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不语,按住苏寒手腕的手收紧了一些,苏寒有些吃疼,微微皱了眉,抬眼见小哥神色不明,就这么直直逼视她,强烈的压迫感让她下意识低下头,不敢再看他的眼神。
两人维持这样暧昧的姿势,都没有再说话,半晌小哥放开了她,从衣服里摸出了一张照片递给苏寒,苏寒接过来,借着昏黄的灯光一看,俨然是那张他们在阿盖西湖边的合影。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小哥一度以为苏寒已经死掉了。他的生命太过漫长,也曾失忆过,但其实无所谓,他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去找回来,可是时间过得太久,再也见不到的人也许真的会被彻底遗忘。小哥第一次害怕彻底忘记一个人的模样,苏寒留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一张照片就是这张合影,所以他一直贴身携带,仿佛视若珍宝。
苏寒心里疼得像刀绞一样,眼睛渐渐漫起了雾气,看着照片也不太分明了。
小哥并没有退开,两人仍旧靠得很近,深夜的街道静得出奇,苏寒跟着解雨臣一整天,穿的仍旧是白日里去新月饭店的吊带小礼服,夏夜的风格外清新凉爽,但吹了许久,指尖已经开始泛凉,苏寒不自觉缩了缩。
小哥也仍旧是白日的一身西装,此时把西装外套脱了下来,给苏寒搭上,苏寒低着头,眼眶红红的,紧紧攥着那张照片,心里十分矛盾。她实在推不开这样的小哥,但又害怕给他带去危险。
苏寒知道小哥只是失忆,脑子其实还是很聪明,况且现在说不定已经想起来了,她本来就堪称拙劣的演技在小哥面前更是无处遁行,再装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只好问道:“你都想起来了?”
小哥默了默,才道:“只有一些,但我的潜意识告诉我,如果看到你,不能再让你离开我的视线。”
也许苏寒永远都无法体会小哥在得知她死了以后的心情。
但苏寒心里又实在是害怕,现在骗也骗不过,跑也跑不掉,看小哥的样子,似乎并没有想起来多少,她就更加不能告诉小哥汪家的人正在抓她。苏寒十分难受,紧皱着眉头,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哥许是看出了苏寒深深纠结的心情,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轻轻扶住苏寒后脑,低头吻住她的额头。
苏寒有些错愕,小哥失忆后也许是因为没有了那么多顾虑,对待感情显然比从前坦诚许多,这样带着安抚与温情的动作无疑让她渐渐舒缓了紧皱的眉头。苏寒柔顺地闭上眼,说服自己暂时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享受这片刻的安宁。
小哥带着苏寒往回走,脸上虽始终是淡然的模样,但紧紧牵着她的手传递着令人心安的温暖。
刚转角,就看见吴邪、胖子和解雨臣正往这边赶来。
吴邪和胖子见小哥拉着苏寒,苏寒眼睛鼻子都红红的模样,心里大概有了数。
解雨臣走过去,笑着对苏寒道:“已经谈妥了,回去吧。”
苏寒当然不会忘记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也知道自己不能和小哥走得太近,点了点头,就想把手从小哥手里抽出来。
小哥却不放手,把她往身后拉了一步,淡淡的眼眸直视解雨臣。
解雨臣偏了偏头,倒是一副有些好笑的表情对小哥道:“这难道是你的条件?”
