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梁出去溜达了一圈又一圈,虽说对于那长短剑客同将玉盘带离西地一事不见进展,可别的收货,也是令仲西侯满意。
“侯爷,东离的小矮子们以修建寺庙塑造佛像为由,在到处请工匠打造佛像。”
“呵,东离的寺庙和佛像么?图纸可是些没穿衣服的女人,还有些鼻子和软蛇般的男人?”
小梁微微一愣,随后就点了点头:“这些佛,佛像,这些佛像的共同点······”
“都是铜铁铸造。”
小梁再次点了点头,不止一家以工艺品的形式在收拢市面上的铜铁,既然东离的人入境了大邺,会这般做,也不是不好猜测。
仲西侯一边走,一边再度用手摩挲下巴:“小梁,东离的崽子们上一次踏上大陆,是什么时候?”
“擎羊之乱。”
仲西侯停下了脚步,眉头微皱,看着小梁。他几乎是看遍了关于韩将军那场叛乱的记载,那里头,可不曾有过东离人的痕迹。
“擎羊之乱,东离人扮演着什么角色?”
“东离岛主,曾向大邺示好,要将最小的女儿嫁与大邺太子为妃。”
仲西侯眼里头不由多了疑惑,这个事,他是看到过记载的。可随后这联姻的事还来不及进行,大邺就爆发了擎羊之乱。
“那位公主曾踏上大邺的土地,就是从寒城入的大邺。那位公主,也是留在了大邺,以不洁之身,屈辱的死法,留在了大邺。”
“是,寒城的人动的手?”
小梁点了点头:“如侯爷所想,是驻扎在寒城的边防军。事情一度闹大,那一年寒城的边防军被处斩百余人,里头不乏百夫长。”
“哦,原来记载的边防军骚扰平民,奸-淫掳掠,对象竟然是小人国的公主。这蝴蝶效应,可真是厉害。”
“蝴蝶?”
又是一个奇怪的词汇,让小梁一下子没法跟上仲西侯的思路。联系上下文,小梁后来算是明白,蝴蝶效应,应该是连锁反应的意思。这连锁反应,的确厉害。
因为边防军被处决了不少士卒与将官,导致了军心一度不稳。军心不稳,城墙如沙,也就给予了再北方那些狼子野心的货色们趁人病要人命的机会。北方边境的失利,让京州的人坐不住,韩将军也因此不得不北上。
因为韩将军离开了京州,夺嫡之争的天秤,开始倾斜。
当韩将军发现京州端倪,再率军赶回,一切近乎尘埃落定。任韩将军与其随行铁骑如何骁勇,也抵不过水龙般的禁卫一次又一次的冲杀。更不提,里头混杂了不少各门各派,清一色高境界的修士。
“所以,小梁,你的意思,父亲的死,与夺嫡之争相关。而最终的推手,是这些小矮人们。”
小梁用不确定的眼神,点了点头。
“无妨,宁杀错,不放过。孤今夜要与那名满天下的李家大少会上一面,你就不要出去了,留下来护着红红他们。”
小梁点头,又补充了一句:“侯爷,听闻梁伯葉······”
仲西侯摆了摆手:“无妨的,紫薇城不敢有大动作。京州对于紫薇城的条条框框,可要比我们不夜城来的多多了。”
仲西侯才与小梁说完一句,他不由横眉一寒,左手化掌就打向了小梁。小梁猝不及防,曾经仲西侯突然出手他还能招架一番,可如今的仲西侯已经破境,这一掌,避无可避。
仲西侯这一掌打在了小梁的肩膀上,小梁肩膀错位,身子也如断线风筝朝后飞了一段。
当小梁明白了仲西侯这一掌的意思,由不得他停顿,忍着疼痛将自己肩膀给掰正。而在他身前不远处的仲西侯,却是用那只打他的手,示意他走,别停留。
于李府的墙头,站了一个一袭黑衣头戴斗笠的男人。这男人手里头握着的,是一双长短剑。
他右手长剑,从剑镡到剑柄,均用一块红布条裹了起来。而他的左手,握着一把孩童小臂长的黑色短剑。
“好啊,孤寻你千百度,你倒在灯火阑珊处观望。”
黑衣斗笠人脖子微微一侧,不由嘀咕:“看来你仲西侯的才名,不是靠他们事先准备了文墨,死记硬背背出来的。”
仲西侯没去理会对方的恭维,他左脚一脚跺在了原先小梁站过的地方。那地方的一块石板已经为一道剑气击碎,再被仲西侯这么一踏,彻底碎成了无数指甲盖大小的碎石片。
仲西侯双手画圈,好似在操练一套太极拳。碎石随着他双手的动作,也开始慢慢汇聚成形。
“杂耍······”
黑衣斗笠人一声轻蔑,与之同时,他左手黑色短剑伴随着破风声就朝着仲西侯飞射而来。
仲西侯双手朝后,又猛然朝前一推。那汇聚成一个圆盘的石片群刹那如同一台加特林一般,那不好数计的小石片如一颗又一颗出膛子弹,朝着黑衣斗笠人也射了过去。
黑色短剑穿行在密密麻麻的石片中,每每有石片与之对上,都是刹那化为齑粉,且丝毫未影响这把黑色短剑的前行速度。
就在黑色短剑离仲西侯不过两尺距离,仲西侯右手双指合一,竖于鼻尖,一声喝:“御剑-渡阴川!”
