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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样子,是上庵后边的那两个和尚不想再理会自己,再问,也是自讨没趣。

仲西侯再度抽出了舞雩剑,他将剑刃横着,对着月亮。剑毕竟是金属,不是什么玉石,月光没法穿透剑身。

可如此,仲西侯还是在宝剑的中段,看到了一条新增的细缝。

“舞雩啊舞雩,孤今夜又是将你拖累了。”

话落,突有银铃轻响,有一袭橙衣出现在了仲西侯视野里头。

来的,还是那个长发遮住面容,又永远赤着脚丫的橙袍女子。她在仲西侯身边坐下,探出手,去轻轻抚摸仲西侯的伤处。

“小猴子,你有不得不做的道理,我理解。”

仲西侯放下了手中剑,也是握住了女人的手:“会有法子的。”

橙袍女子点了点头,将手从仲西侯的手心挣脱,缩回:“可惜啊,奴家怕是不能看到小猴子娶媳妇了。”

橙袍女子说出了这么一句,仲西侯沉默,沉默久久,不知如何作答。

“此间事了了,我也该去一趟北方。或许那个老鬼,他······”

仲西侯的话没有说尽,橙袍女子的食指已经竖在了仲西侯的唇间,她声音分外温柔:“小猴子,奴家来过,有人陪过,有人记得,足够了。”

仲西侯身子直起,他正想说些什么,身后大雄宝殿的门,开了。

同一时间,那橙袍女子,也如来时一般,静悄悄的不见了身影。

从宝殿里头出来的,是随着墨茗一道进去的那个藏蓝色短打的武者。仲西侯注意到,他的后腰悬着一把古铜色的宝剑,那剑鞘有趣,是铁打的,并非木材。

“墨公子可无恙?”

藏蓝色短打的武者点了点头:“见过仲城主,小的云六儿,与褚老大是过命的兄弟。”

听得对方自报家门,仲西侯点了点头:“也的确多亏了褚兄弟,孤那宅子才没被人拆了。这,算孤欠他一个人情。”

云六儿面色不见变化,只是恭敬一句:“那云六儿替我兄弟谢过仲城主了。”

客套过了,仲西侯也就直接开口询问:“既然墨公子今夜不好留在皇城,那为何与他一道来这寒山寺的,是你,而不是他墨家庄子的人?”

云六儿自不会说这是老龙王或是朱谏男的安排,他故作沉思状,用手摩挲了一会儿那光洁的下巴,用那不确定的语气回道:“或是,是因为六儿我,深得少庄主青睐。”

对于这颇为不要脸又自恋到混账的回答,仲西侯哈哈一笑,也算了了。

就在二人两两无言的时候,从大雄宝殿里头,传来了墨茗那愤怒异常的声音。紧接着,有重物被推倒,发出“轰隆”声。

云六儿手一撑石阶,身子如灵猴般弹起,直接射向了大雄宝殿里头。而仲西侯,则是慢悠悠起身,有条不紊的,朝着大雄宝殿走去。

在大雄宝殿里头,本以儒雅面目示人的墨茗,这会儿长发未束,同仲西侯一般披散着。他已经褪去了外袍,这会儿身上是一套白色的睡服。睡服湿透,可又显得有些厚重。

仲西侯有些纳闷,莫不是,这墨茗的睡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墨茗手中也握着一把剑,是一把通体浅灰色的宝剑,宝剑上头还有没吹去的血。他神态若狂,紧握着宝剑,双眼如同受惊的鬣狗一般,死死盯着前方。

在宝殿的大地上,躺着四具尸体,装扮有趣,就同被天王踩在脚下的恶鬼。

这会儿与他同在大雄宝殿里头的,还有四个陌生人,均是身披轻甲,面有覆甲。除了高矮,这四人手中兵器也各不相一。

这四人,一个握伞,一个持软鞭,一个捧着琵琶,还有一个,是名剑客,握着把剑。

仲西侯打量了这四名披甲刺客一番,又抬头瞅了几眼宝殿里头的天王神像,不由一乐。不曾想到,这世间,除了萦如歌那个丑鬼养父外,还有人喜欢这一套神神鬼鬼的玩意儿。

对于这四大COSER,仲西侯倒是不着急。来的这四人修为不俗,怕都是活血境巅峰,破境不过一步的主。可仲西侯就是想借此知道,这墨家少主的斤两,自然,也顺带包括了验一验这个云六儿的底。

