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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西侯回到内城的时候天已放亮,他也不知为何,自己要从外城边缘,一路步行回到内城。情绪复杂,却是能确定,这情绪,因刘妈妈起,却又并非为她而生。

走着走着,鬼使神差,仲西侯竟走到了那熟悉的地方。

那是他这一回,初来金陵时落下的地方。那个老汉这会儿已经出摊,正在忙碌。

仲西侯把一张桌子的凳子翻下,自己坐下,开始同老汉要吃食:“老板,一碗豆浆,两块米糕。”

老汉应了一声,随后端着一碗豆浆和盛了两块米糕的盘子就到了仲西侯这桌。当老汉看清这第一个客人是个橙袍黑皮后,也是不由被吓了一跳,身子一个哆嗦,险些将豆浆洒了,米糕摔了。

看了两眼,老汉这才算好些。他把豆浆和米糕放到了仲西侯面前,回头看了眼已经蒸上的馒头包子,暂时得空,也就坐在了边上。

“客人怎的每每都是鸡打鸣了,就出来寻早点吃。”

仲西侯喝了口豆浆,嘿嘿笑了笑:“秦淮河风雅迷人,让人睡不着。”

对于这句玩笑,老汉也是嘿嘿笑笑以作回应:“天都要亮了,若是客人真夜宿秦淮,这会儿可该搂着个漂亮小娘呼呼大睡才是。”

仲西侯没有答话,又是喝了口豆浆,开始咬米糕。

豆浆依旧香醇,米糕也和上回一般,脆口带甜。看仲西侯闷声不响,老汉虽是寻常白丁,可毕竟人老,也是看出了这橙袍黑皮心事不小。

“客人这段日子,是在秦淮河遇到了心仪之人不成?”

对于打趣,仲西侯急忙摆了摆手,故作一个没开化的雏:“大丈夫存于天地间,怎能为儿女情长忧心?更不提,不过寻欢酒伴,怎能这般不争气。”

老汉看到仲西侯这一本正经的样,不由哈哈大笑:“得了得了,客人也就莫在拿老汉开涮了。不过啊,为花楼姑娘忧心留情,的确是不该,不可取的事。那客人,这段日子,可是尝遍了名艳的唇,金龙享尽了采蜜的福?”

对于老汉这粗俗却不粗鄙的话语,仲西侯不由面露惭愧:“唉,是我辈无能了,未能搭救那些苦命姑娘。”

二人又是一阵闲聊,内容,也就那些个风花雪月。在老汉换蒸了几笼包子馒头后,他又坐回了仲西侯这,从腰间摘下了自己的老烟杆,用火石点燃烟草后深深吸了一口。

在老汉吐出长长烟圈后,才缓缓开口:“小伙子啊,你可能觉得沦落风尘的女子,就活该被人当作尿壶,也就该本本分分做个尿壶。这里头,也分黑,还有白。”

仲西侯“嗯”了一声,没有反驳老汉这句话。

“可是啊,你也要记住。再白的纸,被丢进了墨缸,也就不可能干净了。”

仲西侯依旧是“嗯”了一声,他的豆浆已经快喝完,米糕也只剩最后一口。

“所以啊,既然无力去改变这些,那就做好自己。”

仲西侯喝完了豆浆,放下碗:“修身齐家,再后,才是治国同平天下。”

老汉拍了拍手:“仲大家就是仲大家,不愧是肚子里藏满了墨水的文化人。”

听到对方说出了自己名号,仲西侯没打算藏掖,却也还是故作惊讶:“老人家,你,你,你是如何得知孤是何人的?”

看着仲西侯这夸张有浮夸的演技,老汉不由白了个白眼:“仲大家,老汉我虽说认不得几个字,可那些个从花楼流出的曲子,老汉我就算不识字,听着听着,也能跟着哼几句吧?不过啊,也是老汉我看走了眼,不曾想,客人这不着调的模样,加之样貌和俊秀毫无沾边,却是这般有文化。”

仲西侯不由眉头成川,故作不满:“老人家,你怎就以貌取人?再者,孤这容貌,比不得墨家少主,也是胜过世间无数美少年了吧。”

老汉知道了仲西侯的身份,却全然没有对待权贵的那种敬畏,老汉拍着大腿哈哈大笑:“真别说,仲大家,你才华无双,不料,脸皮也是无双。”

再后,二人又是一通有的没的侃大山,这会儿来买早点的客人开始多了起来,老汉开始忙碌了,仲西侯也就不多叨扰。

仲西侯放下了一些铜子,正要离开,却是被老汉喊住。

老汉用一片荷包好了十来个包子,又把仲西侯放在桌上的铜子给抓起,连同荷叶包一道给了仲西侯。

“拿着,仲大家是金陵城百姓的恩人,老汉我收仲大家的钱,要折寿的。”

仲西侯没有拒绝,收下了荷叶包,还有那几个铜子。

“也不知那个小娃叫什么,老汉我这里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但对自个儿包的包子,倒有几分自信。”