小哥没回答,倒是吴邪和胖子,白日里目睹了解雨臣和苏寒在新月饭店里那半分钟的“亲热”,此时莫名有种旁观三角恋的即视感,解雨臣状似无奈地耸耸肩:“如果这是你的条件,我想我也没得选择。她留在这也行,总归你们惹了新月饭店,这几天我们会派人保护这里,你们暂时很安全,不过等一切打点好,你要照约定出发。”
解雨臣说“出发”的时候,特意加重了语气,看了苏寒一眼。
苏寒知道解雨臣和霍仙姑此次是特意来找小哥去张家古楼,看样子已经谈完了,解雨臣这一句“出发”,也是指在他们出发前的这几天,借着挡住新月饭店的名目,顺便替她挡住汪家人。
苏寒默默叹口气,心道就当她再任性几天吧,于是感激地对解雨臣道:“谢谢,花儿爷。”
解雨臣摆摆手,叫来了两个手下去收拾后面巷子里躺着的人,与吴邪和胖子道了别就走了。
几人回到胡同尽头的老宅,里面已经被简单收拾过了,二楼有几个房间,放着些老旧的家具,床也是那种老式的钢丝床,看起来就不太结实,但还算能用。
苏寒被吴邪逮着,几人去大厅坐下,苏寒心知瞒不下去,也不等吴邪逼问,就老实交待了从云顶天宫回来以后,迄今为止的全部遭遇。
中间仍旧充斥着各种谜团和不解,对于汪泽海的意图,吴邪听了苏寒对实验档案的描述,分析了一会,也没得出结论。
对于汪泽海还在坚持不懈的寻找她,以及她接下来要做的事,苏寒还是瞒了下来,只说扮成菏泽是为了躲避汪泽海的追捕,而一直隐瞒他们,是不想给他们带去危险,毕竟汪泽海这个人看起来是为了达到目的什么都做得出来的人,现在过去了这么久,汪家已经放弃了追捕她,这才卸下来面具。
“不对,”吴邪听了后立马反驳,苏寒一惊,心道难道自己的说法哪里出了纰漏,吴邪继续道,“那你为什么今天见到我们却装作不认识?”
苏寒摸了摸鼻子,决定把今天的一切事情都推给解雨臣,于是道:“是花儿爷让我这么做的,今天来抓我的那个人也是他想通过我引出来的,他的目的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想着今天跟解雨臣的一出好戏,苏寒偏过头看了看小哥,小哥冷冷淡淡的模样,但似乎不太高兴。
这闷油瓶难道是在吃醋。苏寒默默想着。
吴邪也大概说了一下他们去广西的收获,最后说到了巴乃十万大山里神出鬼没的“密洛陀”——能在山体玉石壁里活动的怪物。
苏寒太阳穴突地跳了一下,心里隐隐不安,道:“我们前段时间也遇到了能在玉石里活动的东西,花儿爷也跟我讨论过,我认为密度相对论的观点比较靠谱。”
苏寒又把去救解雨臣的经过仔仔细细说了一遍,吴邪脸色也很是不好,就道:“如果你说的那个跟巴乃那里的‘密洛陀’是同一种生物,那它们都具有改变玉石的形态的能力,并且密度相对论也成立的话,那困住我们的那个封闭矿坑也说得过去了。”
苏寒也点头:“也许你们被当成了祭品,在被送进矿坑后,那些‘密洛陀’封住了出入口,所以形成了封闭的空间。”
胖子也说道:“他娘的想拿胖爷当祭品,也不看看有没有这牙口,不怕撑死了。”末了又道:“它们能够随意改变玉石的形态,哎,苏寒,你刚刚说你也能改变玉石的形态,石化那些玉石和怪物?”
苏寒倒是一愣,仔细想了想,十分缓慢且犹豫地说道:“我也是……怪物?”
说到“怪物”这两个字的时候,苏寒觉着脑子里忽地闪过一丝东西,她想起了被汪泽海绑在手术台上的时候,他冷笑着对她说的话——“你,只不过是个怪物。”
苏寒隐隐觉着真相渐渐开始浮出水面。汪家这一趟,她是真的非去不可。
但意识到汪泽海对“怪物”的定义,可能会远远超出她能接受的范畴,苏寒神色十分不安,后背有些发凉,手心都冒出了细汗。
而后就感觉手被握住,带着坚定而温暖的力量,苏寒转过头看着一直沉默的小哥。
胖子也道:“呸呸呸,什么怪物,我大妹子这么漂亮,又天赋异禀,指定是王母娘娘派下来普度众生的仙女。仙女姐姐,得空回去打报告的时候替我瞅瞅我那相好的嫦娥还好不好,问问她想我了没。”
有胖子在的地方,气氛永远都沉重不起来。苏寒失笑,甩了甩头,突然感觉这几天的时间就像是偷来的,弥足珍贵,所以她决定至少这几天不再去想这些事情。
霍秀秀嘱咐了他们不能出门,第二天解雨臣让他们列了需要的装备清单,吩咐手下的人去采购。苏寒是压根没有打算去的——她是真的不敢再跟小哥一起出去,而小哥也知道这次十分危险,苏寒又说会乖乖等他回来,权衡之下也没有打算带苏寒去。
四个人窝在老宅里玩了一天的“锄大D”,晚上装备就给他们送过来了。小哥的黑金古刀早在蛇沼的时候就弄丢了,解雨臣从库里淘了一把古刀来,大小和形状,都和那把黑金古刀十分的相似。拔出鞘来,寒光一闪,里面是一种很特殊的颜色,只是刀刃不是黑金的。
小哥掂量了一下,就插入到自己的装备包里。胖子吃醋了:“我靠,为什么不给我们搞一把?”