二对四,二这边还有个看戏的预备帮手,四那边,一时也就不敢先行动手。

僵持了得有十几息,仲西侯一个不合时宜的哈欠声,成了破局的契机。

持软鞭的杀手一鞭子如同游蛇,朝着云六儿就甩了过来。那抱着琵琶的杀手,也是同一瞬拨动了琴弦。

琵琶出声,包括仲西侯在内,均是不由觉得耳朵生疼,神魂不稳。

软鞭虽是最先挥出,可第一个差点得手的,是那个手握黑伞的杀手。他从原地到墨茗身前,好似只动了一个念头。在靠近墨茗的时候,他手中黑伞也已撑开。

黑伞撑开,伞的边缘也是滑出了一个又一个锋利的短刃。他旋动黑伞,一个又一个短刃也成了一个转轮,不断朝墨茗靠近。

墨茗丝毫不见慌乱,反而仲西侯从他眼中看到更多的,竟然是兴奋。

一剑横斩,砍在了那黑伞转轮的边缘,自然无法寸进,被那短刃给弹开。黑伞弹开了墨茗这一剑,一道寒芒也是朝着墨茗的咽喉,划了过来。

墨茗后退两步避开了惨剧的发生,而那一剑失手的剑客杀手自不会错过追击,又是一剑刺来,依旧是朝向墨茗咽喉。

伴随着叮叮当当声,对方一次又一次将炁外放,化为各种奇形之物,只为多墨茗性命。可墨茗,却是一次又一次防着,慢慢就没了啥招架的能力。

仲西侯算是彻底明白了过来,原来这墨家少主,还未至活血上境。

活血境,的确是入流了,可既然为人称作天骄,未达活血上境,倒的确有些说不过去。

仲西侯不知道的,是他来了金陵,慢慢的,对修为境界,有了新的偏向。

未踏出西地雨初来金陵之时,他常挂嘴边的,是修为够用了。可如今自己步入非花,却是觉得,既为天骄,那活血上境就是最低门槛。

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活血上境,更不提什么兵无用的非花境了。

就在仲西侯想着该拔剑助这墨家少主一臂之力,不该让他死在这里的时候,墨茗,又给了他意外的惊喜。

在琵琶声扰人心神,黑伞偷袭,长剑主攻,本该步步后退,逐渐失去招架之力的局面下,墨茗挥出了一剑。

这一剑,有黑气汇聚那浅灰色宝剑上头。浅灰色的黑气逐渐浓郁,最后宛如墨汁一般。剑挥出,点点墨汁化为根根飞针,朝着那一剑一伞两名杀手就飞了过去。

长剑杀手一个闪身,躲到了握伞杀手的身后,黑伞朝前一挡,继续旋转着。那样子,真如一面纯黑色的盾。

墨汁打在了黑伞上头,还真如同墨滴在了纸张上头,消失。

墨茗这一剑挥出的墨汁已悉数消散,正当长剑杀手也好,仲西侯也好,都以为墨茗这会儿有空档,是让他命陨的好机会,可有趣的事,又发生了。

伴随着惨叫声,那握伞的杀手身子僵直,朝后缓缓倒下。看去,他的身上,铠甲破了一个又一个孔洞,脸上面甲早已损毁,一点又一点的鲜血,也已经流出。

而他那把奇异的黑伞-兵器,这会儿也已千疮百孔,莫说作盾护命了,怕是下雨,也该被人嫌弃。

长剑杀手的眼睛里头明显有难以置信,伴随着一声咆哮,他挥着手中宝剑,再度朝着墨茗冲杀而来。

而一向温文儒雅的墨家少庄主,这会儿嘴角微勾,莞尔一笑,双眼里头,也尽是戏谑。

二人你攻我仿,打了有好一会儿,最后各自分开,相距十几步。长剑杀手双手握剑,剑催刀招,一剑劈落。而墨茗,缓缓提剑,一剑朝前,如仙人指路。

