候,扇起了水底的沙土。

这个世界,分了许多的不同,有光明的世界,也有黑暗的世界;有陆地的世界,也有江水的世界;有水面上的世界,有水面下的世界。

多看看,多见识,见过不同的世界,方能融会贯通。

我在水里游着,欣赏着水下世界的美景,我暗道水下的世界已经是有了六道轮回,无需与外界的交流,一切的轮回便产生与结束···对啊,水世界和陆世界都是世界,大陆之上的世界,有着完整的六道轮回,那么水世界,也自然会有;陆世界和水世界又形成了一个整体的世界,两个世界的六道轮回,是分离,也在融合。

在水下,能够感受不一样的生,不一样的死。

和地面上,不一样。

“水中的世界,和陆地上的世界,不一样。”

“看游鱼嬉戏,看虾蟹成群,多彩的扇贝,与叫不出名字的水草···远方,可能还有比人大的的鲨鱼···”

“在水下游玩,也是经历的一种。”

“嗯,我的手中有着叉子,”我说着,忽然想起手中还有一个叉子,我看着叉子自言自语,“拿着叉子自然是有要做的事情,那么,我是要干什么呢?”

“她在船头抚琴,等着我的回来,”慢慢地,我回过了神,也想起了一段回忆,“每次到了中午前后,或是她饿了,她就会让我给她做一顿清蒸鱼或是烤鱼,我下水捉鱼的时候,她便在船上为我抚琴···”

“听着琴音,捕着鱼,实属世外的享受···”

我回过了神,看着鱼,它们虽像是在欢迎我的到来,也没有对我有什么防备,却注定成为我们的盘中餐;我似乎有些于心不忍,却也知道这就是大自然的物竞天择,我找了几条鲢鱼和清江鱼,从它们的身上感受到肉质鲜美的同时,也感觉到它们的寿命迎来了尽头。

水世界里,随时都发生着弱肉强食,我让它们早了一步。

叉子穿过,鲢鱼和清江鱼结成了一串,不仅中午的够了,晚上的,也够了。

船上琴音,多了几分催促。

在水中的时间够了,我拿着叉子,看了看水面,游了回去。

哗!

我冲出了水面,站在了船头,身上只有一个大裤衩子,手上有一个插满江鱼的鱼叉。

她看着我,兴许是许久未见了,羞羞地遮住了眼眸。

···

是清蒸?还是烧烤?

古琴旁有个烤炉,我走过去,从烤炉下的隔间,寻到了蒸锅。

炉子的火,燃了起来;蒸锅里有了水。

葱花蒜薹与酱汁,洒在了清江鱼上,没了刺的它,静静地躺在青花瓷盘。

火,轻悄悄地燃烧着。

清蒸鱼的香味,慢悠悠地,飘荡了出来,飘荡在了江上,有些,也进入了水中。

若是鱼有人的味觉,一定会探出头来看看。

“若是鱼儿有人的嗅觉,一定会探出头来看看,”她吃着鱼,也一边与我说道,“有嗅觉还不够,嗅觉只是基础,还得有味觉,才能品尝长弓公子清蒸鱼的美味。”

“许久不见,你倒是夸奖了我一次。”

“是啊!”她点点头,“我们是很久没见了,因为很久不见,所以我也该夸夸长弓公子。”

“像是以前,长弓公子与我常常游山玩水,何须夸赞?都是日常的生活了···”她又说道。

日常的生活?

是啊,过往的记忆,在我脑海里放映;过去的一个我,确确实实,和她游山玩水。

不过,那都只是曾经了。

不过,是不是曾经,于现在,似乎没多少意义。

循着过往的记忆,我与她一起吃了鱼;清江鱼肉质鲜美,又被剔除了刺,吃起来就像是吃串串一般爽口——我们吃的很快,硕大的清江鱼,被她吃了大半,我还没怎么吃,鱼便没了。

“你这倒好,我还没吃几口,鱼就没了。”

“长弓公子打的鱼可不止一条呢!你若想吃,再做就是了,或是像以前等着晚上···”

“以前的清蒸鱼,似乎一次还会多做了些,你吃的慢,我吃得多。”

“我好久没吃了呢!这一次,长弓公子是要怪我大快朵颐了么?”