语甫落,那黑色短剑如同被这一声喝给施展了定身咒一般,在离仲西侯两尺距离处,剑身颤抖,却没法前进半分,也没法后退丝毫。
接着,碎石片一片又一片朝着黑色短剑汇聚,最终将之彻底包裹,化为一把看去如同粗制滥造的石头匕首一般。
黑色短剑再难支撑那些碎石片带来的重量,“当”一声,脱水死鱼一般,掉落地上,扑腾也不曾扑腾一下。
“到你了!”
仲西侯抽出橙色舞雩宝剑,宝剑反握,身子朝着黑衣斗笠人就冲撞而去。
就在仲西侯离黑衣斗笠人也不过三尺距离时候,舞雩剑重重劈斩而出。这一剑,霸道非凡。可黑衣斗笠人却未躲闪,他手中缠着红布又剑刃雪白的宝剑探出,刺中了舞雩剑的剑身上端。
紧接着,黑衣斗笠人身子一转,腾挪之力从他身上传到了剑刃雪白的宝剑上头。再由之传到舞雩剑,最后落向了仲西侯。
仲西侯戴着黑木拳套的左手张开化掌,朝着地面就是打出了一掌,由此借力,使得身子不动如山。
一剑不成,仲西侯又是连连踢出了数脚,可每一脚,都被黑衣斗笠人空出的左手格挡接下。
二人又是你来我往,各有攻势,也各展防御精妙。
在又一次交锋又分开后,黑衣斗笠人的胸口不断起伏,看其模样,好似有些疲惫。仲西侯依旧精神奕奕,他抹去了额头微微渗出的汗,嘿嘿笑着。
“你可知,我为何要杀你?”
黑衣斗笠人的声音有些浑厚,自带回音。
“孤没兴趣了解,孤只问你,西地仲南燕,你可曾去围杀?”
黑衣斗笠人毫不回避,直接点了点头:“杀仲南燕,我的确心中有悔。哪怕轮回一次,我依旧会参与围杀。”
“孤对这个原因,有兴趣。不如,坐下,聊聊?”
黑衣斗笠人手朝前一摊,在不远处那把被石封的黑色短剑开始颤抖,随后如同受到召唤,破开石封,鸟儿一般飞回了黑衣斗笠人手中。
仲西侯对此并未阻拦,他撩起裙摆,席地而坐。黑衣斗笠人身影一动,盘膝在了石桌上。
“饮酒乎?”
仲西侯这模样,似真放下了仇怨,把对方当做上门的友人,招呼喝酒。黑衣人沉默,并未出声。
“小梁,上酒。”
小梁不明所以,也没多问,没一会儿就带来了两小坛酒,还顺带了两包油纸包裹的肉食。
仲西侯掀开泥封,喝了一口,又把另一坛酒掀开泥封,朝着黑衣斗笠人扔了过去。酒坛旋转,黑衣斗笠人探出手中剑,酒坛稳稳落在了剑身前端。
雪白剑刃的宝剑朝上一抬,酒坛滑落,最后被黑衣斗笠人抓在了左手。他背过身去,掀开斗笠,狂饮一口酒。酒才入喉,又觉有东西飞来,照样用右手的长剑去接。接到的,是那一包油纸包裹的吃食。
“酒喝过了,也该说个故事,当酒钱了。”
黑衣斗笠人沉默了会儿,开了口:“你可知道,你的出现,坏了多少既定的计划?”
仲西侯摇了摇头,反问:“孤西地玉盘被窃,可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非临城所为。”
仲西侯点了点头,没有质疑的意思:“此事算过去,你继续你的故事。”
黑衣斗笠人人所不见的眉头不由微微一皱,听着这黑皮的话语,是把自己当说书人了?
黑衣斗笠人没有去计较这些,继续道:“多年前,你毁了临城的根基,临城未与你计较,也是对你西地有愧。按说,已是两两相清。如今,京州对诸城虎视眈眈,你仲西侯再度现身破坏。”
依照黑衣斗笠人的说法,老龙王或者是朱谏男从一开始的想法,是蓄势,不发。
因为仲西侯的出现,吸引了京州及江湖的势力进入临城。人多了,便会发现猫腻。更不提,这城主人,本就已怀二心,猫腻就不再是猫腻,成了不争的事实。
“所以,老龙王的计划,你只字不提。亦或是,你从来都只是一把刀,非执笔者?”
黑衣斗笠人一声冷哼:“刀便是刀,何必心想着去做执笔者?”
仲西侯点了点头,又喝了口酒,又将酒坛放下,站起了身:“也罢,既然你的故事孤没兴趣,那孤也与你承诺,杀了你,孤与临城的恩怨,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