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人生大事就是吃喝拉撒睡,来到这个世界上清醒的第二天,周于飞就有点崩了。
众所周知,现代人最怕的头等大事就是手机没电,而到了这里,直接就没手机,没了看不完的热搜,都不知道聊点什么话题,更别提晚上睡觉前的煎熬了。
吃喝还行,周于飞也不挑剔,但每次吃饭喝水的时候,总是庆幸来的是自己不是佳佳,不然这个视美食如命的吃播UP主,非得郁闷死。
然后,没法好好刷牙,只能用手指头蘸着盐干搓,他们还能用不知道什么树枝咬开了细条条,但周霁说这个只有春夏好找,秋天的树枝老了,已是泡不开了,只能先用手。
更惨痛的是,上厕所没有纸,需要用厕筹,周于飞用的不熟练不说,也没适应这个长袍大袖的衣服,来的这几天,没干别的事,一天到晚的往河边跑。
先捡树枝,烧水洗澡,再拿着盆儿,去河边,洗衣服。
看的周霁和周姥姥好生奇怪,却又担心是周于飞有什么隐情,整天对着他欲言又止,只默默帮他备好东西。
这一日,一起床后便天色阴沉,卓航破例没有出门下地做农活,而是在家摆弄起了木工,看样子是要做条凳子。
周霁缝着小雪前两天被树枝刮坏的衣服,晴姐姐帮着穿针挣布,姥姥坐在门口纳鞋底,周于飞和小雪坐着很是无聊,眼看小雪拿根树枝在地上东戳西戳的,周于飞便问道:“小雪,你可识字?姐姐教你认字可好?”说着,在地上写了一个简体的天字。
小雪脆答道:“认识,是个天字,姐姐你写的真难看,还是我娘写的好看!”
其实周于飞当时心存试探了,经过这几日的观察,他发现村里人写的春联经过风吹日晒,已然看不太清写的什么字,但字体和格式却都相似,既然这边和那边语言基本不差,那是不是和那个世界一样的文字?
没想到,一试即中,文字果然也是相通的。
在一旁的周霁略有些惊讶,放下手中的衣服,说道:“小雨还认识字呢?”
周于飞老实回答道:“认识几个,不多,小时候偷听过先生教书。”
周霁脸上的表情更奇怪了,接过小雪手中的树枝,在地上划拉起来。
周于飞跑到周霁身边,仔细的看着,他们村里没有什么书,也没有什么店铺,除了农户门上的对联,基本看不到什么字。
周霁在地上写了几个字,看起来和隶书差不多,大多都认得,毕竟当年港台歌曲听了不少,简体繁体在脑子里切换是不成问题的。
周霁看他大都认识,脸色略沉,但也没有多说,夸赞了他两句,便又去缝补衣裳了。
到了晚上,和姥姥收拾完东西准备休息的时候,周霁叫周于飞到小厨房倒些热水,周于飞想到白天周霁的表情,心中忐忑,期期艾艾的蹭到厨房门口,果然看见周霁一人在长凳上坐着,表情严肃。
见他过来,周霁笑了下,指着矮凳说:“小雨,坐下歇歇。”
周于飞只得欠身坐下,不敢放松。
周霁笑道:“小雨,你可还记得怎么到的这里么?”
周于飞心中一沉。心道,果然该来的还是会来的,幸好这几天闲的时候没有手机看,倒是想了不少说辞。
当下站起身来,走到周霁面前,咚的一声跪下来,仰头道:
周姨在上,您既问我,我并不敢欺瞒。自我有记忆起,就在一家青楼里。我不知道谁是母亲,也不知道谁是父亲,更不知道是出生在那里,还是被捡回去的。
那里有姨娘姐姐,但无论问谁,都不知道我的身世。
里面也有一位姥姥。生的倒也慈悲,衣食上从不曾短我,楼里有教导的姥姥也让我去听着认字,唱曲儿,认字倒是可认得几个,唱曲儿姨娘们都告诫我说不准学,我也就没学过。
因手上有残疾,曲儿也学不会,姥姥虽不曾短我,却也不喜欢我,从不许我出门,幼时曾跑出后院几步,讨了好一顿打,再不敢犯。日常幸得几个姨娘时常护佑,方平安长到今日。
周于飞说到这略顿一顿,看周霁听的入神,想是信了,便接着说下去:
“前几日,姥姥忽的说楼里有个姨娘平日里我叫做青姨的,要去探亲戚,顺路带我去寻母亲,因托了几个行货的商人将我们带走,青姨年岁也大,平日与我也好,我便随她出来了,这也是我第一次出了楼,谁知走到这附近,青姨竟然夜里将我叫起,眼睛红肿的带我潜到那些行商窗下,让我听那几个行商说话,原来那行商是要将我和青姨卖掉。”
青姨让我不要说话,将头上的首饰一并摘下和怀中的银钱一并包好交给我,让我翻窗出去逃走,我想和青姨一起走,可青姨说若她走了,定会一起被追回,若我一人走,怕是不会费事去找一个残疾的女孩,所以我只能一人逃走。青姨还说,我母亲在生我时候已经走了,手上这个镯子,是母亲给我的遗物。我只能拜别了青姨,翻驿站的后窗逃出来。夜里,我不知方向,一路只管走。待天亮,又累又饿,想找个地方买些吃食。可没出过门,不知交易几何,又被街上几个泼皮盯上,抢走了青姨留给我的钱物。
幸好,他们抢完便走了,许是见我可怜,倒也没有打我,我跑出城里,也不知方向,只见这边村落有烟升起。希望能走到这边,找些好心人讨些饭吃。但走到河边,就再也没能走动,等我醒来,已是姥姥把我带到家了。”
说到这里,周于飞有些心酸,故事虽然是编出来的,但自己确实是孤身一人到了这里,被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弄晕了两次,深爱的女友和好基友,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他略定了定神,接着说道:“周姨,因我有残疾在楼里。日常不许在前院走动,大多数时间都只是在屋内,日复一日,好多记忆已不甚清楚。就算记得一二,也是不堪,请周姨别再细问了。
小雨只想说,今日对周姨所说,句句属实。现今我已是无家可归,但自小以来,从无晴姐姐和雪妹妹这般待我之人,我也从未有过父亲母亲、姥姥疼爱。这几日我常常想,若我能从小出生在此,该有多好。但我生不逢时、命运也不济,实在是没有有这样的福气。小雨自知出身不好,也不敢奢求在周姨家长住。周姨今日既问我。我不敢隐瞒,既全说出,也实在不好在周姨家多待了,明日我便换上旧衫。这几日来在周姨家实在承蒙多方照顾。小雨感激不尽!小雨没从敢想过,这一生能还有这样的一段时光,还能有这样一个家曾生活过,无论周姨从今往后如何看我,小雨心里只有感谢,对姥姥的救命之恩,对周姨卓叔的收留之恩,对晴姐姐和雪妹妹的手足以待,小雨以后若能活下去,必将结草衔环以报!”
说着,周于飞竟是一边擦泪一边拜了下去。他给周霁说的话,身世虽是假,但感情却是真的,尤其是周姥姥,白天为她缝制新衣,夜里为她俩掖被子,常问饭菜可合胃口,担心她水土不服,吃的不好。
再抬起头,周于飞泪光盈盈的望向周霁,周霁眼睛也红了,但仍端坐着不动,周于飞不知其意,一拜再拜,周霁待她磕完三个头,方起身将她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