“不不不,当然不是。”

吃完了鱼,我们便一同游玩于江面。

看了山,赏了水,看了天空,赏了清风。

时光,慢慢流逝。

到了傍晚,夕阳西下。

夕阳已殁,江面上,一点点星光,升了起来。

江面上,又是飘荡起了香味;这一次,我做了大餐——剩下的鱼被我都做了盛宴,古朴的餐桌上,有着清蒸鱼,有着红烧鱼,还有纸包鱼和油炸的鱼,以及干锅鱼与鲜美的鱼汤。

我和她吃得开心,开心的时候,也有淡淡的叹息。

叹息?

是啊!

我和她,都知道时光,总会过去。

时光,是总会过去!

···

时间,总是会过去的。

江面,缓缓地消失了。

我们回到了宴会厅,回到了酒桌上,幸运的是,酒桌上,还是只有我们两人。

“你什么时候回去?”我感受着空间的奇妙变化,也没惊讶,自然而然地,问了一句。

“七月。”

“七月?”

“是啊!七月,不也是你回去的日子?”

“我回去是有原因的,”我解释了一句,“来到此地的经历已经圆满,我回去,也许仅仅是两个月,也许超过一年,寻了新的经历,为了我更有收获,为了心境更加圆满···你回去,与我的缘由不一样吧!”

“哈哈,现在的长弓公子,也在和以前做着一样的事情,”她笑了笑,又回答了我的提问,“当然不一样啊,这其中的缘由,长弓公子不是知道么?”

“因为七月天气热了,温度高了,所以去北方避避暑?”

“避暑?”闻言的她有些讶异,因为像我们这种超脱了时光的人,怎么可能避寒避暑?她看了看我,看见我微微上扬的嘴角,笑了笑,“长弓公子,你又是在打趣我了。”

“可你说我知道啊!”我笑了笑,“一想到七月我就想起了狮子座,也想起了毕业后的盛夏,哇靠是真的热,然后在炽热的阳光下,我晒了整整一月,就为了学个开车!要是毕业是冬天就好了哈,冬天学车,那肯定舒服。”

她静静地看着我,静静地看着我表演。

我哑口不言,被她盯着,后续的往事也没说下去。

她见我停顿,便说道,“七月,确实是一个炎热的月份啊!”

“你看你,你也这么说吧!有钱人在大夏天的时候就会去北方,等着冬天了,就去南方;所以有钱人至少有三套房子,家乡一套,北方一套,南方一套。”我立马接嘴道。

“然后呢?长弓公子不会想顺着说下去吧!还是说,长弓公子确实忘了七月的缘由?”她悠然地问了一句。

“怎么可能?”我摇摇头,闭上了眼眸寻找一份感觉,顺着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七月,充满了我们的回忆,你要回去,回到我们熟悉的地方。”

我说完了,又品了品这个答案,我并没有惊讶,已经接受了这一切。

她听见了我的答案,柔柔地笑了笑。

“长弓公子,你还记得我们在那里留下的回忆么?”

那里?我的脑海里,浮现一座亭台。

我的眼眸里,出现了一座阁楼幻光。

她看见了。

我看见了,曾经的一幕幕。

我摊摊手,回道,“忘了!是真的忘完了!”

她甜甜地依靠在我的身旁,并不拆穿我的谎言。

因为,周围的人影,渐渐变得清晰了些。

周围的声音,变得嘈杂了些。

周围的空气,流淌着世俗。

因为,我们今日的相遇,或许就快走到了尽头。

因为,我们有着缘分,期待下一次的相遇。

···

“长弓公子,你还记得那一场大战和游戏么?”她似乎是觉得今天的相逢快到了尽头,也无论剩下的几个月会相逢几次,她用着残存的时间,问了我。

“大战?游戏?”我有些疑惑。

“就是你我做了客卿的时候,地点是一座王侯府邸,我们在防备着来人···”

