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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寒皱了皱眉,不由后退了一步,低声道:“花儿爷……”

解雨臣见苏寒有意闪躲,往前逼近了一步,伸了手扶住她的肩:“这些日子我反复想过,却发现那些我认为的喜欢全是错觉,都是来自于对她的愧疚,她为我做过太多危险的事情,我却无法回应她的感情,甚至不得已伤害了她。”

苏寒缩了缩,摇着头,下意识想阻止解雨臣继续说下去,然而解雨臣扶住她双肩的手虽然力道不大,但她仍旧躲避不开,一向温和的人倒是难得有这么强势的时候,几乎容不得她拒绝。她其实不是没察觉出解雨臣越来越有意的亲近,且这种亲近也并不是一开始就有的,在她得知了菏泽的事情后,便理所应当地认为解雨臣对她的亲近不过是因为她占着菏泽的身体。

苏寒有些无措地看着解雨臣,微蹙了眉,却是连连摇头:“不……”

解雨臣瞧着她闪躲的眼神,又转头看了一眼小哥那间病房紧闭的房门,想着苏寒受过的那些苦,想着她曾经的执着和如今令人心疼的故做无谓,叹了口气道:“苏寒,你该放过你自己了。”

苏寒心下乱得很,解雨臣一直以来帮助了她太多,甚至在去张家古楼时为她挡下了那密洛陀的袭击而受了重伤,虽然那回他不得已以她做局,但他的确有心护着她,孩子没了也毕竟不是他的错,苏寒也没有怨过他,回了长沙后如果不是苏寒态度坚决,解雨臣很可能就这么丢下北京的烂摊子一直陪着她。

解雨臣对她好,她是知道的,且是因为她是苏寒,不是因为菏泽。

苏寒低了头,却更是茫然了,她知道她跟小哥早就结束了,也无数次逼着自己忘掉过去,但她也骗不了自己,每次接近小哥时,无论面上再怎么平静,心里总会隐隐疼痛。

解雨臣如何聪明,又怎么会瞧不出来。原来真的如解雨臣所说,她该放过自己了吗。

解雨臣见她眉间紧锁,垂着眸却掩不去眼里的茫然。苏寒已经很久不曾将自己这些脆弱的情绪坦露人前了,解雨臣是眼见着她一路过来,知道她的冷硬无情不过是在人前的伪装,想到秀秀曾悄悄跟他说,她看过苏寒的手相,纹路太乱,优柔寡断,一生波折。

若是没有人点醒她,没有人顾着她,只怕她往后仍旧会自己折磨着自己。

但瞧着她这副无主的模样,解雨臣又叹息了一声,安慰地轻轻抱住她,手扶着她的后脑,哄小孩子般轻轻拍着。

解雨臣向来细心又体贴,一直以来又十分照顾她,苏寒心下感激,低声道:“谢谢,花儿爷。”

解雨臣还欲开口说什么,冷不丁听见了一声嗤笑,转过头看过去,见黑瞎子双手抱臂斜斜靠在墙边,看戏一般地看着他们。

苏寒退开了一步,却因动作有些急促牵动了伤处,皱着眉疼得抽气,解雨臣伸了手环住她后背稳住身形,脸色不善地看着黑瞎子,黑瞎子却摆出一副颇无辜的模样,晃了晃腕间的手表对苏寒道:“该吃药了。”

护士推了治疗车过来,莫名地看着这三个人,眼神在黑瞎子与解雨臣之间来回,觉出气氛不太对,道:“麻烦让一让。”随后从几人中间穿过,推开了小哥那间病房的房门道:“34床的病人该换药了。”

苏寒下意识顺着打开的房门看过去,见小哥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淡然的眼神看着门外这三个人。苏寒仍旧是担心他的手,不管怎么样是为了他才伤的,不免多看了两眼,又踌躇着,对小哥道:“你的手……”

小哥摇了摇头:“没事。”

解雨臣手下的伙计也过来了,似乎是找解雨臣有事要说,黑瞎子瞧了瞧解雨臣放在一边的暖水瓶,过去拎了起来,走过解雨臣与苏寒身边时拉了苏寒,带着她往回走。

苏寒回到病房后接过了黑瞎子倒的水,低着头吹着热气,觉出黑瞎子神色不明地盯着她,抬头莫名地看着他,觉着这人不笑的时候倒透着一股子无形的压力,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刚想开口说他两句,解雨臣推门进来了。

黑瞎子移开了视线,对解雨臣道:“没清理干净?”

解雨臣点了点头:“没追上。”

苏寒张了张嘴,不解地看着他们,半晌才似乎听出来了,她记得解雨臣来救她时遇上了汪家人,那时他们人太少,且急着救人,匆忙之下让他们跑掉了。想来那汪家也不是甘愿吃亏的,该是惹上麻烦了。

解雨臣似是看出来苏寒的担忧,笑道:“不是什么大事。”

黑瞎子倒是恢复了那副没个正形的模样,戏谑地笑着道:“你还不放心你未婚夫的能力。”

苏寒狠狠剜了黑瞎子一眼。

晚些时候苏寒的检查报告出来了,医生说她的身体各项机能存在一定程度的损伤,却无法诊断出原因,虽说并不严重,但还是建议去大一些的医院作进一步的检查。苏寒想着自己这体质本来就异于常人,大概是各项指标有异,才会让医生觉得疑惑,且自己除了受伤的地方也并没有感到别的不适,并没有太过上心。

