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西侯的风感看到了金陵小魔王,他脑中的画面不是肉眼所见那般,要形容,就像是红外热成像那般。
而确定是金陵小魔王李云鸿,则完全是因为他的气息。
这会儿的李云鸿正一双刀剑以一敌四,虽没有落于下风,却也是没能讨得半点便宜。
这四个蒙面客估摸着也都有二品上三品初的修为,李云鸿虽说品阶一般,可那双刀剑大有攻无不克的气势,无奈的,是这四人配合默契。四人如心灵相通,四人如一。
李云鸿砍伤了一人,却是被另外的人偷袭了一拳,断了肋骨。
李云鸿踹飞了一人,又是被别人在大腿上补了一刀,行动受损。
仲西侯看着,他就纳闷,怎的不见易水寒的人出手相助?
收神看向窗外,那青衣剑客大战草莽的戏码早早落幕,青衣剑客也好,恃碎玉而狂的江湖客也好,都没了踪影。
仲西侯正犹豫要不要起身过去帮个忙,免得这小家伙吃大亏,却是在风中嗅到了血腥味。
“臭小子,寻为兄何事?”
来的不是别人,是一身红袍如血的血凤凰。
血凤凰不是空手而来,他双手各拎着一个还在淌血的脑袋。看面目,不过弱冠年纪,已经扭曲,看样子死得不大好受。
血凤凰将两个血淋淋的脑袋扔在了桌上:“黄统领的两个儿子,他下头还有一个老幺,个头还没车轱辘高。”
仲西侯看着其中一个人头,他与这人见过,还一道喝过酒。这颗人头眼睛睁大,嘴开合到能塞下拳头,想来死前也是不知所以。
“谁下的令?”
仲西侯声冰寒,却不见愤怒。
血凤凰语气依旧带有玩闹:“既然你这黑皮想杀姓黄的却又放过了他,那临城总得给你一个交代,给他一个教训。”
“小雨,孤想不明白,你究竟是自由之身,还是隶属临城?”
血凤凰嘿嘿一笑,自顾自拨正一个杯子倒茶喝:“天下何处有好玩的事,那便是我血凤凰的归处。”
“杀人,好玩么?”
血凤凰急忙摆手:“杀人自然不好玩,可看着你被逼着去做抉择,就很好玩。”
仲西侯手摁太阳穴,一脸无奈:“小雨啊小雨,哪日你被人砍死了,孤既不会去救你,也不会帮你去收尸。”
血凤凰把空茶杯一个旋转,茶杯在桌子上不断发出“当当”声:“那敢情好啊,被人砍死了,一了百了。”
仲西侯看着这说话没心没肺的小雨,着实拿对方有些没了法子。又看了看这两颗枉死鬼的脑袋,心想着黄统领后边会怎么来对付他。
血凤凰又在这时,说出了让仲西侯恨不得就在此刻此地一剑剁了他鸡头的冲动。
“忘了与你说,京州的那些个人,是我寻来的。”
仲西侯握碎了手中茶杯,刹那情绪失控,目眦欲裂:“所以,你害死孤这般多的族人,好玩?”
血凤凰自看得出仲西侯此刻失控的情绪,可这没心没肺的主,依旧笑呵呵:“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些人,是助你仲西侯踏上霸途的基石,仅此而已。”
“你师尊机关算尽,让我父出了西地,最后郁郁而终。如今,你简雨霆,也是效仿前人,来逼孤么?”
血凤凰一边摆手,一边嘿嘿笑:“怎会,可朱家二公子就快死了,他死了,这临城的乐趣,也就没了。”
仲西侯没去问缘由,就朱谏男往日那病痨样,再观今日的异常,任人都看得出,那返照下藏着的死气。
“所以,他会做什么?”
仲西侯没问朱谏男想做什么,直接了当,问了血凤凰所知的。
血凤凰摩挲下巴,似专门理了理思路,将要说的话语给整顿了番一般。
“没有太多,估摸着,就是让你仲西侯给朱一诺做个护从吧。”
沉默有顷,仲西侯放声大笑。
血凤凰停下了摩挲下巴的动作,语气收敛了玩笑:“那么,侯哥,你怎么打算?”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这,便是孤的答案。小雨,你可回去了。五年之内的孤不想再见到你。”
血凤凰重复了那几句话,忽略了后边那两句。重复几遍,纵然他血凤凰自觉不是读书人,也是不由睁大了眼睛。
“侯哥,最后一个问题。”
仲西侯眼睛微眯,“嗯”了一声。
“后几句,是啥?”
“滚!”
