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萦如歌眼睑微微抽动,眼神里头尽是讶异。仲西侯则是一脸好奇,又是不知道这阴阳分水术,又是个什么有趣的玩意儿。

“哦,也是外祖父给一诺寻医时,偶然听闻。”

墨茗见萦如歌沉默,也就给补充解释了何为阴阳分水术。

一切,都得从人体炁源说起。炁源居于膻中穴,为人体藏纳炁之所在。

炁源与人,如眼鼻口耳一般的寻常存在。差异,不过有的人天生目明,有的人生而耳慧。自然,也可以通过后天勤修苦练,望更远,听更清。

可恰恰,眼鼻口耳,有的人后天折损,更有人先天有缺。

炁源毕竟是人体的一部分,亏损了,欠缺的,便是亏损欠缺了。所谓的移目接耳,也不过是医书上的寥寥几笔,理论记载。

同理,有记载,定有人冒不韪尝试。

瞎子想要明目,就令人摘了聪明者的眼睛,移植到自己眼眶里。被摘眼者生死,瞎子不管。瞎子得了聪明者的眼睛,能否见光明,不知,是否伤着性命,不顾。

可若是移植了眼睛,瞎子能见光明,于瞎子而言,买卖天大划算。

而这阴阳分水术,就是记载炁源挪移的歪门邪道。

听了解释,仲西侯手一揽,将酒坛揽入怀。要喝几口,却是顿住。他眉头微皱,沉思许久。

“玄荼的意思,是柳家的人会把他人炁源移植到族中优秀子弟身上?那又有问题,人体不过一个膻中,如何藏纳两个炁源?”

“仲城主,一斤棉花,一斤铁,哪个大些?”

仲西侯点了点头:“自然是棉花大,同样体积的铁,重量就不好同样论调了。毕竟,二者密度不同。”

仲西侯的话让墨茗同萦如歌不由顿住,密度,为何物?

可细想一番,约摸也能知道这密度,是个什么意思了。

“孤算是明白了,以膻中为容器,将多个炁源压缩,再纳入膻中。这么一来,炁源还是一个炁源,体积未变,可因为量是两个甚至多个炁源的量,所以密度有了变化。可其威猛或是一加一,或是一加二。就好比有的人的胃只能容下一碗饭,有的人的胃能容下两碗饭。膻中移植了新的炁源进去,就好比是两个人乃至三个人的胃共同去容纳。假设原主人的胃只能容纳一碗饭,新入的炁源能容纳一碗,就是两碗。如果新入的炁源能容纳两碗,那就是三碗。”

墨茗同萦如歌依旧是那个有些雾水的表情,要自行删减替换一些词汇,也是觉得仲西侯这解释,通俗易懂。

“仲城主的解释,清楚,明了。”

仲西侯也是想起自己还揽着仙人醉,双手一捧,灌了一口:“容孤猜猜后边的剧情,柳三青和柳三白都伤重濒死,然后柳三青尚有活命机会。于是乎,柳家族佬们,就用那歪门法子,挖了柳三白的炁源,移植给了柳三青。柳三白,也因为炁源被挖,凄惨而死。小师弟,故事可是如此?”

萦如歌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他没有卖关子,只是微微叹了口气,也就给予了答案。

“仲城主说的,对了一半。大白哥的确因为被挖了炁源移植给三青而惨死,可伤重濒死的,只有三青。且。大白哥从出生起,就是被当做三青的的饵料而培养。”

这话听入耳,仲西侯也好,墨茗也是,都不不由眼睛一睁,觉得人心如何能这般狠毒。

“那是后来的三青同我说的,柳家每一代家主,炁源是十二脉,而非八脉。原因也简单。因为柳家的每一代家主,都曾吞噬了自己的同胞手足。”

墨茗不由叹气一口,感慨:“柳家竟是以歪门法子,人造的天骄。”

萦如歌不由一声冷笑:“你临城,不也如此?”

墨茗自然知道萦如歌所指为何,面色尴尬,苍白解释:“也曾尝试,可如柳家那般,在知晓唯有同胞手足的炁源不会排斥能移植后,一诺的事,也就作罢了。”

“哦,是么?如此说来,放弃,也只是无奈之举罢了。”

墨茗心里头气愤,可对于这暮寒楼的江湖客的羞辱之语,却也无从辩驳。若他墨茗从下九流里头来,这会儿自然能和萦如歌无理辩七分。可他是墨茗,墨家少主,金陵王的外孙,也是人们口中的临城才俊。

“小师弟,于老龙王的勾当而言,能挖非花,就绝对看不上活血。他人是猪狗,你吃烧鸡的时候,可会在意烧鸡的感受?”

这般无耻的言论调调,萦如歌只是又一声冷哼,就不再与之多说了。

仲西侯朝萦如歌那头又挪了几分,黑乎乎的脸上露出一个颇为奸诈的笑容:“小师弟,再与孤说说,既然柳家势大,你又是如何灭的人柳家的门?”

