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门终于被打开了，里面探出一个人头，苏寒刚想笑着说出预备好的说辞，一眼看过去，突然就愣在了原地，刚扯出来一点的笑容也僵在了脸上——因为她看到了自己的脸。

确切的说，是她看到了她原本的脸，而不是她脸上的人.皮面具。

苏寒脑袋“嗡”地一下就炸开了，像被闪电劈中了一样，呆愣在原地。

门里的那个人也盯着苏寒，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然后问道：“你找谁？”

苏寒差点就指着那个人质问她到底是谁，怎么会顶着她的脸，但是她好歹生生忍住了，默默了半天，惹得顶着她脸的那个人奇怪地瞅着她，再次问道：“找谁？”

苏寒心里很不是滋味，一瞬间脑子里冒出许多问号。汪泽海不是盯上了小哥，并且还在找她的尸体吗，为什么这里会有一个跟她一模一样的人在。她倒是不怀疑这个人也是带了人.皮面具的，但是为什么要这么做？亏她还害怕自己给小哥带去麻烦，一直默默隐忍着，那现在这个大摇大摆出现的人又是怎么回事？

也许是苏寒呆愣地太久，那个人把门稍微拉开了些，把手伸出来在她眼前挥了挥：“你怎么了？”

苏寒回过神来，有些木然地摇了摇头，在偏头的一瞬间看见里面沙发上坐着的人影，苏寒眉尾一跳，心里好像被针扎了一下。

他身边有人照顾，应该是好好的吧。

苏寒勉强扯了个笑出来，对门口那个顶着她的脸的人说道：“不好意思，我找错地方了。”

离开黑瞎子那里以后，苏寒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了大半夜，最后总算想起来应该回去找解雨臣。

推开二月红旧宅的大门，立马闻到了扑面而来的惨烈血腥味。

苏寒警觉地皱了皱眉，门内漆黑一片，她也并不知道灯的开关在哪里，看来里面似乎发生了什么事，苏寒停在门口，思考到底要不要进去。

“唔……”一声细微的声音响起，苏寒惊了一下，随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菏泽？”

“花儿爷？”苏寒叫了一声，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急忙在墙上摸了半天，才找到开关开了灯。

解雨臣坐在角落的地上，背靠着墙，似乎是在黑暗中待了许久，灯光突然亮起来，他抬起手臂横在了眼前遮住，头往后靠，整个人都倚在了身后的墙上，似乎有些疲惫的样子。

那股浓烈的血腥味就是从解雨臣身上传过来的。

苏寒皱了眉，看了看四周，没有发现别的人，她走到解雨臣前面蹲下，问道：“你受伤了？严重吗？”

解雨臣身上染了很多血迹，他没有把横在眼前的手臂放下来，只是笑着说道：“还好。”

苏寒知道解雨臣和黑瞎子他们一样，属于很能打的，大概看了看他身上，也没什么大伤口，他身上这些血，多半是属于别人的。苏寒聪明地没有问解雨臣到底去做什么了，那是解雨臣自己的事。

看了看解雨臣一身的血，苏寒问道：“不用去洗掉吗？”

解雨臣勾起嘴角，笑道：“这些气味，是洗不掉的。”

苏寒默默，她知道解雨臣从小到大过得并不容易，手上也必定沾了不少血腥。但是这些事都与她无关，她现在也实在是没有心情去安慰谁。苏寒坐到解雨臣旁边，也靠在身后的墙上，闭上眼，什么也没说。

半晌，解雨臣拿下遮在眼前的手臂，转头看了看苏寒：“看来你今晚也过得不怎么样。”

苏寒不置可否，笑了笑：“我倒希望痛痛快快去打一架。”总比陷在一堆不明不白的谜团中强。

“乐意奉陪。”解雨臣笑道。

苏寒转头看了看解雨臣：“我还没有不自量力到挑战解大当家。”

