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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西侯实在有些纳闷,这临城的人一个个的,都怎么个回事?一个个的,都明着和你称兄道弟的,转头就找个不一定能保守秘密的家伙,拉拢一起捅你一刀。

李冈鸿微微摇头:“仲城主误会小可了,茗弟幼时便同个尾巴一般跟在小可身后。茗弟家中独子,小可倒有两个同胞弟弟。然,小可与茗弟的感情,胜过小可与那两位胞弟。”

仲西侯提起茶壶,给自己满了一杯。端起杯子,微微抿了一口:“说来听听,封剑又是为何?”

“茗弟唯有平凡,方可活命。”

仲西侯微微思量,明白了李冈鸿的意思。

墨茗的确算得上天骄才俊,可与历代墨家传人相比,却是逊色了不少。纵然墨茗天资与成就不及其父与历代先贤,可依然人间难得的好苗子。

优秀,又不够优秀,那么墨茗所要面对的,不是他人非议,是来自背后的暗潮。

“李冈鸿,孤就一个问题。”

李冈鸿点了点头:“仲城主但说无妨。”

“孤纳闷,朱谏膺已是疯子,而朱谏男必死,这二人想正常活下去,回天乏力。往后朱家就只剩一独苗,可朱一诺这根独苗,可没那野火过境,春风吹又生的韧劲。”

李冈鸿又是点了点头,并未否认仲西侯说的这些:“仲城主为何会认为危及茗弟的,会是朱家?”

“哦,若不是老龙王和朱谏男怕朱一诺比不得墨茗,担心墨色吞朱,还有哪个疯子敢惦记墨家少主?”

李冈鸿摇扇子的频率明显加快了几分,突然,一声清脆“啪”响,这青衫书生收起了折扇。

“仲城主可曾听闻,八斗先生?”

仲西侯眉头微蹙,语气却是好奇:“八,豆先生?巴豆先生?这人诨号可真是有趣。”

李冈鸿也不理会仲西侯的胡言乱语,继续着:“八斗先生,他认天下英才十斗,他独占八斗。年轻时候,他也曾是个人所不及的俊杰,更是无风无雨,一路高歌猛进跨入了非花。令人不由钦佩的,是这八斗先生三十五的年纪,就到了非花顶峰,不可谓人间少有。”

仲西侯算了算,自个儿今年二十岁整,也就是虚岁二一。自己二十一的年纪跨入非花,那十四年内到达非花顶峰,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如此想想,八斗先生,也是泛泛。

李冈鸿看着仲西侯那思考状,不由呵呵笑了笑:“仲城主也是天骄俊杰般的人物,可仲城主想错了,这八斗先生跨入非花时候,不过十九。算起来,比仲城主还要年轻些。”

“娘希,李大公子,猜人所想,就只猜,不说。”

李冈鸿被仲西侯的话语也弄的不由轻松几分,他再度摇开了扇子:“小可只是个读书人,练过两年,知道不是练武的材料,也就作罢。纵然小可不善武,可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的道理,白丁懂,小可自然也懂。”

对于李冈鸿这句话,仲西侯只当是听过:“李大公子的意思,八斗先生为人碾压,故此心理扭曲,成了变态?”

对于粗鄙言语,李冈鸿不由心中苦闷,这么个粗鄙货色,怎的能吟诵过千古难得的诗词,又谱写弹唱出惹人心弦的曲子?

“是也,那个让八斗先生强行妄图破了非花,到达太古的人物,正是墨家的上代家主,茗弟的祖父。”

“原来如此,可,你让孤封了墨茗的剑,又为何会与这八斗先生有关?莫不是,这八斗先生的报复跳过了墨桑前辈,直奔墨茗而去了?”

李冈鸿点了点头:“八斗先生曾想过将先生扼杀摇篮,可惜,在先生年少时,其父护在左右,且再一度重创了八斗先生。八斗先生因此沉寂多年,等先生而立了,八斗先生却没了抹去先生的能力。”

仲西侯心中暗叹,又不由骂了墨桑一句老变态。

“那,孤能得到什么好处?”

李冈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嘴角微勾,笑容竟是分外温和纯粹:“我李家世代辅佐金陵王,财权,乃至兵,均有我李家势力。”

仲西侯用手摩挲下巴,语气里头的好奇有些刻意:“李大公子的意思,孤想要的东西,你李家可直接跳过朱家,给予么?”

李冈鸿摇了摇头:“是,也不是。这天下铜铁蒸发,其根本,是炼矿技术的不成熟。相比开采后原石提炼,那直接用现成的产物回炉,不论时间还是钱财,都要来的划算的多。”

“不过饮鸩止渴罢了。”

李冈鸿点了点头,对仲西侯的话表示赞同:“仲城主说的对,可你可知,可信,在我临城这等平原地带,却也有几座矿山。”

这一回,仲西侯的眉头不由紧皱,语气生冷:“李大公子这是嫌帝国对孤的西地,猜忌不够多么。”

李冈鸿嘿嘿一笑:“何人说,仲西侯仲城主在临城?据小可所知,前几日,仲西侯曾领兵,又剿灭了一窝沙匪。”

“收益如何?”

“临城七,西地三。”

“价钱?”

