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同出的孩子关系总是有趣,绝大多数如果是兄妹,那兄长会觉得自家小妹是世上最美的女娘,会不惜一切去保护她。而如果是兄弟,再是兄友弟恭,兄长总归觉得小弟是个麻烦,而小弟也总会有几次乃至多次觉得自己的兄长是个疯子。
李云鸿有两位亲哥一位表哥,朱一诺也有两位亲哥一位表哥。这金陵小霸王同小魔头折腾在一起,没少埋汰过自己的兄长们。
于李云鸿眼里头,他的大哥虽说完美,却也是过于完美不像个正常人。而他的二哥,虽说往日里平和有礼,可李云鸿总觉得,他的心里头住着一个疯子。
可当这个一向平和的二哥突然急躁,李云鸿真有些不知所措。他将一切前因后果都讲与了李平鸿听,李平鸿的眉头依旧皱着,好似他的大脑在快速转动,思考。
“云鸿,以后那旧宅你就不要再去了。西地的那些人,你也莫再来往。”
李云鸿一脸不服气:“凭什么,那是我的好友……”
“李家人恪守的就是忠君二字,你要做的,是拥有足够的能力,在以后小王爷需要你的时候,成为他最锋利的那把刀。”
李云鸿皱眉嘟嘴,气鼓鼓的模样,哪像已经十几岁的小大人。
李平鸿回想方才说那句话的语气,似乎的确是重了些,他再度恢复那随和面容,探手摸着自己幼弟脑袋:“走,随为兄上街,吃多少肉串,为兄都给你付账。再后,为兄去营里,要人给你打造……”
李云鸿一把打掉了自己兄长的手,气鼓鼓道:“一顿不吃,死不了,掉不了几两肉。刀剑,我有,不劳二哥费心。”
说过了气话,李云鸿就像只争夺地盘失败的狒狒,依旧那气鼓鼓的模样,走开了。
李平鸿不由面露浅笑,微微摇了摇头。他再度左手负后腰,右手握着折扇,却是一个人,出了府,出了皇城,不知要去街上何处。
在金陵城一间还算上得了台面的酒楼里头,萦如歌再次召集了箕水豹、心月狐同张月鹿。
这三人今日都没有覆甲,萦如歌则是令狐长空的样貌示人。
这一回坐在主位的是箕水豹,萦如歌坐在左侧,心月狐与张月鹿坐在箕水豹对面。虽说坐在主位的是箕水豹,在那烹茶的也是他,可一套茶具里头看着就最为贵重的那个,摆在了萦如歌的面前。
箕水豹给众人满了茶,乐呵呵道:“尊者,尝一下,这是才从昱城进的茶,说是要进贡到京州的皇供。”
萦如歌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他不懂茶,可一口入喉,满腔飘香,也是不由点了点头。
“尊者,易水寒近来不太平,听闻折损了不少邃骨境的剑客。”
萦如歌点了点头:“杀死暮寒楼人的凶手,可有眉目?”
说及最初要办的事,几人却是沉默了。最后,还是心月狐开了口。
“那四连星的功夫,能做到的就那么几人。更不提,一拳要人性命的能耐,怕是参水猿也费劲。”
“说起来,那猴子也快到临城了吧?”
“昨日飞鸽来信,说是太久没有出门,既然出来了还来了临城,就先去一趟墨县,一会故人。”
听到参水猿要去会一下故人,萦如歌不由眉头微蹙。天鸾众的故人?可莫要是仇人才好。
“这几日,本座可出剑一次,墨县,我们也该去一趟了。”
听到萦如歌说要去墨县,箕水豹与张月鹿倒没什么反应,只是点了点头,而心月狐,那妩媚多娇的脸上,满是忧愁。
“月孤,你如何想?”
萦如歌问自己,心月狐犹豫些许时间,最终还是选择了开口:“尊者,我以为,墨县去不得。”
萦如歌没反驳,只是点了点头,示意心月狐继续说出她的理由。
“墨家家主是天下少有的大宗师,以尊者之能,怕是连靠近墨家家主的机会,都不存在。”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将萦如歌可以说是贬的一无是处。箕水豹与张月鹿不由神色慌张,他们看向了萦如歌,哪知,他们的尊者,一脸平静,不见喜怒。
或旁人会以为萦如歌是将情绪掩藏了,可天鸾众的人清楚明白,他们的尊者,对他们只会将情绪尽显,不作虚假。
“既然墨家能在江湖上挣得一分位置,无人敢惹,试问尊者,这墨家靠的,真就一个墨家家主么?”