一道狂风袭去,血凤凰不敢逗留,身子液化成血,渗入地板缝隙,消失不见。
独剩他一人,仲西侯又散出了风,去寻那李家三郎。可原本他们打斗的地方,只有几具温度渐失的尸体,不见活人。
李家三郎既然没死在那儿,想来要么自己溜了,要么有人接应。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误逐世间乐,颇穷理乱情。
九十六圣君,浮云挂空名。
天地赌一掷,未能忘战争。
试涉霸王略,将期轩冕荣。
时命乃大谬,弃之海上行。
学剑翻自哂,为文竟何成。
剑非万人敌,文窃四海声。
对于这首豪情万丈,又似生平自述的传世佳作,仲西侯自然已将整首抄录。可念到剑非万人敌,文窃四海声之后,没再继续往后头念。
想来,以血凤凰的性子,这几句诗很快就会在外头流传了。
仲西侯又看了眼血凤凰丢下的两颗人头,不由一脸苦闷,随后手一挥,风起化刃,凭添一滩血污在地板上。
才毁了证据,仲西侯又不由眼睑微动,身子后仰,险险避开了飞来的寒芒。
连人带椅将要倒地,手拍地面,身子翻腾而起。
朝屋外看,仲西侯的瞳孔不由放大。
那是一个俊美少年,一袭白衣,道者装束。
他,一手握剑,剑低垂。
脚下,也是一柄剑。这白衣美少年就踩在剑上,剑载着他,悬于与这包间齐高的半空。
“御剑术!”
若是来临城之前,仲西侯不会觉得这御剑术如何稀罕,只会以为,潇洒非凡。
那一袭黑衣,用一双长短剑的人曾惊叹他那一剑,加之自己踏入兵无用的境界后,隐约觉得御剑,当是一种标识。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好气魄。”
仲西侯缓步走到了窗前,笑看御剑空中,惹来无数瞩目的白衣美少年。
“如何,八百两银子,卖你这两句。”
白衣美少年摇了摇头:“蝼蚁诗词,如野狗吠日,贫道无意。”
“临城的?”
白衣美少年摇了摇头。
“京州的?”
白衣美少年又摇了摇头。
“那,神仙?”
白衣美少年不由眉头微蹙,还是摇了摇头。
“妖怪?”
白衣美少年这次彻底是对眼前的黑皮有些无语,可还是忍了性子,摇了摇头。
见对方一直摇头,仲西侯点了点头:“孤明白了,那是人妖。啊,不,是妖人。”
好在这个世界的人不知人妖意思,可对于妖人这等污蔑,与羞辱无意。这一次,白衣少年终于没了好脸色。
就见他手中剑抬起,轻轻一挥,一道月芒朝着茶楼飞来。
仲西侯身子一跃,有风成刃,破开楼板,毁了屋顶,让他直接跳上了屋顶。
可白衣美少年这一剑,直接将茶楼横斩,切成上下两部分,上半部分直接向大地倾倒而去。
仲西侯身子一跃,跳向了另一侧的高楼。这白衣美少年自不打算放过身处空中的仲西侯,又是一剑,朝着仲西侯腰部飞去,誓要将他分为两段一般。
仲西侯也是随手打出一道风刃,可二者相撞,风刃刹那崩散。
就在人以为仲西侯当真要被腰斩时候,这黑皮凭空一踏,明明无物,他却如同蹬在了石墙上,借力又是一跳,身子翻转,落地。
半空的白衣美少年眉头微蹙,之后嘴角微微浮起诡笑。
“这本事不错。”
仲西侯的手摁上了腰间的舞雩宝剑,食指轻点剑柄:“武当梯云纵,小成罢了。”
白衣美少年听得懂后三字,觉得方才那凌空一踏,的确与名相符。可前头二字,就不甚理解了。
仲西侯的剑缓缓抽出,没有发出“噌”声龙吟:“理由。”
白衣美少年也不啰嗦,手中剑挥出一个剑花:“夺你手中剑。”
仲西侯有些纳闷,看了眼腰间宝剑,也是不明白这能御剑飞行的货,来抢自己的剑顶什么用?莫不是,也和自己的小师弟一般,有些奇怪癖好?
仲西侯手腕一转,橙色宝剑反握。足下催力,身若离弦之箭,直接射向了半空的白衣美少年。
出手,迅猛。
气势,霸道。
剑横斩,白衣美少年本不以为然,可双剑交汇。只觉对方这一剑如有千钧之力,让他再没法作轻松状。
好在白衣美少年及时催动脚下飞剑,御剑朝一侧一偏,又同仲西侯拉开了一定距离。
而仲西侯这一剑横斩一空,那磅礴剑气没了碾压对象,剑气如风,形成龙卷,朝着秦淮河冲撞而去。
如此一来,就苦了河上船只,损毁不少,落水者更是一眼难以数计。
一剑空,仲西侯手腕又是一动,人还在空中,一个回身,又是一剑劈了过去。
这一剑,被白衣美少年轻松避开,遭殃的,是后头一家酒楼。那楼顶的避雷兽,悉数断首。
“出场倒的确潇洒,可这会儿丧家之犬的模样,就有些难看了。”
出言挑衅,白衣美少年并没无垢之心,自也就不会作耳旁风听过作罢。
他一声冷哼,随后手中宝剑竖在身前。最终念念有词。之后,宝剑朝天高举,一道灿白剑气直射云霄。
仲西侯看着这动作,不由摩挲下巴,果然如文剑圣说的一般,天下剑法,相似者,甚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