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城金陵,李府,仲西侯睁开了眼。
换作他人,伤重复苏,多是缓缓睁开眼,身子虚弱,面色不佳。而这西地黑皮,却是直接睁开了眼,甚而那双黑亮的眸子里头,尽是愤怒。
这突然睁眼,可就吓到了被褚老大带来的那帮医者。那个正在给仲西侯施针的小女娃登时就是一声叫,手一个不稳,那毫针就扎错了穴。
人的穴位合计八百三十个,穴名四百零九,每个不同穴位的施针效果不同,感觉,自也不同。
小女娃手一抖,扎错了位置也就罢了,仲西侯在被扎后身子本能一动,那毫针,断了。
仲西侯看了看那自己十宣位置头发丝细的针,又看了看这会儿正缩在自己师姐怀里,身子不断颤抖的小女娃,也是不知这时候来一句前世的国粹,不知合不合适。
仲西侯中指一曲,那断了的毫针直接从穴上飞出,射进了房门的门框里头。
他起身,去抓脏破的袍子,那高帽老者却是不由皱眉。
“把他摁住,他如今模样,可不能瞎动······”
医者毕竟是医者,治病救人所善,论蛮力,那是粗鄙武夫的对手。三个年轻医者,愣是没按住仲西侯一只手,都纷纷踉跄朝后,有一个还跌倒在地上,屁股生疼。
仲西侯披上了袍子,不用多说,自也能明白这屋子里头的大抵情况。他冲着高帽老者还有另几位医者抱拳行礼:“救命之恩,孤记下了。如今孤身子无碍,想来外头还有要紧的事。”
余光瞥见另一边的小榻上,花少红那半死不活的模样,也是不由苦笑。
“望先生,帮着护住孤这小弟。金山银山,感激不尽。”
高帽老者以为仲西侯西地来,是个蛮子,可这黑皮这般懂礼,也是欣慰。不等他抚须而笑,在来几句乎之者也,仲西侯直接看向了藏嫣。
二人对望,仲西侯抿嘴含笑,眼里头,唯有感激。而藏嫣,却是不由再度红了脸。
没再敢耽搁,仲西侯右手一摊,无须言语,从一角落的柜子下层,一把通体橙色的宝剑破开木板,直接飞到了他手上。
仲西侯出了屋,屋子内的一众人想法各异。
高帽老者看着仲西侯离去的背影,他站得身子笔直,一手负后腰,一手抚长须:“怪哉怪哉,这般的伤,寻常人命都丢了八九回。这黑蛮子,还真是个阎王不收的主。”
一边还搂着小女娃的一位女医士出言打断了自己师傅故作高人的劲头:“师父,这还有个寻常身子骨的病患,等着您妙手回春呢。”
房门被推开,在外头小院的临城甲士同一些个易水寒的青衣剑客不由警觉,纷纷握紧了手中兵器。当看清是那个伤重濒死的仲西侯,也都是不由眼中讶异。
仲西侯没有看众人,只是留下一句“今日李府登门客,一人纹银百两,聊表谢意”后,身子如乘风而起,就朝着府外而去。
李府外头,除了那个用长柄斧的蛮三被重甲围困,处于下风外,其余个京州来人,均是如鱼在水,愣是甲士或易水寒的剑客,只有被戏耍的份。
情况最为糟糕的,是仲西侯见过的那个暗青色短打的剑客。
他这会儿左手反握一把短剑,右手一柄长剑,正和一个着华丽衣裳的老阉人缠斗。说是缠斗,或是过了,贴切点,是这暗青色短打的剑客,正在竭尽全力,招架。
就在老阉人一脚踹开暗青色短打剑客,又右手合并,那五个护指化作一口刀,朝着暗青色短打的剑客脑门劈落时候,主角,终于登场了。
仲西侯没有出剑,他只是左手黑木拳头一挥,一阵风起,直接把老阉人同破布偶一般,给吹飞,砸到了后边的石墙上。
这突来的变化,让原本正打得火热的一众人不由暂时性停下了动作,纷纷看向了李府的大门顶上。
众人所见,那个皮肤黝黑的蛮子,正披头散发,右手橙色宝剑低垂,左手黑木拳头扬起,一身染血又不知多少破洞的橙色袍子,站在那,眼神,孤傲。
“孤不过困乏,小睡了片刻,不曾想这般多的客人到了。那孤这李府,是怠慢各位了。”
褚老大见正主安然无事,也是急忙一声长哨,众人纷纷撤防,回到了李府门口,呈防御势。
那些个老阉人的下属,也是回到了老阉人身边,那学生服想着给老阉人搭一把,老阉人只是一个冰寒眼神,就让他站立原地,一动不敢动。
老阉人阮公这会儿身骨疼痛,可他还是站直了身子,头微昂,如同一只高傲的大白鹅:“为人臣子,自该忠君爱国。今日,吾虽将死,却也无憾!”
