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西侯慢悠悠下了山,等到了山脚,不由傻了眼。
“哪个天杀的,孤的龙王三太子呢?”
山脚下庵处。空空荡荡,哪里还有他那匹高俊白马的影子。无奈,无奈,仲西侯只得身子微腾,乘风而起。
好在这会儿天只是微微起了亮光,多半的人还在被窝里头不曾出门。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仲西侯已经回到了金陵的内城。
还是那个早点摊,老汉的第一笼包子刚好散出了热气。这老汉哼着曲,正要给自己整上一口烧菜酒歇歇,却是觉察身边多了个人。
走惯了夜路,就不怕鬼了。
可当老汉回头,看到一袭破烂橙衣染着殷红的血迹,往上瞅瞅,一个黑皮披头散发。
如此已经足够吓人,或是这黑皮觉得还不够带劲,还冲着老汉,露出一口白牙,笑着招手。
这一下,可着实让老汉慌了神,一声“妈呀”,脚步不稳,险些跌倒。好在仲西侯化炁为风,托住了老汉同那壶烧菜酒。
老汉连连拍了拍自己胸口,喃喃着“大灵魂小灵魂”啥啥的。平抚了自己,老汉如往常般,给仲西侯又端了碗豆浆,拿了两块米糕。
“老前辈,再给我来两笼包子。”
老汉依旧嘿嘿笑着,给仲西侯又端了两笼包子。看着仲西侯在那狼吞虎咽,老汉笑得满脸褶子。他解下腰间的腰杆子,填上烟叶,又颇为讲究的滴了两滴香油。
老汉的烟闻着不错,可仲西侯不抽烟,李北歌也不抽烟,再好闻的二手烟,也是呛人的。
老汉也看出了仲西侯那表情里头的嫌弃,又是嘿嘿笑了笑,就转过了身。
“客人今夜是遇到歹人了?”
仲西侯喝了口豆浆,语气平淡:“本打算杀了你们临城的世子殿下,可你们临城的墨家公子请喝酒,就不好薄了情面。和人打了一架,杀了十几个人,也就饿了。”
若是前几回,老汉只会觉得这黑皮吹牛吹上了天,可秦淮河天剑事件后,老汉就不好拿仲西侯打趣了。
“客人可真会说笑,我临城虽不会因言获罪,可玩笑,还是不要太过了的好。”
仲西侯点了点头:“老前辈说的有道理,孤收敛点,等真宰了临城世子,再把话说出。”
对于这黑皮的粗鄙,老汉也只能笑笑。
二人一个抽烟一个吃饭,俩俩不语。仲西侯吃这些东西,花了得有一刻钟。吃饱喝足,起身摸了摸,却是一脸尴尬。
老汉又是嘿嘿笑笑:“无妨无妨,客人在金陵,老汉小摊的吃食就不问客人收钱。”
仲西侯没同那些个文人般,占了便宜一定要将自己道德高竖,直接点了点头。伸了个懒腰,他没有朝李府方向走,去的,还是秦淮河。
烟雨阁没了刘妈妈,对于林姑娘仲西侯没那兴趣。可说过要搂个白白香香的女人睡上一觉,自不能是嘴上说说。
他敲响了香满楼的门,门板被掀开,小厮本来一脸怒气,可看清了来人,不由吓了一跳。小厮身子不稳,跌倒在地,手上油灯也险些掉落地上。
仲西侯探出脚,让油灯停在了他的脚背。
没有与这小厮什么废话,他轻车熟路,朝着一处院落走去。
小厮这天还没亮就看到披头散发,肤色黝黑,袍子破烂又一身血货色,哪能辨别是人是鬼,更不用说阻止了。
仲西侯去的院子,是这香满楼十二红牌之一的春熙花魁的小院。
推门,门没锁,边上大床放下了帘幔,床前只有一双粉色的女子绣鞋。仲西侯瞥见另一侧,浴桶里的水还没倒掉,还有花瓣漂浮上头。
脱去衣服,仲西侯也就毫不讲究的进了浴桶。水已凉,可当整个人身子浸泡水中,只有舒爽。
