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寒见他神情凝重,却也只是看着这盒子,一点没有要打开的意思,随即伸了手,想再仔细看看有没有打开的机关,却没想小哥不放手,苏寒这才意识到,这东西就这么一个,小哥此行的目的再明显不过,可她也需要这东西,这该怎么分?
苏寒想了想,反正这东西她只是拿来当个诱饵,就取了个折中的办法,道:“我需要用这东西引出汪泽海,用完后原封不动还给你。”
小哥却摇了摇头道:“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东西真的存在。”
苏寒隐约知道这东西极为重要,但小哥显然知道里面有什么,却不肯直接告诉她,甚至连借都不肯借给她,苏寒皱了眉,道:“如果我执意要抢呢?”
小哥抬了眼看着苏寒,淡然中夹杂着不容置疑的压迫力。苏寒其实很熟悉小哥这样的眼神,在他失忆以前,他每次让她不要掺和这些事,让她离开,都是这样的眼神。
苏寒也直直看着他,丝毫没有要让步的意思。半晌小哥才开口道:“你带着这东西,会给你带来危险。”
苏寒默然,她其实心知小哥如果不想给,她抢也是抢不到的,但苏寒却觉出他的话里莫名多了几分对她的关心。
苏寒心下不知什么滋味,即使她已经可以足够冷静地面对任何危险,但面对小哥时却总是感到矛盾,他明明推开了她,明明心里装的是另一个人,可她还是能感受到他的关心和在意。
她实在是看不透这个人。
苏寒有些烦躁地别过头去,心道看不透就看不透吧,早就已经没有意义了不是吗。
一旁烤的鱼已经差不多好了,苏寒翻了翻,拿了一只下来递给小哥。眼下他们被困在这山谷中,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从这里出去,苏寒也断了与小哥争论的念头,想着汪泽海的事情看来也只能再另寻他法了。
两人又恢复了沉默,这烤鱼虽然没有调料,但胜在肉质鲜美,苏寒自前一天下了斗就再没进食,闻见味就觉饿得不行,三两下解决掉,才看了看四周道:“我去找找有没有出去的路。”
小哥也撑着树干站了起来,苏寒瞧着他绑着树枝的手臂,骨裂要是医治得太晚很容易留下病根,小哥的手不能就这么废掉,且她虽然强撑着,但脊骨的伤也不轻,一阵一阵地疼,他们的确需要尽快找到出去的路。
其实苏寒知道那瀑布下的水潭是活水,下面必然有通往外面的地下水系,但他们不知道那水有多深,也不能就这么贸然下去。
这山谷并不太大,苏寒查看了一圈,仍旧是没有找到出口。
小哥忽然看着那水潭道:“有东西被冲下来了。”
苏寒看过去,见那水潭上面半浮着不明物体,她下意识想到了他们在斗里从那有钉阵的甬道通过时那些人血肉模糊的惨状,既然整个墓都塌陷毁掉了,那很有可能是尸体被冲了下来。
苏寒有些恶心地皱起了眉,小哥却并无异常,走了过去,苏寒也只好跟着过去,远远瞧着,却发现倒像是背包之类的东西。
他们现在需要像绳子之类能够用的东西,如果那背包是小哥的就最好不过了,苏寒知道小哥的习惯,他带的东西基本都是非常有用的。但那背包在水潭中央,小哥断了一只手,他身上的伤也不能下水,眼下只能苏寒去捞了。
苏寒微低了头瞧着自己身上的衣物,贴身的衣服湿透了穿在身上是十分难受的,她自己的衣服又干得太慢,苏寒昨晚已经体验过一次,她不想再这么难堪了,犹豫了下,对小哥道:“我去捞起来,你……转过去。”
小哥看了苏寒一眼,转过了身去,苏寒没由来地想到了自己去终南山寻小哥时的卑微,而今天醒来时又被他看见自己衣不蔽体紧紧抱着他的模样,也不知她在他眼里到底有多不堪了,如今这般倒像是故作矜持,在他看来一定十分可笑。
苏寒自嘲又苦涩地笑了笑。
隔了很久,小哥才听见了苏寒脱衣服的细微声音。紧紧缠在脊骨和腰腹处用来固定和支撑用的绷带不能拆下来,也没有别的法子了,苏寒咬了咬牙,然后下了水。
即使天气晴好,但那潭水却凉得很,苏寒捞回背包后打着颤穿回了衣服,才道:“可以了。”
小哥转过身来,见苏寒轻微地瑟缩着,脱了自己的衣服给她搭上,苏寒低着头说了句“谢谢”,便拖着背包回到了方才烤鱼的篝火旁。
苏寒把自己贴身的衣服卷到了腰腹以上,靠近了火源去烘干自己身上的绷带,见小哥也走了过来,又不自在地缩了缩,然后把背包往上拎了拎,抖了抖水,问道:“是你的吗?”
