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的一顿火锅吃了半个多时辰,当别的赴宴者到时,就看到仲西侯三人均是颇为慵懒惬意陷在榻里。即便有谦谦君子之称的李冈鸿,也是多少有失往日的矜持。
看到有人来了,仲西侯同朱谏男依旧一副懒散模样,而李冈鸿,则恢复了那份正经。
仲西侯不由觉得有趣,又多少有些纳闷。自己来时脚步轻盈,这李家大少都能凭借脚步声听出是自己,如今一下又来了几人,怎的他事先没有感知到?
新来的看到一个碳炉不由纳闷,这会儿离天寒还早着。可当他们看到碳炉上头有个锅,锅里红色又有些杂乱的汤,加之桌上的残羹生菜,更是好奇,这三人吃的是什么美食。
朱谏男冲着几人微微一笑:“七日内,你们便可吃到自西地传入的美味。莫说本王有好事的时候没有想着你们,仲城主将在整个金陵,乃至临城,开设专营这类美味的饭馆,想要入股的,可同仲城主所要股份了。”
来的几人虽是不明白朱谏男说的这笔买卖究竟是笔怎样的买卖,可说要开个连锁至全临城的饭馆,那投入,可不是百两千两银子能做到的。
说到底,他们也不过是些二世祖,真要掏出上千两的现银来,怕真没几个人能做到。
犹豫扭捏,仲西侯哈哈大笑,又看向了朱谏男。
朱谏男会意,微微点头:“仲城主,容本王给仲城主一一介绍。这位,是我临城最大镖局,顺安镖局的少当家。”
随着朱谏男的介绍,一个将袖子卷起,露出两条粗健手臂的粗犷汉子冲着仲西侯抱拳:“见过仲城主,小的叫雷天猛。”
仲西侯微笑,也冲对方抱了个拳。
“这位,是我临城最大米行,民天粮行的大公子,田丰。”
一个身子微薄,身穿奢华锦缎的公子哥握着把扇子,冲仲西侯咧嘴嘿嘿笑。
仲西侯同样微笑抱拳,算是认识了。
接下来,临城户部主事家的大公子,兵部主事家的大公子,临城匠人行首,最后一人,是临城铁业副行首。
虽说除了两个官家子弟,另外四人都算是商贾之流。可仲西侯对于商贾本身就没有偏见,更不提今日还是朱谏男为主家,引荐彼此认识。
仲西侯再度搬出了前世夜总会那一套,令人将榻排成一排,又令人把桌子换成了茶几,也是排成一排,放在榻前。
最后,让闻妈妈领来了一群又一群美艳花娘。这些个美娇娘们排成一排,巧笑倩兮,用眼神吸引着雅间内的一众血气男儿。
这些赴宴者本都矜持,多少有些拘束,可随着李冈鸿微微摇头叹气后,点了排在最后头一个小脸微圆的花娘后,这些赴宴者就真的信了朱谏男那句,今日雅间内,无高低贵贱,均是寻欢客罢了。
这几个赴宴者不过十息的功夫,左右两侧都已坐下了一个美艳花娘。
包括朱谏男,他的左侧是那个桃字花魁,右侧是那个兰字花魁。
等到了仲西侯这,这西地黑皮竟是说出一句:“没有没有,给孤换一批。”
这下可就让闻妈妈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毕竟今天的主家是朱谏男,她可真真是把楼里最为美貌的姑娘们都给喊了过来,可这黑皮……
见闻妈妈一脸尴尬,仲西侯哈哈大笑:“给孤把春熙喊来就是。”
听到仲西侯要让春熙做陪,闻妈妈的脸上,表情更是复杂。
仲西侯没有多问,只是随手一点,点了一个皮肤白皙若脱壳水煮蛋又双眸大若葡萄的花魁作为陪酒。
等雅间内的人都有了女伴,仲西侯又令人取来五十四张大小一致的黑色木片。木片取来后,仲西侯以指甲为刀,在木片上刻下了“壹、贰、叁、肆、伍、陆、柒、捌、玖、拾”各四张,四张数字牌上又各刻了“梅兰竹菊”四字。
随后又取了十二张黑木片,同样是梅兰竹菊各四张,外加“儒道释”三字。
最后两张黑木片,没有刻“梅兰竹菊”,只是刻下了一个“天”字同一个“地”字。
至于玩法,碍于“儒道释”不好排先后,仲西侯索性用了前世纸牌里头“十点半”的游戏规则。
数字牌的数字就代表抽到了几点,而“儒道释”则各按半点计算。一人抽一张牌,一轮下来谁的牌面最小,谁罚酒。再第二轮抽牌,第二轮也可跳过,不再抽牌,按第一轮的牌面大小为准。同样,点数最小者,罚酒。
若是有人手气佳,抽中了十点半,除同样手握十点半牌面的人,其余人,均需按双倍罚酒。
可若是有人牌面超过十点半,计为暴雷,不再抽牌,每一轮,均需罚酒。
至于“天地”牌,只要抽到,便算作暴雷,且罚酒翻四倍。
听着简单,包括李冈鸿在内,对这卡牌游戏也是不以为然。可当一轮结束,那个户部主事家的大公子和他的两个女伴还欠着十二杯酒的时候,众人才明白了一个道理,积少成多。
当这游戏玩过四轮后,还是那个户部主事家的大公子,已经醉意上涌,人也不再如最初那般安分。就看着这个原本也是一脸君子相的官家子弟身子靠在右侧那个女伴身上,一会儿胡言乱语,一会儿对着那个女伴上下其手,极度不安分。
朱谏男不由摇头叹气,唤来侍从,把这户部主事家的大公子安排了一个房间,算是退场。
一人退场,那个同样喝了不少的民天粮行的大公子田丰犹豫几息,还是开口了。他算是求饶,要仲西侯和朱谏男可能换个酒令。
朱谏男看向仲西侯,问:“西侯老弟,可还有别的新奇酒令游戏?”