两人心里都是各怀鬼胎，突然就静默了，都没有说话，半晌才一笑，解雨臣想必是早就猜到了苏寒今晚去做了什么，也猜到了她看到了什么，说道：“那是我的人。”

“嗯？”苏寒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看了看解雨臣的表情，想到刚刚看见的那个与她一模一样的人，才突然恍悟，“你是说……”

解雨臣点点头。

苏寒皱了眉，有些不解：“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个你不用管，”解雨臣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只是笑了笑，“放心，那姓汪的现在不会轻举妄动，只是你不能再露面，剩下的事我的人会办好。”

越来越乱了。苏寒心里有些烦闷，想抓个人把一切事情都问个明白，但是她又不知道能问谁去，解雨臣是肯定不会跟她说明白的，苏寒叹了口气，无力地摇了摇头。

“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你要帮我？”

“我不是在帮你，是在做我自己的事。”

……

这一趟去长沙，苏寒知道小哥好好的，解雨臣也说了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她总算放心了一些，回北京之后依旧每日去胖子那里看店。

转眼到了初夏，天气开始闷热起来，潘家园这边的生意最近也不太好，有时候一整天都没有客人，胖子照例又去了两趟杭州，每次回来都满意地念叨南方的生意果然比较好做。

这夏日到了午后，更是闷得慌，苏寒有些无聊地单手撑着脑袋，赖在桌子边，打着扇子昏昏欲睡。

胖子在一边的躺椅上早就翘着二郎腿睡过去了，偶尔打出几个响亮的鼻鼾，闹得苏寒隔一阵就打个激灵。

一阵电话声吵醒了两人，胖子嘀咕了几句，跑到后面去接电话，苏寒才觉得消停了一会，闭了眼趴在桌上假寐。

过了半晌，胖子才满脸堆笑地回来，苏寒睁了睁眼，打了个哈欠问道：“胖哥，又来大生意了？”

胖子嘿嘿笑了笑：“老朋友请胖爷出马，就快要有活干了，这几个月闲得骨头都痒了。”

苏寒一听，一下来了精神，急忙正起身来，期期艾艾盯着胖子道：“那……胖哥我们上次说好的，带上我行吗？”

胖子还是有些不情愿的，只是看了看苏寒，苏寒立马又说道：“我不要夹喇嘛的份子钱，我就去学习学习，你看成吗？”

结果苏寒还是说服了胖子，交待了她该准备些什么，也就由着她去了。

苏寒算了算时间，也快到三个月的期限了，便去拜托解雨臣找了那个做人.皮面具的小姑娘，进行了保养。

转眼到了约定的日子，胖子和苏寒先是赶到了敦煌，三叔的队伍已经在那里准备了一段时间，苏寒粗略看了看，这一队人有三十多个，都是些没见过的生面孔，想来长沙那边也是不太平的，三叔的那些老伙计都换了东家，这次带的都是些不知根不知底的，看来这一趟是够得三叔合计的了。

不过这也不是苏寒需要担心的问题，她只要跟着胖子他们就可以了。

这一队人马实在是有些壮大，要跟着阿宁的队伍进入柴达木腹地，如果跟紧了，很容易被发现，跟得不紧又容易跟丢，三叔便让胖子和潘子作先锋，紧紧跟着阿宁的队伍，再给后面的大队伍留下信息。

苏寒是胖子带来的人，三叔只是瞥了一眼这个没见过的小姑娘，他现在要筹备的事情还很多，也没安排她，苏寒也就自然地跟在了胖子和潘子的队伍里。

黑瞎子和小哥被三叔安插在阿宁的队伍里，苏寒他们在敦煌准备了几天，就收到黑瞎子放出来的消息，说第二天就会经过敦煌，然后向察尔汗区域行进。

当晚苏寒他们收拾好了装备，要了一辆越野车，仔细准备妥当了，就等着第二天跟上阿宁的队伍。

黑瞎子和小哥沿路都留下了记号，所以仅仅是跟在阿宁队伍后面，对胖子他们来说还是相对比较轻松的。只是离开了敦煌，上了察尔汗公路以后，四周已经渐渐从稀疏的废弃居民点转变成了荒凉的戈壁滩，一片毫无分别的景色，让苏寒心里有些不舒服，要不是前面有阿宁的队伍在，她都觉得世界仿佛只剩下了他们三个人。