萦如歌喝了口酒,又是一阵沉默,才继续故事的后半段。

彼时的萦如歌自然无法对柳家构成威胁,回了暮寒楼,这少年尊者的勤奋已经到了近乎自虐的地步。

寒来暑往,修行的勤奋加之大量天材地宝的辅助,纵然武道修为不如凡间一众大家,可那仙法与武道的融合运用,却是令萦如歌成了一个如蜜獾般的可怕存在。

仲西侯能想象,被萦如歌刻意隐去的中间部分,是关乎摧剑主令狐长空的。令狐长空挑战天下剑道高手,怕是有打熬体魄的心思。

有一日,奎木狼带来了一封信。信不是柳三青写的,那字迹,萦如歌眼熟,却算不得熟悉。

“小如歌,近来安好。”

看到这熟悉的称呼,那时的萦如歌不由眼睛睁大。

“吾弟收此信,兄当已故,不知三年,不知十年。亦不知,小如歌是否已名扬天下。”

“柳家存于世,为天之不公。八斗先生之流,亦不过钱银催使拉磨的鬼。”

“柳家有罪,罪于生为凡人,却从不行人事。”

“柳家有罪,罪于扬名正道,暗里所行不耻。”

“柳家有罪,罪于仁义满嘴,视草民为草芥。”

“江湖才子俊杰无数,投入柳家门下者,亦如过江之鲫。”

“然,此类憧憬江湖者,不过柳家子弟饵食。”

“柳家子弟以俊杰炁源为丹食,固本培元,增进己身。柳家非绝世豪门,饵食之苛刻,饕餮之腹,贪心不足。”

“故,柳家,以人为刍狗,行插标卖首之勾当。”

“兄以为,三青正气,知耻而不耻。”

“小如歌,兄虽死,心有念。”

“望小如歌,助三青脱离柳家。天高海阔,一世逍遥。”

“兄有薄礼,于初见酒馆。”

“三白,留笔!”

萦如歌看着仲西侯,呵呵笑了笑:“仲城主可知,大白哥所留何物?”

仲西侯不是个好捧哏,直接摇了摇头,喝了口酒:“没那兴趣,不过小师弟,你也是够凶悍,竟一人屠了柳家。”

萦如歌没有继续柳三白遗物的话题,他起了身,也不避讳墨茗在身侧,直接扬手展神通。

只是挥手,一卷散着幽青色光芒的竹简凭空而现。与仲西侯先前所见有差的,是这卷竹简,被缠上了成人拇指粗细的铁链。

“此物,便是本座依仗的资本。”

墨茗见着有趣,张了张嘴,没有出声。他自然晓得,纵然他问了,以这驭鬼尊者的性子,不会将自己的暗牌为何真的亮给他。

仲西侯右手一扬,那卷竹简被风送向了他这里。右手手指才靠近,还有巴掌距离,仲西侯只觉自己伸出的右手食指,如遭雷击。

只是刹那,整条右臂登时就被麻痹,没了知觉。

萦如歌手又一扬,仲西侯身前的竹简化为青烟,消散。

“小师弟,你可真是个挠人心痒痒的高手。”

既然萦如歌不会说出那竹简为何物,自然再问也是没用处,墨茗将话题转回:“那意思,柳家覆灭,是柳三青的打算?”

萦如歌手掌张开,掌心朝上,迸出一团火焰。火焰由红转青,是那种铜青色。青色火焰渐渐变化形状,到了最后,它成了一柄燃烧着的窄刃宝剑。

寻常宝剑三尺出头,而这把剑,不过二尺。这剑的剑身也比寻常宝剑窄上三分,甚而这把奇异的宝剑,没有剑镡,而剑锷剑茎剑首更是融成了一体。

“贴小臂,手与剑无差。刃细窄,不见齿与槽,是把快剑。”

仲西侯这般评价着,萦如歌也是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知无不言所言不假,问剑仲西侯,一眼能认清剑的用途。”萦如歌手一握,这青色火焰立马溃散成烟,“此剑名为瘦马,就是三青生前佩剑。”

“此剑在何处?”

墨茗听得这是柳三青曾经的佩剑,眼里头不自觉流露了神光。

萦如歌回应他的,只有一声冷笑:“三青的魂,便寄宿剑中,少庄主就不必再打瘦马的主意了。”

仲西侯眉头微微一皱,心里头喃喃,这小师弟可真能胡扯。

“酒虽好,故事也还凑合。可与此相比,孤更想回到金陵,回那又大又软的床上,搂着又白又香的娘们,美美睡上一觉。”

仲西侯不单这么说,也这么做了。他将酒坛摆在了一边,人站起,朝前迈出一步,也就回到了地上。

“一夜忙碌,你兄弟二人既然缘分到了,不如喝喝酒,多聊聊。”

仲西侯说完这句,头也不回,朝着下山方向走去。

“兄弟……”

墨茗重复了这两个字,觉得有趣。而萦如歌,不由皱眉,那眼神也似乎是对仲西侯这突如其来的无脑言语,有些无力吐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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