解雨臣却觉着苏寒明明没有伤及内脏,那日在悬崖边上却莫名呕血,坚持让她转去北京的医院,苏寒也执拗不过,只好听了解雨臣的话。

晚间苏寒却一直睡不好,发了魇,觉着眼前一片红,红得像睡了就醒不来的噩梦,动也动不得,额上全是细密的冷汗,没一会又觉己身飘飘荡荡,没着没落,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忽然有温热又熟悉的触感在自己脸颊边轻轻摩挲,带着令人心安的温度,又拂去了自己额上那些粘腻的细汗,苏寒忽觉安定下来,眼前不见边际的红也散开了。那触感轻柔地抚过自己的眉,自己的眼,又轻轻触碰她的唇,仿佛对待一碰就碎的珍宝,小心翼翼,留恋又不舍。

而后感到另一个柔软的触感落在了自己眉心,恍惚间觉着心下热热地胀痛,眼前仿佛浮现了什么画面,却又像隔得很远,朦朦胧胧的,依稀看见了那条夜色中的深巷,自己如同旁观者,看见昏暗的路灯下依偎的两个身影,看见那个落在额间安慰的亲吻。

苏寒挣扎着醒来,却发现天已经大亮,冷不防有些花眼,愣愣地喘着气,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护士来给她量体温上吊瓶,苏寒心下也不知为什么,有些怅然,转头却见她枕边放着一个黑漆漆的六角盒子。

苏寒冷不丁眉尾一跳,拿起来看,见那盒子已经打了开,但空空荡荡的,里面没有任何东西。

苏寒心下也有些了然,指尖顺着那盒子上的暗纹来回描摹着,犹豫了下还是问身边的护士:“34床的病人怎么样了?”

那护士看了看体温计,收了起来,把吊瓶挂在支架上,一边给苏寒扎针一边回道:“哦,他一早就出院了,身上的伤都没好呢,怎么拦都拦不住。”

苏寒微低了头,也瞧不出来什么神色。小哥一贯也是如此,他藏着太多的事,别人进不去他的世界,什么时候要走,便走了。

解雨臣与黑瞎子进来的时候,苏寒正拿着盒子琢磨,隔了很久才听她道:“如果汪家的人要探消息,暂且放些行踪给他们吧。”

解雨臣瞧着她手上的东西,也似乎明白了苏寒的用意,点了头。

但苏寒想了会,还是道:“我的东西还在那雷公山的山民家里。”

解雨臣道:“我让人去给你取回来。”

苏寒点了头,又道:“那不远处的溪边有种墨绿色的毒虫,劳烦你手下的人也替我捉几只回来吧。”

解雨臣应了,苏寒又补充道:“那虫子毒性大,要当心些。”

回了北京后,苏寒再次去做了全身检查,解雨臣又给她安排了单间的病房,位置偏僻些,方便静养。苏寒莫名觉着怎么解雨臣如今倒有些拿她当较弱女孩子养着的意思了,又有些哭笑不得。

只是在养伤期间吃食太过寡淡,苏寒晚间饿了便想溜出去找吃的,出了门却发现黑瞎子正靠在走廊边的窗户旁抽烟。夜间走廊的灯调得暗了,这处又比较僻静,除了护士巡房也没有人经过,静悄悄的。黑瞎子瞧见了苏寒,抽完最后一口烟往她那边走过去。

苏寒有些心虚地扯着嘴角笑了笑,黑瞎子也盯着她笑了半晌,苏寒觉出黑瞎子笑得诡异,缩了缩,又偏了偏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半晌黑瞎子才笑道:“往后怎么打算?”

苏寒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不解地看着他,黑瞎子戏谑道:“我看解小花也挺不错,你那天怎么不顺水推舟答应了?”

苏寒倒有些尴尬地低了头,合着这颇爱看戏的黑瞎子那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在那了。但想着解雨臣那天说的话,苏寒沉默了许久也没开口。

黑瞎子道:“往后你就想一直就这么一个人过下去了?”

苏寒被黑瞎子问得一愣,她倒真的没有想过以后会怎么样。

黑瞎子抬了她的头,神色不明地瞧着她,苏寒半晌才低低地叹了口气,眼眸里全是难言的寂寥:“我……做不到了。”

做不到为一个人不顾一切地撞得头破血流,做不到对一个人义无反顾地挖心掏肝,做不到那样的情深不倦了。再也做不到了。

黑瞎子读出了她眼里的晦涩,收紧了手,苏寒被他捏着下巴微仰着头,察觉这瞎子也没有要放手的意思,往后退了退,却没想他倒得寸进尺,愈加欺身过来。

苏寒被逼得身后靠到了走廊的墙壁上,微皱了眉,疑惑地看着他,想着这瞎子又不知道想怎么捉弄她了,但他偏就这么神色不明地看着她,也不说话了。苏寒无奈地叹了口气,欲抽身走开,黑瞎子却伸了手横隔在墙壁与他之间,拦住了她。

这走廊的灯光本就晦暗,黑瞎子背着光,苏寒整个人都笼罩了在他的阴影下,被他困住,又觉着两人靠得未免过近,感到他夹杂着苦涩烟味的气息拂在自己脸上,不由往后缩,谁知她越缩那黑瞎子就越往前靠。自己此时也没心思跟他玩闹,苏寒有些不耐地张了张嘴,却还没说出话来,就又被黑瞎子钳住了下颔。

那力道霸道得令苏寒动弹不得,又见那黑瞎子唇边又勾起了痞笑,低声道:“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做不到?”

随即微偏了头,又略微往上抬了抬苏寒的脑袋,带着灼人的气息便覆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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