小哥摇了摇头,苏寒便拉开了那背包的拉链,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倒了出来,包里的东西大多没有做防水处理,不过还好药物都是装在密封的瓶子里,苏寒找了些伤药出来,放在一边,还有些钉爪钩子之类的东西,暂时也用不上。
小哥从那一堆东西里拿起来了一把枪,黑瞎子之前简单地教过苏寒用枪,她瞧着那形状,认了出来,道:“信号枪?”
苏寒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放信号弹求救,但这枪明显是汪家人的,那下了斗的十几个人基本上已经是折在里头了,但保不齐外面还留了接应的,这信号弹一放出去搞不好引来的是汪家人。
如今他们两人的情况,不能与汪家人正面交锋。
果然小哥也放下了枪,他也没有要用这信号枪的意思。苏寒翻完了这一堆东西,觉着有些失望,这背包里连压缩食品、绳子之类的也没有,基本上只有药物能用。
苏寒叹了口气,看着小哥腹部缠着的布条道:“先给你的伤口换药吧。”
在替小哥拆布条的时候,苏寒低声道:“我查看过了,这周围没有出口,实在不行的话我潜到那水潭底下去看看。”
小哥摇了摇头:“我看过这条山脉的水系,我们现在所处的海拔,水道在地下,没有潜水装备到不了外面。”
苏寒闻言有些怔忡,替小哥换好药后看着那信号枪,似乎是心里挣扎了许久,才拿起来把弹夹打开,见里面装着6枚信号弹。
苏寒把那6枚信号弹卸了下来,拿在手里,抬眼看着小哥道:“敢不敢赌?”
小哥直直看着苏寒,并没有问,而是直接点了头。
苏寒深吸了口气,似乎是下了决心,拆开了信号弹的橡胶弹头,把里面的粉末倾倒进了篝火里。
信号弹里含大量的镁粉,接触到火后陡然发出红色的强光,苏寒偏了偏头闭上眼,拿旁边的树枝搅了搅火堆,几分钟后强光暗了下来,而后篝火里开始散发出红色的浓烟,缓缓升了起来。
信号弹从枪口发射后只能维持几分钟的亮光,而对于苏寒他们来说,并不是要给外面传递信号,而是需要持久的坐标指示,才能让人找到这里。
但苏寒也不知道这烟雾能持续多久,他们总共只有6发信号弹,在消耗完之前都没有人能找到他们的话,就只能另寻他法了。
小哥的身体似乎恢复了一些,捏了捏自己的手腕,虽然仍旧是面无表情,但苏寒被汪泽海卸过手脚关节,知道腕骨错位的痛苦,更何况看小哥的情况,十有八九已经骨裂了。小哥的手臂和手腕已经隐隐开始肿了起来,但此时根本毫无办法,苏寒知道这些伤都是小哥为了护住她受的,心下十分复杂。
那信号烟维持了大概三四个小时,苏寒又拆了一颗信号弹,烧完后眼见着天都暗下来了,入了夜即使有烟雾也看不清,眼下必须省着用那信号弹,只好先收了起来,又去把剩下的鱼也烤上。
两人极少有这么等待救援的时候,且还不知道等来的到底是救援还是灾难,小哥向来是个话少的人,而苏寒也做不到像从前那样叽叽喳喳地缠着他,能不说话的时候就一直沉默着,两人一天下来总共也没几句多的话。
苏寒把头发散了下来,蹲到水潭边清洗,小哥一言不发地静静看着她,想起来那个温柔得令人心醉的清晨,苏寒就这么散着漆黑柔顺的长发,趴在他身上,勾起的唇角带着无法掩饰的依赖和幸福,毫无防备地看着他笑。
而如今他们却成了这般疏离的模样。
小哥看着苏寒侧影的眼神透着复杂,苏寒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转过了头来,两人目光相接,苏寒却又迅速别过了头去。
他们被困在这山谷里的第三天,最后一颗信号弹也用完了,苏寒极轻地叹息了一声,看着这四周几十米高的悬崖,蓦地想起了那些武侠小说里隐居在悬崖下的世外高人,苦笑着摇了摇头。
但在收回目光时,苏寒却发现了不远处那片断崖中间一点一点往下移动的黑点。
苏寒心下一震,仰着头仔细去看那黑点,内心十分些忐忑。
小哥也发现了,起身来,下意识地拉了一下苏寒,苏寒往后退了一步,就见小哥挡在了她身前。苏寒捏紧了拳,十分紧张地看着那黑点一点一点到了谷底,而后似乎发现了他们,向着他们这边移动。
苏寒偏着头越过小哥的身形看过去,辨认出来靠近的人的模样后,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
她赌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