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仲西侯这句话,又看到这西地之主那冰寒彻骨的眼神,这最后一名刺客,整个人,真如身处无间。他还在努力尝试,尝试去咬破那颗假牙。好死不如,可这最后一名刺客,这会儿却在尽最大的努力,将自己送往地狱。
仲西侯只是看着他,丝毫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甚至,仲西侯直接用剑抵住了那最后一名刺客已经毁坏的下巴,还颇为客气热心,帮着给抬了抬,好让他的下巴能合上。
可仲西侯,哪里会真的好心。舞雩剑挑一下,那毁坏的下巴就往上抬一分。当他把剑给挪开,那毁坏的下巴又再度掉下。
如此反复,那增添的痛苦,不言而喻。
“你或许会觉得孤是个变态,的确,在这佛主清修的地方,不该做这种事。可是啊,孤近来心烦,不找点事情做做,始终空落落的。如此,你明白么?”
听得仲西侯是将自己当成了戏耍的玩物,这最后一名刺客的眼神里头,愤怒,愤怒。甚至那愈发强烈的疼痛,在这时候似乎也已经消弭。
“杀,我······”
这最后一名刺客尽最大努力,喊出了这两个含糊到让人无法同这两个字联系在一起的地步。
音才落,有一道寒芒,从远处飞来。那寒芒划破夜空,仲西侯身子微微一侧,并未出剑阻拦。寒芒消散,那最后一名刺客的头颅,也与身子分离,咕噜噜滚向了一边。
仲西侯没去看那最后一名刺客的尸首,又是将酒壶高举,连连几口豪饮。酒坛甩向一侧,碎裂,酒水湿了一大片石板。
“阁下,好耐性。”
寒风中,在中庵最南端的一颗罗汉松,有一袭青衣独立树顶。月色照耀,繁星为衬,风儿吹动了来人的衣袍同头发,潇洒。
“阁下也是易水寒的?”
青衣剑客哈哈一笑,问:“西沙傲虎仲西侯,在下,久仰。”
仲西侯嘿嘿笑了笑:“说起来,孤还挺好奇,易水寒里头的剑客,修习的究竟是怎样的功法。”
青衣剑客全然不隐瞒,颇为大方:“那个剑阵,名为‘大风起兮云飞扬’。另一剑,名为‘琴酒随歌无关风月’。”
仲西侯重复了这两剑招的名字,点了点头:“取这剑名的人,倒是文雅。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青衣剑客重复了这几句,不由点了点头,一脸认同。可随后他头微微一侧,好奇问:“这第二句,是何意?”
青衣剑客的回答,让仲西侯确定了一件事。世上会有巧合,例如这第一句“大风起兮云飞扬”,可又不可能会出现过分的巧合。
既然如此,那那个将“一诺千金重”传出西地的人,或真的是自己的同道。
“孤一时最快,将真心话给说出了口。”
面对仲西侯这打马虎眼的解释,青衣剑客却不恼怒,轻轻一笑:“西沙傲虎贵为西地之主,麾下黑甲雄狮,时间久了,不甘屈居一隅,在下倒是理解。好男儿,志在天下,想统一这天下,算不得胡话。”
“那,阁下可有兴趣,入吾麾下,做孤大业一统的第一勇士?”
对于打趣,青衣剑客哈哈大笑,最后摇了摇头:“在下谢过仲城主赏识,可今夜,还望仲城主让开道。等日后,在下定会携好酒,上门叨扰,求一诗半词。”
仲西侯点了点头:“孤可让开,只是,有一件事,还望兄台指点迷津。”
青衣剑客点了点头,风萧萧,乌云盖月,只剩隐隐星光照耀中庵。而青衣剑客的影子也在暗淡中,开始诡秘起来。
“朱家,就真不怕墨家家主那般的人物么?”