“你说那个哦!”我自然而然地回答,眼眸中,也开始了回忆的放映。

···

···

那一段时间,我和她游历诸国,游历一个王国也或许是国度的时候,我们做客那一处的王侯府,当了客人。

在外人看来,我和她则是当了客卿。

我们没做什么,整天游玩论道,王侯府,也不过是我们晚上落脚的地方,是睡觉的客栈罢了;即便没有王侯府,我们也可以随处找个客栈,即便没有客栈,我们也可天当被地当床;因为缘分,好像,她与王侯府的小公主认识,所以我们便住了进去,所以,也无需做什么,就可以随便出入。

我们,在那里呆了不少的时间。

危机,并不属于我们。

危机,却属于王侯府。

有一日,她与小公主玩去了,我闲着无事,等到了傍晚;傍晚她回来,小公主也回来了,但也在回来的时候就分开了,她给我说王侯府在戒备着什么,像是受到了夜袭的通牒。

通牒?赤裸裸的警告?我没多在意,只是在凡间游历,遇见了这么有趣的事,不玩玩就可惜了;她说她大概知道一点,为了小公主的安全,她要去陪陪她;让我随意。

随意?以我的性子我会做些什么?

哦!那么随便找个地方待着吧!中心处的房屋里有很多凡间的宝物,也像是整个王侯府的枢纽,即便不是枢纽,也和中枢有关。

待得夜晚,八九点的时候,我便进去了,点了烛灯,盘膝坐在里面。

却像是处在了另一个空间。

身边,路过了几人,但他们没细看,就没发现我;也或许他们细看了,以他们的实力,也没法发现我。

我并未刻意隐藏,却也隐形在了世俗之中。

···

王侯府很大,占地以公顷来计,我散开了我的神识,知道她在哪里,她也知道我在哪里,感受到我的探查,她笑了笑;知晓今日有一场大战的她也在看戏,与我不一样的是,她还要保护小公主。

一场游戏罢了!

九点,十点。

待得深夜,我的灵觉动了,我感知到王侯府门口来了一个人,门上的隐匿弓箭手共有六人,却都没有发现。

门,开了;他们依然没有动静。

一阵清风划过,六个弓箭手倒了下来,他们并未死亡,而是陷入了深度的昏厥。

有意思,我继续看了下去,感知着门口的变化,我知道来者只有一人,他看似赤手空拳,却也是带了百般兵器;他虽是在夤夜造访,却也是光明正大。

为了应对此次的大战,王侯府邀请了诸多大侠与高手,作为客卿的我们并没有一点点的安排,只是傍晚时候有佣人给我们说了住到西客房;西客房,是最平凡的地方,在这一日,便也是最安全的地方。王侯府的人只知道我们是普通的客卿或是小公主的朋友,没有人,把我们当做大侠来看待。

所以,我们没有安排,只是,我们自己给自己做了安排。

回顾了傍晚的一切,我又继续查探他的行踪,他的路线是一连串的房间,房间连续,像是不断的关卡;每两个房间之间或多或少都有着距离,在夤夜,却像是串联在了一起,形成了像是北斗七星的曲线。

北斗的末尾,正好就是我所在的中枢。

我的身前,出现了一人,他没看见我,我也没去管他。

我感知着他的行踪,感知到了第一个房间里出现了一个用刀的武者,见他来了,便拿起了背后的大刀,全神贯注。

他仅仅是淡淡地看了一眼,从他的身侧经过,他怒喝一声,拿着刀便要准备砍过去,可是,挥动的时候,他的刀落在了地面上,他,也倒了下去。

不知不觉之中,他已经败了。

第一关,过了。

第二关第三关第四关,也随即告破。

第五关之人的实力,迎来了破空式的提高。

他们俩终于是爆发了大战,可是,他的实力还是高了不少;最后,第五关的高手被一记手刀印刻了脖颈,昏死过去。

我分析了他的实力,因为并无多少趣味,我只是简单地做了感知,却也知道他实力可能的上限;他或许也在超脱凡人吧,可他还受困于肉体桎梏;或许,每一次大战的通牒,就是他破开瓶颈的方式。

我知道他会到达北斗七星的最后一关,事实也正是如此,第六关的对象更加强大了,他也爆发了更为强大的实力;刀光剑影,不知道使用了何种兵器,两人对拼了数十次,整座府邸都迎来了剧烈的震动。