刹那间,一道金灿灿的半月,同一道黑线,相交一处。

黑线穿透了那道金灿灿的半月,朝着长剑杀手继续飞去。长剑杀手左劈右砍,可这条黑线真如软绳一般,砍下去,不见着力点。

金灿灿的半月已经到了墨茗身前,墨茗手中剑又是轻轻一挥,口中轻语:“大风起兮,云飞扬。”

金灿灿的半月如风消散,而那黑线,已化为绳索,将长剑杀手捆了个结结实实。

毕竟黑线不是真的黑线,是由炁所化。黑线捆着长剑杀手,且越来越紧,最后黑线破开了铠甲,深入了皮肉。

伴随着撕心裂肺的痛呼声,这长剑杀手竟直接被黑线给活生生勒成了数段。

这死状,还真令人有些惨不忍睹。

轻松解决了两名杀手,墨茗同仲西侯都不约而同看向了云六儿那。等看向了云六儿那,仲西侯同墨茗才算明白,为何那琵琶声后来断了。

只见云六儿左手反握剑鞘,右手正握宝剑,他的剑鞘上头,缠着软鞭,他右手宝剑则不断朝着那抱着琵琶的杀手刺去。

云六儿右手用剑朝那个抱着琵琶的杀手乱刺的时候,他的左手也没停着。手腕不断转动,人明明软鞭是拉开距离,封人动作之用,可这会儿却成了鸡肋。

云六儿左手剑鞘一点一点卷着,最后竟将软鞭的三分之一给缠在了剑鞘上。这么一来,那持鞭的杀手要么松手,放弃软鞭,要么蛮汉一般同云六儿比力气。

这名杀手自然是想着后者,寻常人都会这般想。被自己困住的主,竟用单手同自己较量,还要分身去压制另一人动作,自己怎的也是占得优势。

可当这名杀手真真使出了吃奶的劲都不曾乱了云六儿半分动作的时候,这名杀手不免有些绝望,最后,只得松手,放弃了自己的兵器。

软鞭松手,云六儿这边也是失去了相抗衡的力道,不免一瞬身子不稳,朝一侧倾斜。

就是这时,那个抱着琵琶的杀手猛然一拨琴弦,几道飞刃从琴弦上飞出,朝着云六儿就打了过来。

云六儿动作迅捷,剑柄扣在了剑鞘上,二者结合成了一把双手长剑。长剑转动成一个圆,那几道飞刃的确是打落了,可他的身子,也是不免被撞击力弄得连连后退。

不等云六儿提着宝剑再朝二人杀去,墨茗先他一步,冲向了二人。

面对此刻样貌癫狂,犹如鬼神的墨茗,这两名本该见惯生死的杀手,竟都不免失了神。

不过两百息的功夫,这两名活血上境的杀手,死在了墨茗的剑下。

正当仲西侯还在感叹,境界高低并非决定生死成败的必然因素的时候,提着剑的墨茗,缓缓转过了身。

当仲西侯同云六儿看清墨茗此刻表情,均是不由一愣。

这墨家少主,这会儿嘴咧的怕是能塞进一个拳头,而他的眼睛里头,也是充斥着兴奋。那是由杀戮而带起的兴奋,也因为这兴奋,让人不愿停下杀戮。

伴随着墨茗一剑挥斩而来,又是如同击杀那长剑杀手的一道黑线,朝着云六儿就射了过来。

云六儿一声惊呼,动作慢了一分,黑线贯穿腹部,他的身子也随着黑线朝后倒飞,重重摔出了大雄宝殿外头。

而仲西侯,不由摇了摇头,手按上了舞雩剑:“这买卖,不划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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