“不若,十五文一铁。”

听了价格,仲西侯着实有些心动。他离开西地前,听闻内陆的铁价在三十五到四十五。铁这玩意儿过于沉重,利润不大,少有商队愿意千里迢迢带来西地。

纵然有商队愿意将铁带去西地,最亲民的价格也是到了近三百文。而仲西侯也试过让不夜城的人自己去内陆买铁,再运输。

第一次尝试了两千斤的铁,除了买铁的本价,算上骆驼、马还有人的支出,折算下来也是到了二百三十文左右。

是故,西地这会儿用的最多的,就是那饮鸩止渴的法子。

李冈鸿看着仲西侯作沉思状,以为是自己报的价格没能让这西地来的黑皮满意。他面色虽依旧平静,可那眼睛里头也是不免多了几分急切。

“孤不好占人便宜,不妨就按市价,四十文,货到不夜城,一次结清。这买卖,孤应下了。”

听得仲西侯答应了下来,李冈鸿不免宽了心。

看对方这宽心模样,仲西侯就不由纳闷起来了。听闻李家大公子游学天下,总不会不知道从内陆到西地主要贵的不是货品本身,是那物流运输费用吧?

可既然买卖是他李冈鸿提出来的,李冈鸿身份摆在那,那临城为何愿意做这么个天亏的买卖,也就不是仲西侯所要考虑的了。

“李大公子,可还有他事?”

李冈鸿莞尔一笑:“小可听闻,仲城主诗词曲赋均是大才。小可是个自好风雅的读书人,妄请仲城主今夜小叙。”

“哦,共邀明月饮酒高歌么?可。不如这般,别的什么风雅地,孤不好,定就定在香满楼。”

李冈鸿听过了地方,也是不由微微一叹,随后点了点头。

勾栏的说书先生休息过了一些时间,再度上台,随着惊堂木声响,新的故事,又开始了。

听过了说书,已经到了未末申初。二人作别后,仲西侯想着还有些时间,就径直朝着李府走去。

才到李府,就不由令他眼抽抽。

在院子中央,身上还朝着白布条的花少红和撸起袖子的莉儿正蹲在地上。他们的跟前架了一个小土灶正在烧着,而那个脸贴地,用嘴作风箱正呼呼吹着的,是李家三少,李云鸿。

看到仲西侯进来,三人都不由脸露笑容。三人脸上都沾上了黑灰,也是不知三人这笑容该说是纯真,还是痴傻。

“侯爷,你回来了。快快,一会儿就能吃了。”

仲西侯也是好奇,就同三人一道围在了土灶边。仲西侯嫌弃李云鸿用嘴吹风太费劲,索性右手手指一勾,风起,土灶下的火也是刹那旺盛起来。

火焰狂躁,李云鸿就遭了殃。火没烧到他的头发同脸,可那喷出的烟灰,彻底令他成了一只黑猫,还在那不断呛着。

“东家,火小点,要烧糊的。”

莉儿看原本的小火苗刹那熊熊,也是不由着急出声。

仲西侯朝土灶里头瞅了瞅,看到里头烤着的是个椭圆的泥巴球,也是明白了三人在做什么。

他手指又是一勾,风再度游动。那原本在最下头的火焰开始分裂两边,甚而最下方的支撑架也被风折断。没了支撑,那椭圆的泥巴球落入了烟灰中。

土灶里的风还在游动,将烟灰卷起,将椭圆的泥巴球包裹,最后,是火焰三百六十度包裹在了最外边一层。

火依旧在烧,可看去,却更像一层有着波动的红色琉璃,甚至不乏美感。

就这么,仲西侯控风控火,持续了一刻钟多些,随着他手指的又一个动作,风止火熄。

李云鸿将那黑漆漆的手在自己已经不干净的青布武服上擦了擦,用手刀作锤,将土灶给劈成了两半。

说起来,这小子还真是皮糙肉厚。土灶才废掉,他就直接将那椭圆的泥巴球给扒拉了出来,全然不怕被高温烫着。

手刀继续,再一下砍在了椭圆的泥巴球上,外层的泥巴皲裂,莉儿也跟着上手,帮着把泥巴块给一点一点剥离。

最后的成品,是一只用已经发黑焉了的荷叶包裹的肥母鸡。

两个鸡腿哪轮得到仲西侯,就连一向以速度为傲的花少红也没能占得便宜,被李云鸿同莉儿,一人一个给撕扯了下来。

仲西侯同花少红各撕下了一个鸡翅膀,仲西侯咬了一口,再看三个小家伙在那全无吃相狼吞虎咽着,不由皱眉。

“李家小子,你这鸡,没抹蜜,也没用猪网油和料酒一类啊。”

李云鸿将整个鸡腿吃净后嘿嘿笑了笑:“仲大哥你说的是富贵鸡,我给这俩人做的,是叫花鸡。只可惜,莉儿不让我把你家石板拆了,不然,埋进土里,煨烤出来的才好吃。”

仲西侯盯着手中啃了一口的鸡翅,不由喃喃:“富贵鸡,叫花鸡。”

李北歌也好,仲西侯也好,看来吃过的,都是李云鸿所谓的富贵鸡。他又是咬了一口,细细咀嚼。

真别说,这鸡肉的确酥烂肥嫩,是个不错的吃食。

“侯爷。”

听到有人呼唤,仲西侯循声看去,是出门又回来的小梁。

仲西侯冲小梁点了点头,他从怀中掏出用香帕包裹的桂花酥,本想着交给莉儿,最后略作思量,也就递给了花少红,要他转交给藏嫣。

仲西侯才到小梁身边,小梁轻声低语:“侯爷,东离的人,从昱城入境,一路北上,去了挽风城。”

仲西侯不由眉头微蹙,呵呵笑了笑:“这大陆东边小岛上的人,不论在哪个世界,都是如此令人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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