洗干净了身子,也不用毛巾擦拭,一阵微风拂过,水珠被吹落。
仲西侯到了床边,掀开帘幔,美人睡得沉沉,想来夜里又是没少饮酒。可她只退了外衣,肚兜长裤,乃至足衣都还穿着。这就不用多想,是今夜的客人没能入这春熙花魁的眼。
仲西侯没同对刘妈妈那般,悉心给春熙花魁脱去衣裳,他直接钻进了被窝,将春熙身子调成了侧睡。
接着,右手穿过春熙头与枕的空挡,左手一甩,黑木全套分解为一片一片,落在了地上。就这么,仲西侯侧抱着春熙,两只手不老实的伸进了那绸缎肚兜里头攀登高峰。
转眼过去了三个时辰,叫醒仲西侯的不是那小厮喊来的打手,也不是醒来发现身边多了个男人的春熙。
把仲西侯叫醒的,是眉心的一股微微麻疼的感觉。
仲西侯松回了双手,正躺在了床上。他双眼紧闭,眉头成川,左手也是不自觉摁在了眉心。
时已近午,春熙自然已经醒来。没了束缚,春熙回过身,她看到仲西侯这痛苦不堪的模样,也是眼露担忧,纤长若无骨的手指按到了仲西侯两侧太阳穴,轻轻揉按。
那揉按能让躯体放松,可实在要说,那让仲西侯这会儿揪心疼痛的,是来自灵魂。
春熙明显感觉到仲西侯的体温在极速上升,鬓角的汗黏糊糊,甚至筋脉的暴动频率把她的手指震得微疼。
春熙慌了神,她越过仲西侯想出门去喊人。可才下床,还不等迈步,一只大手如铁钳一般夹住了她的手腕。
“仲大家,你弄疼奴家了。”
回头,看到仲西侯那目眦欲裂的模样,真真吓到了春熙。春熙身子一软,直接瘫在了地上。
仲西侯松开了手,他费劲吐出了几字:“别让人,知道!”
春熙哪敢反抗,急忙点头。
就这么,过了得有近半个时辰,仲西侯的汗水直接浸湿了春熙的整张大床。而仲西侯自己,也如同气力耗尽,四仰八叉躺在床上,大口喘息。
春熙有些不确定,她一点一点靠近,颤声问:“仲大家,你,你可无恙?”
仲西侯一会儿面色有些泛白,双唇也少了血色,他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吓着春熙姑娘了,还烦请春熙姑娘替孤差人去趟万色坊,让他们送件袍子过来。”
春熙急忙点头,急忙朝着门外小跑。她手都按上了门栓,这才发现自己一件肚兜已经松垮,外衣也没披着。
又折回取外衣,中间还颇为娴熟,将肚兜系紧。
春熙开门唤来了女仆,交代了几句后,防贼一般又立马关上了门。
躺在床上的仲西侯这会儿虚弱到如同废人,可这黑皮的那张嘴依旧不安分:“春熙姑娘,你这般遮掩,等下人来给你收拾屋子,看到这床,怕真以为孤昨夜让你如何操劳了。”
寻常姑娘听到这样的话,自然会羞红脸,可春熙身处花楼,又是红魁,怎会同良家小娘那般。
这妮子也不自觉使坏,她又将外衣退下,轻咬下唇,扭着婀娜身子,迈着凌波小步,就朝仲西侯走了过来。
仲西侯看着春熙这骚狐狸的模样,也是不免眼睛睁大,深吸了口气。
仲西侯的反应,自然是春熙想要看到的。可春熙仍不满足,直接一跨,骑在了仲西侯的身上。仲西侯这会儿一丝不挂,春熙纤长手指在仲西侯那挂满汗水的身上轻轻划过,令人不由一阵酥痒。
当金龙腾飞准备呼啸探渊,春熙这屋子的门,被人推开了。
伴随着推门,一个毛毛躁躁的声音传来:“姑娘,万色坊的赵掌柜连衣带袜都给送来……”
屋门被彻底推开,接着就是木盘摔落在地的声音,同时传入人耳的,是一个小丫头的尖叫声。
春熙不由眼睛一睁,随后翻身下床,一手揪住这小丫头的后领,一手捂住了她的嘴。
“叫什么叫,你是生怕不能把人招来么!”