西客房里,佣人和客卿们纷纷被吓住了···大战的气息不仅仅流淌在数公顷的王侯府,也传到了整座城池。

可是,震动虽强,也没有天地的气息。

我感知了她,她朝我笑了笑,她身旁的小公主有些担心,她安慰了她。

第六关,在震动中破了:第六关的人脱力昏厥,对拼数十次之后,他的体力耗尽,晕厥了过去;他的力量也有了不小的损耗,却也处于巅峰,到了第七关,也就是我所在的房屋。

房屋里,有着我,还有着一人,他是王爷。

王爷的手上,有着王侯府的瑰宝;他的目标,也正是这个瑰宝。

“我来了!”

“嗯,本王知道,想获得它,就需要战胜我。”

“你是觉得,我战胜不了你?”

“你是觉得,本王会输给你?”

两人,像是在放着狠话,两人说了好些句,我觉得没意思没怎么去听,也或许现在我的回忆还出了点差错,实在,没在意他们的语言。

不过,有一件事倒是确定的。

他与王爷争执了几句,似要爆发战斗了,他靠近了王爷,近了,忽然的,将视线集中在了我的身上。

“你是何人?”他彻底地开启了他的实力,因为他看见我的时候,便感受到了深深的不安,他这段时间未尝一败,可是,从我的身上,他感觉到了莫大的危机。

进入最后一关的时候,他没看见我,看见我的时候,那也是因为,已经近在咫尺!

“你在说些什么?本王···”王爷自然是没听懂,说了一句,原话记不清了,反正就是质问他胡说八道。

他没去在意眼前的王爷,因为他此时彻底爆发的实力,已是明显超过了他;他看着我,眼中流露出战意,我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游戏罢了!”

“游戏?”他疑惑一声,想了半晌,想到了什么。

他爆发了所有的实力,向我冲了过来。

我抬起手,轻轻一挥。

他,便被扇飞了···

大战,就这么结束了。

那个王侯府,留下了一个传说。

···

回想结束,我指出了她的措辞错误之处。

“大战不过是一场游戏,我们并未防备什么···”

“长弓公子,看来你都记起来了啊!”她笑了笑,“我和公子的事,你记起了多少?”

我和她的事,我记起了多少?

想起抚琴的时候,我记起了我们在江上的游玩;想起七月的时候,我记起了我和她七月时候的回忆;说起大战的时候,我也记起了我们在那座城池的游历;她提起来的我都能很快地回忆,她没提起来的,我也有了淡淡的回忆。

回忆淡淡,却是模糊了些。

无数的光与影,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回想着,她的声音却是低了点。

我回想着,她的声音却是远了点。

回想,蹉跎了时光,我们紧紧地依偎在了一起。

今日的相逢,终是走到了尽头。

“长弓公子,我期待着下一次的相遇哦!”

她的声音轻轻地响起在了我的耳畔,我连忙回过神,看向了她,却只是看见了一个空荡荡的座位。

周围的人影,变多了。

周围的声音,也变得越发地嘈杂了。

她,不见了。

她的声音,也只剩下了淡淡的一句相遇,还回扬在我的双耳。

长弓公子,我期待着下一次的相遇哦!

你是谁,你在哪?

你是谁,你回到了哪里去?

周围,慢慢地变得满是庸俗。

我听见了吃饭喝酒碰杯的声音,我听见了无数认识的人或是陌生人的声音。

“来来来,我们好生生地喝杯酒!今日不醉不归!”

“对!放开了喝!”

“大家有缘相见,坐在了一张桌子上···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

“不打不相识,不吃不相识啊,今日一见,大家就都是朋友了啊!”

“楚兄,你我本就熟悉,我们先来干一杯怎么说?起个带头作用?”

“今天的饭菜不错啊,有我喜欢吃的清蒸鱼。”

清蒸鱼?这不是我会做的菜么,这不是,我给她做的菜么?

我看向酒桌上的清蒸鱼,这一道菜,却是和我的不一样了,它也加了酱汁葱花和蒜薹,可我并没有从中感觉到肉质鲜美,它也不是清江鱼,也没有被挑了刺。

清蒸鱼,是只给我做的吧,是只给她做的吧,或许还有给朋友做的,但也是不同的清蒸鱼了。

你是谁,你在哪里?