胖子和潘子是轮流开车的，苏寒就负责一些琐碎的事情，比如烧个水，煮个压缩食品什么的，晚上扎营的时候，苏寒也帮着守夜。胖子和潘子一开始还担心苏寒这个小姑娘会吃不消这样的环境，不过几天下来，苏寒表现得并不差，他们也是放心了一些。

就这样不远不近地跟了一段时间，途中经过了一个叫“兰错”的小村子，然后前往戈壁深处。烈日当空，离开兰错村以后，似乎往后的路都开始颠簸起来，四周全是一望无际的沙子，苏寒被晒得有些发昏，连胖子和潘子也被这环境弄得有些不好受起来。

阿宁他们队伍的路线大概是顺着这无人区里的一条枯竭的河道走的。柴达木盆地原来是河流聚集的地方，大部分的河流都发源于唐古拉和昆仑的雪峰，但是近十年来气候变化，很多大河都转入地下，更不要说小河道。他们的车在河床底部开过，到处都是半人高的蒿草，这里估计有两三年没有水通过了，再过几年，这条河道也将会消失。

胖子和潘子一路做下了记号，方便后面三叔的大队伍跟上来。沿着河道开了两天，潘子显然是比他们都了解这种恶劣的环境，他用望远镜看了看前面，深深皱了眉说道：“不好，起风了。”

他们与阿宁的车队其实还是离了相当长的一段距离的，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也开始刮起大风，而阿宁的队伍更深入柴达木腹地，那边刮起风来，想必情况相当不好。

在戈壁滩上起风的时候，人是不能待在车里的，因为外面全是黑压压的黄沙，说不好什么时候就被埋到沙里去了，到时候想出都出不来。胖子他们找了个沟渠的凹陷处，背着风，暂时在那里休息，也好再仔细观察一下前面阿宁的队伍。

而阿宁的车队状况十分不好，似乎是人员失散了许多，不得不暂时停下进度，去寻找失散的人。

胖子他们在原地等了一天一夜，这风才开始渐渐小了下来，阿宁队伍里的车有的陷进了流沙井里，只剩了一个车头出来。突然苏寒眼睛被什么东西晃了一下，“咦”了一声，胖子和潘子也注意到了。

胖子过了一会才说道：“小哥给咱发信号了，我看前面情况不太对，我们先过去看看。”

阿宁他们请的向导扎西看见有陌生人过去，吓了一跳，胖子是最会打混的，随便说了几句就糊弄了过去，当下阿宁也不在，队伍里的人大多也都是认识胖子的，听黑瞎子说了说情况，阿宁和吴邪还在前面的魔鬼城里没出来，他们便合计了一下，由黑瞎子留下照顾剩下的人，而小哥带着他们进魔鬼城去找人。

苏寒一直微低着头，怕被他们看出什么来，直到胖子说道：“菏泽，里面很危险，我看你先留在这里？”

这时黑瞎子和小哥才转头注意到苏寒的存在，她才不得不抬头，想着脸上反正戴着人.皮面具，就说道：“我还是跟你们进去吧，放心，我不会添什么麻烦的。”

虽然极力克制，但是苏寒还是忍不住往小哥那里瞟了瞟，并没有看见那个与她一模一样的人跟着小哥，也不知道是压根没来，还是进了魔鬼城了。

小哥依旧是那副淡然的模样，苏寒也不知道怎么的，心里突然有些堵得慌。既希望他一切都好好的，又发现似乎自己的消失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心里又有些失落。

不过她还是努力克制住了，对黑瞎子和小哥说道：“对了，初次见面，我叫菏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