仲西侯点了点头,随后环顾了一种美娇娘,他脸上挂着的贼笑,同位男人的几位也是明白了意思。
那顺安镖局的少当家雷天猛第一个表示,喝不喝酒,喝多喝少,无关紧要,重要的既然是来花楼,当尽兴才是。
仲西侯立马令人取来杯子与骰子,朱谏男看着眼熟,可当仲西侯说出规则,他却不由皱眉。
仲西侯这一回玩的,可不是前世夜总会里头常见的“吹牛”“牛牛”等。
他的游戏规则,是各自的女伴被报数字,由这些寻欢客们来摇骰子。仲西侯说到这,李冈鸿头脑较另几人好用,他以为是越接近,罚酒越少。哪知,规则却恰恰与李冈鸿所想,大相径庭。
所猜测差距越大,罚酒越少,反之,差距越小,罚酒越多。
李冈鸿不过微微思量,明白了原由。如果差距越小,罚酒越少,为了少罚酒,永远彩骰子和的中间数即可。
虽说在仲西侯这等规则下,猜中间数的法子同样管用,可代驾,就不是差距越小罚酒越少那种规则的罚酒能比拟了。
可仲西侯那奸诈的眼神的重点却不是喝酒的多少,这个游戏可以抵酒,而抵押物,就是这些个美娇娘身上的物件。
虽说这多少有些不厚道,甚至可以理解为这雅间内的客人身份在那,有些以势压人的意思。可寻欢客,其目的,不就是寻欢么。
就这么,一个游戏下来,雅间内的花魁娘子们,饰品尽无,衣着清凉。
这顺安镖局的少当家,甚至手就那么不经意的,已经从侧面伸进了女伴的肚兜,开始勇攀高峰。
之后,仲西侯又是换了几个游戏,众人喝得面红耳赤,不论男女,除了朱谏男,身上衣物均是不见多少。
朱谏男之所以只退了饰品而不曾脱衣,是他今日酒量,真真令人咋舌。无需抵酒,也没耍赖,该罚多少,他的份,他悉数入喉。
最后,这雅间里头再如之前的酒会一般,花魁娘子们已悉数醉倒,丑态毕露。朱谏男凭借酒量,不见昏沉模样。而李冈鸿,却也是无奈之下,违背了君子之道,悄悄使用了手段,将酒气散去。
除了仲西侯、朱谏男同李冈鸿三人,这原本赴宴的几人里头,也就顺安镖局的少当家同临城铁业的副行首还勉强有些意识。
李冈鸿起身离开雅间,没一会儿,就进来一群仆从女婢,将醉酒的花魁娘子同寻欢客或扶或背,带离了雅间。
剩下的,伺候一旁等着随时听差遣的护从女婢们也都被遣退,雅间里头,就剩下了五人。
顺安镖局的少当家看着美人离怀,正恋恋不舍,坐他身侧的临城铁业副行首直接一杯清茶泼到了他脸上。
顺安镖局的少当家本要发怒,可看到对方紧着眉头,暗示意味十足的眼神,登时酒醒了七分。
这位临城铁业副行首没有喝茶,他再度给自己倒了碗酒,呷了口,恭敬问:“殿下,我等不过商贾小民,如何有幸能做殿下宴中宾客。既然此处没了多余的耳朵,殿下想要小的们做什么,可能明示?”