你是谁,你回到了哪里去?

无数的光与影浮现在我的心田,它们出现的太快消散得太快,我看不清楚。

心中,却是升起了莫名熟悉的感觉。

心中,升起了感动的感觉。

心中,却是升起了冲动。

我,想去找她。

我,真的想去找她。

我,很想很想再看看她。

“那,出发吧!”

去寻找她的想法挥之不去,我便随着我心中所想,站了起来。

酒桌上的人不解,不少人以为我是要敬酒却也没看见我手中有什么杯子;在他们的不解中我头也没回,站了起来,跑了出去;我看向四周,没看见门口,所以我随便找了个方向,跑向那一处的墙壁。

轰轰!

墙壁破碎,破碎的墙壁却是没什么砖瓦,破碎处的地面上干干净净,只有漫射阳光的灰尘,只有天地的震动。

冲开墙壁的我,一脚踩空,却也迅速找到了落脚点,落在了一片草地上。

···

“你要回去,我也要回家。”

“我们有着共同的家,所以,顺着心中所想,我就能找到你吧!”

“有一个地方,就是我们共同的家。”

“只要找到了你,那里,就是我的家。”

“你若是不允许,我就赖着不走,也或许,像是记忆中的那样···”

我看向四周,四周满是草地,我像是在公园里,也像是在漫山遍野之中,周围没有高大的树木,没有宴会厅,没有别墅,没有酒楼。

我冲出了那里,像是发生了空间的转移,我看向我冲过来的地方,那里平平坦坦当当,没有了墙。

诸多神奇,诸多奇妙,在我心中,只是正正常常。

我是要超脱凡俗的人,自然不会对这些感到奇怪;曾经的我超脱了凡俗,自然不会对空间的变化感到奇怪;现在的我用着不一样的方式超脱着凡俗,也许是证明只要是我,无论出身如何,无论经历如何,无论思悟如何,都能超脱凡俗。

也或许,只是玩玩而已。

想了一些,我便控制了心神;神游物外是我的优点,我常常想着想着便想到了七七八八想到了远方,不过此时的我深知我是要去寻找她,所以就没有深思神想,也许这番想象能让我再次摘星赏月,也许这番想象能让我步入天穹手握星光,也许这番想象能让我游览广袤天地无边洪荒。

可我出来的目的,就是去寻找她,只是寻找她,与她相逢过往回廊。

“从何处,去寻找你呢?”

“顺着我心中所想吧!”

“若是有缘,我四处游荡,也能走到有你的远方。”

我并无刻意,寻了草地的一处,随意走了下去;出现在草地的我像是变成了一个路痴,一路上也没有一棵被砍倒的树木,一路上也一直没有太阳。

只有淡淡的天光。

我随意地走着,欣赏着一路的美景,我的身旁不仅仅是草地了,也多了花和树木,有了榉树,有了果树,有了枫树,有了柳树。

有了五六米高的树木,有一米高的小树苗,也有数十米高的苍天古木。

走在这条路上,我很享受;冥冥中我还觉得,我正在朝着她的家里走去,朝着我的家里走去,回凡人的家可能是笔直的曲线,回我们的家,就是弯弯绕绕的路。

不过,这也是我们超脱凡俗之处。

我感受到欣喜,我觉得她就在前方的远方,只要我一直走下去,我就能找到她。

我走过了草地。

我走过了竹林,竹林像是我们曾经待过的地方,但我没有久留,因为我要去寻找她。

我走过了江边,江边有我们一同修筑的茅草屋。

茅草屋里,有着我们的声音。

我走过了江水,江水中的鱼,排成了一排排,轻快地游曳。

我走过了山原,走过了平地。

又是走到了草地上。

我知道,我离着她近了;脚下的路是灰色的石子路,我感觉得到,走完这条石子路,我就能与她相逢。

“这一次,相逢的缘分,由我来创造。”

我走着,走得远了,看见了她。

她朝着我笑了笑,似是在说,你战胜了命运。

“命运?”