这小丫头依旧满脸惊恐,甚至还用手指着仲西侯那个方向。春熙回头,眼前所见,也是不由令她语塞。
就见仲西侯整个人看去毫无生机一般,可那金龙,竟是一抖一抖,颇为活跃的模样。
等所有事安顿好,仲西侯同春熙坐在小桌边共用小食得时候,已经是那小丫头破门的半个时辰后。
“仲大家的那件旧衣裳奴家自作主张,令小蝶拿去烧了。”
仲西侯点了点头,他将一口桂花酥吞下后,饶有兴趣问:“你就不好奇孤一身伤的,是去了何处,又与何人结仇结怨?”
春熙放下盛了银耳羹的碗,微微摇头:“仲大家是大人物,奴家不过下九流,自不必好奇。更不提,仲大家对奴家还有救命之恩。纵然奴家身处风尘,也是知道一个恩字怎么写。”
仲西侯嘿嘿笑了笑:“春熙姑娘估摸也见多了逼良为娼,劝妓从良的胡话。不过,孤今日就说句胡话,若某日你攒够了赎身的银钱,想要从良,可来寻孤。孤今日与你承诺,你的良籍,孤会替你办妥。”
听到仲西侯的话,春熙不由僵硬在了那,身如石塑一般。
下一瞬,春熙起身,又立马跪在了地上。就听从低埋处传来春熙带有抽泣的声音:“奴家,再谢仲大家再造之恩。”
仲西侯没有去扶春熙,他又拿了块桂花酥,咬了口。一口桂花酥才下肚,眼前景象,却是大变。
他这会儿身处的地方仍旧是在一间屋子里,可这间屋子,不会是春熙的屋子。这间屋子四面墙为奶白色,没有门,没有窗。
有一排书架,将一面墙隐去了三分之二。除了这放满书的书柜外,这奇怪的屋子里头也就只有中间有一个碧湖蓝的懒人沙发。
屋子里不止仲西侯一人,还有个看去十来岁的小男孩就躺坐在懒人沙发上,而这小男孩的手里,捧着一本《时间简史》。
这个小男孩合上了书,抬头与仲西侯对望。
他露出了一个孩子才有的纯真笑容,他问仲西侯:“这本书你买过几次,可一次都没看完,我正在帮你看完它。”
仲西侯将手上半块桂花酥放进了嘴里:“给我把椅子。”
语落,一张太空椅沙发出现在了仲西侯正身后。
“这本书的简介就够有意思,仲西侯,你可想过,时间有初始吗?”
仲西侯躺在了沙发上,懒洋洋发了个哈欠:“我越来越确定,李北歌的确是死了,仲西侯不过一个轮回。如今要好奇的,是你是我的心魔,还是心魔入侵了我的身与魂。”
小男孩的身子微微有了变化,他的身子开始变大,最后变到了与仲西侯一般大小。身上原本蓝白套装的法国队齐达内十号球衣也变换了模样,成了一件平整无褶痕的白衬衣同一条黑色西装裤。
小男孩变成了李北歌的模样,李北歌露出文气又优雅的笑容,他打了个响指,一罐啤酒凭空出现,被他握在了手上。
“那,仲西侯,可有兴趣和一个死人喝罐啤酒,聊会儿天?”
仲西侯摊手朝李北歌一伸:“给你爹我来罐冰可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