“这种刀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用的。”解雨臣道:“太重了。”
之后就是修整期,解雨臣他们要做准备工作,吴邪小哥他们就在宅子里修养。这地方也不能叫外卖,这么一座阴森森的老宅,送外卖的来估计得吓死,况且也不安全,万一把新月饭店的人给引来了。但几人吃了一天的泡面,实在是不怎么好受,索性周围明里暗里都有解雨臣的人,苏寒就叫他们每日送些食材来,自己动手。
横竖出不去,几人也乐得悠闲度日,打打扑克晒晒太阳,却又隐隐有一丝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的意思。
晚上胖子和苏寒烧了一桌子菜,几人从前聚在一起几乎都是在下斗玩命,似乎很少这样开开心心胡吃海塞,胖子想着反正花的解雨臣的钱,也不心疼,让伙计去买了几瓶顶好的酒,颇豪气地给每人都满上,嚷嚷着一醉方休。
苏寒虽尽量不去想那些糟心的事,但偶尔心里还是隐隐焦虑,现在索性也跟着胖子敞开了吃喝。一顿饭吃了几个小时,要说苏寒这体质,拿毒.药下饭吃都没有问题,但酒精却不是那么回事了,几下就给喝得找不着北,偏偏还不肯倒,醉着跟着胖子瞎嚷嚷,到最后硬是把吴邪也喝趴下,胖子到后面也差不多了。
小哥其实喝得也不少,但比起其余三个人,他还是算比较清醒的,挨个把他们拖回自己的房间,等再出来的时候,发现苏寒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钻了出来,摇摇晃晃往楼下去。
小哥过去把人拉住,问道:“去哪里。”
“呃,”苏寒打了个酒嗝,“去、去找@#¥%……”
“?”小哥没听明白她说了什么,又把她往回带,苏寒扒住楼梯栏杆不肯放手,嘴里叽里咕噜不知道在说什么。
小哥干脆放手,就见苏寒摇摇晃晃跌坐在楼梯上,靠着栏杆半睁着眼打酒嗝。
苏寒醉醺醺的,脸蛋红着,软绵绵的像没了骨头,小哥索性把她横抱起来,往房间里走。
苏寒揪住了小哥胸前的衣服,小哥把她放到床上的时候也不肯放开,老旧的钢丝床因为她些微的挣扎动作发出“咯吱”的声响。
小哥只能保持奇怪的姿势让苏寒揪着衣服,苏寒半睁着眼,迷迷糊糊地道:“嗯……嗯?张起灵……”
小哥没出声,苏寒又使劲拽了拽手里的布料,似乎很不满意,又道:“你、呃、张起灵……你喜欢我吗?”
小哥依旧不出声,苏寒突然扁了扁嘴,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你还是……还是这样,从前不肯说,现在也、呃、也不肯说……”
苏寒头一次醉成这样,莫名地心里就难受起来,看样子是真的要哭了,小哥抬手擦了擦她眼角,苏寒总算是放开了他胸前的衣服,转而抓住放在她脸边的那只手,努力睁着眼看着小哥,眼神虽然仍旧是迷蒙,但透出几分不安和脆弱。
苏寒偶尔的焦虑他不是感觉不到,但他记得的东西太少,他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只知道他对她的感觉是真的。
小哥的吻轻轻柔柔地落了下来,苏寒总算是消停了一些,又突然翻身把小哥压在了下面,带着醉意恶狠狠地道:“看你……看你还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