突如其来的豪言壮语,那视死如归的模样,让仲西侯不由成了丈二和尚。
“这位公公,孤,不好猜哑谜。”
阮公一声冷哼:“西地怎敢恃地势,而不敬天子······”
话未说完,仲西侯左手只是轻轻一挥,一个青衣剑客手中宝剑脱手,朝着阮公身侧的学生服就飞了过去。宝剑速度之快,犹胜飞剑。
那学生服手中羽扇急忙挥动,可螳臂当车,怎会有用。宝剑破开了羽扇,贯穿了这学生服,直接将他给钉死在了墙上。那张卖相还算不差的脸上,双眼圆睁,尽是不甘。
“孤已说过,不号猜哑谜!”
这一回,仲西侯的声音重了几分。说着,他又是手一挥,又一个青衣剑客手中宝剑脱手,朝上而飞,最终落在了仲西侯的身边,悬浮。
“你······”
阮公才吐出一字,仲西侯身侧那柄宝剑也飞了出去。又有一人遭殃,是从背后被刺破了心脏。想逃,又如何逃脱得了?
仲西侯这一次没再去索取那些个青衣剑客的宝剑,直接缓缓举起了自己的舞雩剑,指向了阮公。
“罗刹众,随杂家,赴死!”
阮公没再多呈口舌,突然气势高涨,一声喝。而他身边那些个还活着的侍从们,听到这话,反应也如阮公一般,没有畏惧,气势,非凡。
所有人功元猛提,那威压,当真只能用骇人形容。
可就在阮公要领着一众人朝仲西侯厮杀过来的时候,一阵风起,仲西侯,挥出了一剑。
只是一剑,剑气随风行,外摧的炁没有化成什么龙虎凤凰,只是一道再简单不过的半月剑刃。
只是一剑,阮公等一众才跃起身子朝仲西侯扑过来,可就在人才跃到半空的时候,顿时只觉腹部一疼,身子又朝前了一小段距离,随后纷纷坠向地面。
在脑袋朝下坠落的时候,阮公等一众人还能清除看到,自己的下半身,在不远处,也在下坠。
最后,伴随着重物落地的声音,疲惫感袭来。
仲西侯从屋顶跃下,走到了阮公上半截身子边:“为何想要孤脑袋,孤也不问了。如你这般的人,很多。只是啊,孤给你个建议,别因为过习惯了要猜哑谜的日子,就强着他人也要同你这般。这,不正常。”
腰斩,必死无疑。
可腰斩,却不可能一瞬要人性命。
五马分尸,是四肢头颅被撕扯,最后生生脱离的痛苦。
而腰斩,是面对死亡,却无能为力。
阮公看到还有一人活着,是那个狐媚儿。这个女人是他花了大价钱给花楼买下,又拖了公里的嬷嬷们调教,最后成了自己的对食,也成了自己颇为锋利的一把刀。
果然,仲西侯同传言中一般,是个风流好色的胚。
阮公这会儿脑中画面无数,又自己家破人亡,被兄长领着进宫,有那阴森恐怖的净身房中发生的事情。有自己年少时因为皮貌俊秀,被大太监还有达官显贵们中意,作玩物。有一户又一户人家为他带人所灭,有······
仲西侯不会去管阮公等人,这些人的尸首,褚老大等人自会好生处理。自然,顺带着也要把自己宅前前边这些个破砖碎瓦啥的也给修缮下才行。
他用剑挑起了狐媚儿的下巴,这个狐媚劲有那个心月狐六七成功力的女人这会儿脸上表情怪异。有恐惧,却也有狂喜。
渐渐,因为情绪变换,由情绪变化了面部表情,最后这女人开始疯子一般开始尖叫,呼喊。
见此场景,仲西侯不由摇了摇头:“可惜了这么个美人儿,可惜疯了。”
仲西侯看向了褚老大,他冲褚老大努了努嘴,那意思再明白不过。
当褚老大领着易水寒的剑客还有临城甲士们开始忙碌,仲西侯这才得了空,朝着李府门房后边走去。
他虽是从上空越过,可自家宅子里的花草树木,还是能收入眼底,更不提两坨块头与牛无异的异兽了。
仲西侯走到了两头黑驴边上,他同花少红有人医治,可这两头黑驴,却也只是褚老大来了之后令人挪进府里。原本神气非凡的两头黑驴,一头合着眼,当是昏迷。另一头耷拉着舌头,眼皮低垂,这会儿真真进气少,出气多。
还醒着的那头黑驴看到靠近的是仲西侯,它想着抬起头,可尝试几次,无能为力,只能作罢。
仲西侯将舞雩剑插入了石板,探出右手伸向了这头还醒着的黑驴。黑驴见到仲西侯探出了手,虽说没了多少气力,却还是努力挣扎了一番,没能挪动身子,还是最大程度把头,侧到了尽可能远离仲西侯的位置。
看到黑驴这反应,仲西侯当真是哭笑不得。他手握起,伸出中指食指,一曲,直接给了这头还醒着的黑驴一个板栗。
“躲什么躲,揍你的是红红,孤何时揍过你?好好活着,等空暇了,孤就领着你们兄弟俩,给你们去北方寻两匹大白马来。一匹不够,就两匹,三匹,你们兄弟俩悠着点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