是啊,少年人总想逆天改命;超脱凡俗的人,随随便便就能逆天改命。

我成功了?

我要走过去了,走过去的时候,我轻笑一声。

“即便我肉体凡胎又如何?本少有天之命,命不从我,我就···”

我还没说完,天就发生了变化:它依然是淡淡的天光,却给了我震动的感觉。

她听清楚了我的话,有着淡淡的无奈,却也是朝着我温柔地笑了笑,也像是微微嘟了嘟嘴,轻轻地嗔了嗔。

我走过去,又忽然警觉了片刻。

我回过头,发现一只柯基出现在我的脚旁,朝着我的裤腿,咬了一口。

裤子,破碎了丝毫,我没感觉到痛感;区区一只狗罢了,被咬了又有何妨?此时的目的是去见她,怎么能被一只狗影响?

我迈开步伐,却是被一只手拉住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的爱犬不小心咬了你,这样,打狂犬疫苗的钱我马上给你,打最贵的,再加上精神补偿费,我给你一万。”狗主人拉着我,打开了钱包。

黑色的皮包装了不少的现金。

“一万不够,我给你两万···爱犬实在是不小心,请阁下原谅。”

“没事没事,裤子都没怎么咬破···”我头也没回,试图继续朝前走去,“你不用在意,这只是小事,我先走了啊!”

我迈开步子,却是没动,因为我又是被人拉住了。

“别动!”一声大喝响起。

“别动?”我被这一声大喝惊讶了一会儿,也终于是回过了头。

“年轻人要好好珍惜自己的生命,要重视自身的健康,”来者共两人,离我最近的一人拿出了证件,另一人则是指了指身旁的豪车,“我们是社区服务工作者,年轻人,被狗咬了就要打狂犬疫苗,要知道狂犬病毒的潜伏期是很长的,可以陪伴人的一生。”

“我没被狗咬!你们看,裤子都没破完,还留了一层。”

“以防万一!”他们立马说了一声。

“我不需要。”

“这就由不得你了。”

“放心,打个疫苗很快地,就几分钟的事,钱也不会少你的。”

“对对对,一万不够我给你两万,不行不行,我觉得还不够,打疫苗花几分钟,我给你多少万,可以吧!”

“年轻人,你这是名利双收啊!”

我迈开步伐,却是不能前进,三个人拉着我,拉我的力道居然还加了豪车轰轰低沉的油门。

我听见了豪车开动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我上了车。

我看着她,终是知道,我是战胜了命运。

只是,我有点跳,所以命运靠着影响肉体凡胎,将我带着离开了她。

她挥了挥手,向我告别。

“长弓公子,我期待下一次的相遇!”

“是啊,我也期待,”我也挥了挥手,“我也期待,下一次的相遇。”

···

车,开动了。

狗主人和两个老好人给我灌输着知识。

我知道他们出现的原因,认真地听着。

某个时候,某种感觉飘荡在了车中。

外面的景象,变得模糊了些,车内的人,变得虚幻了许多。

我大喝一声,双手撑开,把车挤爆了,飞了出来。

我飞向了她的所在。

···

世界,慢慢变得更加模糊了。

顺着模糊的世界,顺着模糊的记忆,顺着记忆中的回家的路,我走在了路上。

走在路上,在人间,在归家,在返杭。

她没有在那,她往前走了,站在了路口。

迎接着我的到来。

在世界崩溃之前,我,出现在了她的身旁。

“长弓公子,你回来了。”

“是的,我回来了。”

“那么,我们做些什么呢?”

“先品品末日的景象吧,若是时间足够,再做做有趣的事。”

“如七月七日的故往?”

“也似八月花开的青山中央。”

···

梦,醒了。

醒来的我品味了这个梦。

悠悠然,轻声说道。

“浮华的,终成空;执着的,都随风。”

“哪管明天会怎样,哪怕注定要流浪。”

“浮生有千相,那么便看够这千相。”

“浮生有万象,那么便——”

“看破这万象。”

————

————

良久。

我品完了梦,想了想梦中最后也是模糊的影像,轻轻笑道。

“春天到了,万物复苏。”

“立春了。”

“又是到了万物繁衍的时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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