虽说这位临城铁业副行首话语清晰,可他也的确是醉了八九分。说到底,他是民,而朱谏男是这临城的主人。一介草民莫说与临城主了,纵然一个手无多少权的小官在他跟前,他也不敢这般与之说话。
朱谏男“啪”一声摇开了扇子,微笑不语。
而他身侧的李冈鸿,在喝下一口热茶后,从袖子里头掏出了厚厚一叠的银票摆在了桌上。
“这里头,是我李家代二位出的银子,计三万两。”
听到数字,顺安镖局的少当家不由瞪大了眼,而那临城铁业副行首,则是直接被酒呛得咳嗽不止。
顺安镖局的少当家盯着桌上那整整齐齐的银票不由直咽口水,而这临城铁业副行首,在咳嗽止住后,握着酒碗,不由沉默。
“自然。这些银子,是用作参股仲城主饭馆的本金。二位,鱼与渔,悄悄思量,就该明白。”
顺安镖局的少当家又是咽了口口水,他没敢开口,就那么盯着身侧的临城铁业副行首。而这临城铁业副行首放下酒碗,深深吸了几口气,眼神坚定。
“殿下,仲城主,李大公子,小的们只求混口饭吃。几位大老爷赏饭吃,本是幸事,可……”
开口的还是李冈鸿,他面含浅笑,手势示意对方但说无妨。
这临城铁业副行首又是深深吸了几口气,最后好似做了个天大决定:“小的不敢代表临城铁业,只以自己这点微薄身家,向殿下不情之请。”
说罢,这临城铁业副行首站起了身,他抡起了一壶酒,直接壶嘴对着自己嘴,咕咚咕咚就是灌了半壶酒。或是酒壮怂人胆,他颇为豪气的,把酒壶朝一侧一扔,酒壶碎裂,剩余酒水洒了一地。
“小的敢请殿下,从小的那微薄家业里头,为小的一家老小,留下一份财富,要他们在临城能平平安安活……”
话未尽,朱谏男哈哈大笑,收起扇子摇了摇:“仲城主和李家给予的富贵,本王可做个中间担保。保你一家富贵,至于,长命百岁,非人力所能及。本王,就不好承诺担保了。”
听到朱谏男的话,那顺安镖局的少当家登时脸上堆笑,正要开口,却是打住。他只是个走江湖运镖的莽夫,可没身旁这种生意人的脑袋来的灵光。
既然自己脑袋不灵光,那最聪明的做法,就是跟着聪明人做决定。
这一回,这临城铁业副行首没有再多犹豫,他直接伸手,抽走了那叠银票最上头的那一张五十两面额的银票。
“既然殿下赏饭吃,这等天大幸事,傻子才会拒绝。可今夜小的走得急,没带银子,就用五十的股份要这张银票,好付了自己那份账。”
对于临城铁业副行首这做法,朱谏男同李冈鸿都只是点就点头。
一旁的顺安镖局的少当家看着那被叠抽走了一张的银票,有些范愣,不知如何是好。好在桌子下头,这临城铁业副行首踢了他一脚,让他也跟着一起,抽走了上头一张五十两面额的银票。
他抓着银票,憨憨笑着:“嘿嘿,俺,俺也一样。”
李冈鸿拍了拍手,依旧是那年含浅笑的模样:“既然如此,时候不早了,二位所点的美姬们,也该沐浴好,在屋子里头等着二位了。这些个花魁娘子,平日里就算愿意出银子,可也不见得能一亲芳泽。二位,还不走么?”
所谓酒色不离家,听得李冈鸿这句话,这二人不由都是咽了口口水,相视一眼,对方眼里头尽是你懂的。
等雅间里头只剩三人,仲西侯拍了拍手:“好,好,好。不过,威逼,利诱的法子,可靠谱?”
李冈鸿摇了摇头:“仲城主怕是误会了,方才所有承诺,无一为假,桌上这些银子,也如方才所言,是他二人的股金。至于这些银子能占几成,就由仲城主来作计算了。”
仲西侯也不客气,直接将桌上银子一把抓过来,放入了怀中。
事情了了,朱谏男起身,伸了个懒腰:“如大鸿所言,夜已深了,本王相中的那两个美姬怕也是在屋子里头等急了。西侯老弟,大鸿,那本王,就失陪了。”
说罢,李冈鸿摇着扇子,迈着轻盈步子,离开了雅间。
仲西侯同李冈鸿看着朱谏男离去背影,想法各异。李冈鸿怎么想的,仲西侯不知道。仲西侯的想法,他自己以为是在骂朱谏男,殊不知,也是骂了他自己。
看着朱谏男离去背影,仲西侯心里头骂了这朱谏男一句。
真是一条喂不饱的狗,一下竟要两个,早晚累死在女人的白肚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