青衣剑客沉默了谢雪时间,随后不由叹了口气:“君······墨家家主,的确世无双。可惜啊可惜,墨家家主已经离开,如箭离弦,不会折返。”
仲西侯听到这个答案,也是约摸明白,为何明明自己儿子的重要时候,墨家家主会做个不称职的父亲,离开临城。
“仲城主不用过多猜测,仲城主虽是人杰,可毕竟久居西地,外头的天地,太多事情,仲城主莫说见过,听,也不可能听到。”
仲西侯点了点头:“既然朱家想杀了墨茗,彻底将墨家庄收为己用,那你们可想过,未来的朱家,可没有一个能把控全局的主。”
“正如仲城主所言,未来的朱家,没有一个能把控全局的主。如此,墨色侵,朱红凋敝。”
仲西侯不由叹了口气,他左手几下松握,右手更是握着舞雩剑甩出几个漂亮剑花。
青衣剑客也将剑握在了手中,看清了青衣剑客手中剑,仲西侯觉得颇为有趣。本以为世上剑客都号宝剑与众不同,可今夜来的剑客,哪怕眼前这位青衣剑客,他们的所握宝剑,悉数一致。
突如其来,狂风起,将乌云吹散,让月光重新照耀中庵。
也就在月光重新如瀑散下的同时,一袭青衣,一袭橙衣,均是化作两道流光,刹那交汇。
伴随着金属相交的“当当”“噌噌”声,二人分开又对上,不下二十次。
再一次分开,仲西侯左手拳头猛然挥出,鹅黄的炁汇聚又化形,一只猛虎咆哮着,冲撞向了青衣剑客。
先发制人,是交手之后仲西侯才看清,来人背负一个两尺宽,三尺半长的剑匣。对方后手为何,不得不防。
而青衣剑客继续俯身朝着仲西侯奔袭而来,与那拳炁老虎快要相触,他手中宝剑轻轻一挥,不见多余动作。那只炁化的老虎,还来不及与这青衣剑客对上,身子刹那崩散,化为炊烟,随后为风吹散。
青衣剑客手中剑斩落,与先前那些黑衣刺客一般,一剑快过一剑,一剑狠过一剑。
仲西侯这会儿已反手握剑,在几次招架后,仲西侯身子旋转,一个冲撞,让青衣剑客不由抽身后退。
交手下来,仲西侯的眉头已然成川。这青衣剑客,莫不是独自一人,就能催用那一记“大风起兮云飞扬”?所以,那“大风起兮云飞扬”本身就不是什么剑阵,单单是因为先前来的这些刺客,修为不足罢了。
仲西侯剑低垂,随后提剑挥出。看去是一剑,实则已经挥出了左右两剑。
两道半月剑刃交叠成叉,旋转着,朝着青衣剑客就飞了过去。
青衣剑客身子笔直,右手宝剑如仲西侯先前一般,旋转反握。接着,他左手握拳探出双指,举至眉心高度。他又念念有词,同道士做法一般。
接着,青衣剑客剑指朝仲西侯一指,那炁凝聚成了一片片细长竹叶。那碧青色的竹叶如同飞针一般,朝着仲西侯就飞刺而去。
仲西侯对这等招数太过熟悉,在自己的两剑与那竹叶雨撞上时候,仲西侯手中剑也是朝天一指。
剑举起,炁聚拢又迸发,而他的周身,也开始悬浮一朵又一朵散着森寒剑意的黄花。
黄花对上绿竹叶,两两消散,而这橙袍同青衣,也是再度缠斗在了一起。
“仲城主,可作罢了。墨家答应与你的,朱家,也是会依旧信守承诺。”
这西地来的黑皮哈哈大笑:“所以啊,做生意,就得早些。孤既然收了人报酬,应了人事。那阁下,就丧命在此吧。”
交涉无果,青衣剑客微微摇头,叹了口气。
他身子后撤退,站立断裂的护栏上,又将手中剑换到左手。右手朝身后剑匣底部轻轻一拍,一道青光自他身后剑匣飞出。
青光在夜色中划出几道弧线后,被青衣剑客稳稳握在了手中。
那依旧是一柄通体青色的宝剑,与今夜来袭的刺客,还有这青衣剑客如今握在左手的青色宝剑不同的,是这柄剑,多了分翠。如竹似玉,文雅非凡。
纵然宝剑如同儒家先生常佩腰间的文剑,可月光照耀,这柄剑散着泠泠寒光。
“双手剑么……”
仲西侯话语未尽,自这青衣剑客所负剑匣里头,再度窜出几道碧青色流光。
一二三四,一共有青色宝剑七柄。
青衣剑客已双手各握一剑,再没法子多握一把。可这七柄宝剑,却不需要他握在手上。这七柄宝剑,如同七只青羽的仙鹤,在青衣剑客身后扑翅悬停。
月光星光下,一袭青衣,手握双剑,身后又有七柄散着碧青色流光的宝剑悬浮。虽说这人面有覆甲,可那份仙风侠气,无法随着面甲被遮掩。
反观,另一侧,仲西侯肤色黝黑,一袭已经破开数道口子,又为血污染的橙袍。加之他一笑就露出一口森白牙齿,旁人见了,怕真的会会以颜值决定正义,将他仲西侯列为恶徒。
“剑修!”
看到青衣剑客这些动作,仲西侯不由瞪大了眼。自从自己被那个长短剑客误认为剑修后,仲西侯这是头一遭,真的见到剑修。
青衣剑客清脆笑声后,点了点头:“仲城主好见识,如此,那同为非花一境,仲城主可自认胜算几分?”
对于青衣剑客的这份狂妄,仲西侯不由皱眉。对方这是红果果的在表明,自己先前不曾出力么?
仲西侯左手手指轻轻抚过舞雩剑的剑身,喃喃:“剑修就剑修吧,谁不是呢!”
说罢,仲西侯将舞雩剑插入石板,右手双指合一。
伴随着一声“起”,只听有宝剑发出了颤鸣。
那先青衣剑客一步来袭的十一名黑衣刺客的佩剑,自自己主人尸首边飞离,一柄接一柄,开始在仲西侯周身盘旋。
看到这,青衣剑客那面甲未遮住的眸子,不由瞳孔放大。
仲西侯哈哈大笑:“阁下认为,孤,胜算几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