仲西侯点了点头,没有多语。

仲西侯没走两步路,就听后头传来老汉的声音:“仲大家,人生在世啊,最重要的,是豁达,豁达。”

仲西侯没有回头,只是举起了手,挥了挥,算是予以了回应。等离开了老汉所在的那条街,仲西侯拆开了荷叶包。他抓出一个热腾腾的包子就咬了一大口,说不得皮薄馅多,却也不差了。

一口咬下,仲西侯不由眼前一亮。

他看了眼包子里头的馅,是香菇,笋还有肉都切成丁后混合在一起。又咬了一口,那肉是牛肉,蒸得嫰而不老,火候讲究。

鲜香,脆嫰,一连吃了四个,却没半点腻味。

一共十个包子,等仲西侯走到了李府,那硕大的荷叶包里头,这味美到不知如何赞誉的包子,就只剩下了一个。

同门房老刘打过了招呼,遇到正跟着刘秀才学文认字的四个丫头在院子里早读,仲西侯几句调侃。

碰到沈、林、张三个大娘,还道了声早。

一切看去,这般自然,这般和气。

等仲西侯推开了自己的屋子,才想起,自己同红红伤重被抬回李府,用来当病房的是自己屋子。

自己能蹦能跳了不假,可红红还是跟石头人一般,只能躺在床上。

听到了推门声,本张着嘴在那呼呼大睡的花少红立马警觉,睁开了眼。可当他看到是仲西侯,又是闭上了眼,还不忘吧唧了几下嘴。

“侯爷,你回来了?”

招呼随意,想要继续会周公,才是要紧事。

仲西侯在床边坐下,打开了荷叶包。当包子的香气不再被遮掩,花少红先是鼻子动了动,随后二度睁开了眼。

花少红眼巴巴看着仲西侯手里的荷叶包,随后就看到仲西侯不当人子的,把那个包子抓起,直接咬了一口。

包子被咬开了一个口,那香味散出,登时就让花少红口中唾液分泌,那眸子里射出的光,甭提有多渴望了。

仲西侯看到花少红盯着自己手中包子,将包子凑到了花少红那几分,还问了句:“想吃吗?”

花少红主要伤着的是腰部,手脚脖子都能动,他连连点头,甚而还颇为不争气的,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嘴唇。

当包子快要凑到他嘴边的时候,仲西侯又把手伸了回去,三两口,当着花少红的面,把那独一份的包子给消灭干净。

“无妨,孤可以告诉你,这包子哪里有卖。”

花少红被气得,双目赤红,都快能喷出火来。既然自己这会儿动不了,那只得眼不见心不烦,直接把被子蒙脸,不想同这忘恩负义之辈再有交流。

仲西侯哈哈大笑,随后也就出了屋子。

一夜没睡,又是走过了整个金陵,仲西侯这会儿多少有点脑子昏沉。他本打算去自己后来休息的那屋,可不知为何,推开门,才发现自己到了藏嫣的屋子。

好在藏嫣同莉儿已经分房,让那尴尬减少了几分。

“侯爷,这是夜里忙事情去了,双目这般昏沉。”

来都来了,也不好说是走错了屋子,再退出去。仲西侯直接开始宽衣解带,还连连打哈欠。最后他左手一挥,黑木拳套自动脱落,随后又脱去了长裤同靴子,就剩一条裤衩,钻进了藏嫣的被窝。

也不知是这妮子有意,亦或是真的粗心,忘了上门栓,等仲西侯上了床,才发现这妮子的心,是真大。

被子下头的藏嫣,一件肚兜,一条长裤,再无其他。

仲西侯也不多话,直接解开了藏嫣的肚兜,又将藏嫣身子侧方,一条胳膊从她脖颈下方穿过,另一条胳膊则压在了藏嫣的手臂上。

就这么,双手交叉,攀上双峰,抱着美人,闭上了眼。

“嘘,孤乏了,今日就不伪装正人君子。让孤就这么抱着,睡一会儿。”

藏嫣轻声“嗯”了一声,也未有反抗动作。

等藏嫣确认仲西侯睡熟了,手不由摸上了他粗糙,布满老茧的大手。这双手,握得天下名剑,也握得天下重权。

这些都能握得,藏嫣却是明白,这双手,握不得儿女情长。

可握得又如何,握不得又如何。既然结果不干,那就任之自行发展,就好。

突然,这双粗糙的大手动了一下,手掌一握,又是一松。藏嫣被这突如其来弄得不由脸颊发烫,也是立马将手给抽了回来。

正当藏嫣不知仲西侯是睡是醒,又该如何回应的时候,这个占她便宜却又不侵她身子的黑皮,开口了。

“孤今夜要离开金陵城一趟,或是明日回,或是过几日回。若孤七日未归,你可去万色坊,寻那的掌柜,赵元洲。他会安排好你等一切,安然离开金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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