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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帝城。

“白哉!”

陆稚然从床上惊醒,头顶的帷帐熟悉却又陌生,她看向一旁,果然找到了那个伟岸的身影。

虽然还不了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只要有他在——

“父亲,茶陵,季国的茶陵!赶快过去支援,那儿有邪神出世……”

陆稚然焦急地喊道。

这时,一个臣子推门而入,打断了她的言语。

“禀报帝君,我已查明,七日之前,季国确有邪神作祟,滇南郡茶陵县方圆百里已被夷为平地,鸟兽不存,更无一人生还。”

陆稚然脸色惨白,花容失色。

随后又有一人进门:“禀帝君,城外有一人前来拜见,他自称书院首席,特地前来谢罪。”

白帝看了眼失魂落魄的陆稚然,叹了口气:“带我去见他。”

议事堂内,一个身长九尺,迥异常人的壮实男子一言不发地站着,身姿笔挺,他身穿布衣草鞋,腰间悬着一把铁尺。

若是有心人拿着尺子测量一番,便会发现,他此时恰好站在整座大厅的最中央。

男子身上散发着一股令人心神宁静的气息,仿佛看到他,再怎样燥郁的人也能够得到片刻安宁。

白帝走入堂中,身后跟着端茶的侍女,许是第一次看到这般高大魁梧的男子,她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顿时,整个人的心神都松懈了下来。

“啪!”

手中端着的茶碗不知不觉间摔落在地,她这才惊醒。

“奴婢该死。”侍女蹲下身子,想要拾起碎瓷片,却发现地上的碎片有着说不出的怪异,它们太……整齐了,整个茶碗竟是均匀地裂成八块!

白帝皱起眉头:“方圆,收了你的领域。”

“抱歉,我道行尚浅,无意中释放了领域。”高大壮汉颇为抱歉的挠了挠头,走到侍女身边蹲下,用宽厚的手掌将碎瓷片一把拾起,“我来吧。你看,碎得整齐些,拼起来也容易,是吧!”

在侍女目瞪口呆的眼神中,掌心的瓷片竟然重新拼合在了一起,并且严丝合缝,完全找不出碎开过的痕迹。

“传闻说书院首席弟子是三教中最没存在感的那个,依我来看,如今你倒是稳压他俩一头了。”

来自白帝的点评,若是传到外界,那将是铁律一般的存在,而这个结果,也必然会引起江湖上的轩然大波。

方圆依旧是憨厚地摸了摸脑袋:“他俩均有神器在手,我一日不能掌控獬豸剑,那便一日不是他们的对手。”

“呵。”大汉的谦逊只换来白帝的一声不屑的冷哼,“神器?我看未必是什么好东西。”

无意再在这个话题上深究,他看向方圆,问道:“你来作甚?”

方圆颔首作揖:“院长让我代师叔前来请罪。”

“如此说来,果真是他?”

“除白也师叔外,世间再无第二人可以在千里之外驱动『獬豸』。”

方圆这般谦逊温和之人,言语中却难掩骄傲。

“你觉得如此我便会接受吗?”白帝冷笑道,“若是让我碰见那小子,我定要将他永世镇压在『祓咎塔』中,任你们谁来说情也没用。”

方圆似乎早已料到白帝的反应,他从兜里取出一份玉牒交给白帝:“獬豸剑飞回之时,其上附了一道师叔殡天前的神念,是专门给您留的。”

“此行的目的已经达成,我便先行告辞了。”

方圆转身离开,他的步伐极慢,每一步之间的距离如同尺量一样等距。

白帝盯着那份玉牒,他知道书院的人是将白也的神念封存在了其中。

凝视良久,他才将玉牒展开,一道光影投射在了空中。

“好啦好啦,不就是借了你女儿几天吗,我又不是不还了。”

光幕之中,那人依旧穿着骚包的花色长衫,一脸无所谓的泼皮模样。

“先声明,如果他在这七天内拐走了你女儿,与我无关,我可没这能耐。就算是死人,也不是什么锅都愿意背的。”

“只是啊,他们都是注定背负孤独与宿命的人,一起对抗,总比独自承担要好,不是吗?”

“我这些年搜罗好些孤本,可惜全让烛龙那逼养的毁了,改日你撞见我家那小子,让他给你默出来便是,这家伙别的地方不如我,也就记性好。”

“我知道你想听我说什么,比如季国那老头真该死,赶紧替我报仇,还有烛龙他娘的是真的阴之类的话。只不过我知道这种事你俩都会替我搞定,拦都拦不住。”

“所以我其实只是担心,我走了之后,你和那逆徒应该会很寂寞吧。”

“你们都要……开心地活着啊。”

……

天衍道宫,屹立在周山山巅处,若是寻常脚力强健之人,也得花上半天方可登上。

两位年轻道人身着羽衣道袍,对坐在一张石桌上对弈。

他们身形容貌具是一般无二,恐怕连同胞兄弟也无法如此相似,唯一不同的便是穿着。

一人着白袍,一人着黑衫。

黑衫道人手上拈着白子,把玩许久,看到一旁匆匆赶来又不敢开口的迎客道士有些烦躁:“你杵在那儿作甚?”

话音刚落,白袍道人就立刻微笑着接道:“怎么欲说还休的?”

迎客道士把头埋低:“怕扰了道子师兄弈棋的雅兴。”

“那就别说。”

“但说无妨。”

两人异口同声,却说出了全然相反的言论。

“哈哈……”迎客道士只能干笑几声,“道子师兄就别戏耍我了。”

黑衫道人一声冷哼,这才作罢。

“你只管说罢。”白袍道人笑容和煦地言道。

“方才收到山下的消息,书院二十年无人可驭的獬豸剑竟然破空而去,半刻之后方才折返,只怕书院气数未尽啊。”

“呵呵,喜事啊。”黑衫道人冷笑着说道。

迎客道士微微一滞,但也摆出一副笑脸附和道:“道子师兄果真心系苍生,毫无教派之见,令人敬仰。这世上既多了一位能够驭使神器之人,我人族便又壮大了几分。”

白衣道人却只是眯着眼睛笑道:“不是多了一个,是少了一个。”

随即指间黑子落下,其声如罄。

“屠大龙。”

迎客道士一脸愕然。

……

神和二十三年,几件轶事在庙堂与江湖间为人津津乐道,无论是高宅内还是街头巷口,都有流传。

书院的獬豸剑时隔二十年再度出世,只是不知为何,自那日起,书院中人全体缟素三天。

季国两位神将因在茶陵对抗复苏的古神,一位气府被毁,彻底失去修为,一位被斩断了惯使的右臂,如此折损,令举国震动。

谢家嫡子在执行族中任务时遇害,一同死去的还有他的贴身老仆。谢家高层雷霆震怒,查办了好几个与此事有所牵连的旁支,当场击毙。

白帝城得了失魂症的皇女醒来了,与此同时,书院大弟子孤身前往白帝城赔罪。

也有些事是没有被传开的,准确地说,并没有几个人关心。

比如,神和二十三年秋,长安来了个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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