张月鹿虽说身处天鸾众,可毕竟年纪尚浅,阅历不足,她开口:“自然是因为墨家是朱家的姻亲。”
张月鹿说完,不用心月狐解释,箕水豹就纠正了她这句话:“你该理解为,正因为朱家是墨家的姻亲,所以朱家才能几百年来,安稳坐在临城主的位置上,世袭着金陵王。”
张月鹿疑惑,实在想不明白一个王朝的王爷,坐拥一城之地之人,怎会依赖一个混迹江湖的家族。
看着张月鹿没能明白,箕水豹耐心给予解释:“为何每个权贵家族里头都会有高品的修行者,这些修行者为供奉,要他们为之服务,代价可是不低。朱家有幸,几代培养,出了像那位殿下这般的武道天骄。可那只是个偶然,是例外。朱家,之所以没什么江湖组织,没什么真正的绝顶高手敢不惜代价去试探,就是因为他们的姻亲,是墨家。小鹿儿,且问你,你可会为了你想得的报酬,去做就算能做成,却要接受你,整个天鸾众,乃至整个暮寒楼都被人抹去的代价?”
话都如此直白。张月鹿自然明白了意思。这丫头不过阅历经验欠缺,脑子倒不愚笨。
“所以,每一代的墨家家主,都有横推整个江湖的能耐。”
听到张月鹿这般说,箕水豹不由微微叹气摇头。看来这孩子的思维,真不像他们天鸾一众。
心月狐听着,倒是露出了稍显轻松的笑容:“一个墨家家主自然是不够,可若是墨家还有稍逊于墨家家主的人物,且这样的人数量未知,又该如何?再者,墨家虽身处江湖,可说到底,他们也世袭着爵位。他们的私兵按等阶,数量可超五百,不过一千就是虚罪。小鹿儿,你想想,墨家这样莫绝顶武道世家,又以军队编制培养,这样的人,又是怎样的一股势力?”
张月鹿听过了心月狐的话,也算是彻底明白,墨家为何能屹立近千年而不倒了。
看张月鹿多少明白了一点,心月狐继续说起来她的理由来:“尊者,正如说与小鹿儿听的,墨家,不是只有墨家家主一人的墨家。”
萦如歌点了点头:“墨家独步剑道顶峰,若是本座以剑,压制了他们呢少东家,可算是让墨家在这天下蒙了羞?如此,他墨桑的脸,可还能挂的住?”
听到自家尊者的目标是墨茗,而不是墨家家主后,心月狐与箕水豹算是稍稍宽了心。
“所以,本座会在大败墨茗之后,要他墨家应下二十年之约。本座,会给予他墨家二十年,可以继续是墨茗,也可以再另寻一人培养。那时候,本座若是再一次赢了,他墨家的家传莫语剑,就该为催剑主藏品之一。”
心月狐眉头再度紧蹙:“尊者,莫怪心月狐长他人志气,若是二十年后的墨茗,成了如今的墨家家主,尊者,又可有信心?”
萦如歌嘿嘿一笑:“既然临近弱冠的年纪本座能胜他们墨家传人一次,那二十年后,本座又何来败于他人脚下的理由?月孤,你可见我哪日曾松散懈怠过?”
心月狐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如此,你又忧心什么?”
心月狐轻咬下唇,那模样,更为魅惑。
可与这魅惑相比,心月狐这会儿脸上,更多的,还是忧虑:“尊者,如果,如果尊者在胜了墨茗后,没能走出墨家呢?”
心月狐这话一出,纵然是张月鹿,也是明白了意思。
萦如歌站起了身,双手负后腰走到了床边,他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呵呵笑了笑:“月孤,你担忧胜利者去书写历史?如果,本座这一次拉上仲西侯一同前往,你认为墨家里头纵然还有别的老怪物,又可能危害到本座?”
听不明白的人还是张月鹿,听不明白,问就是了,张月鹿开口:“仲西侯虽然修为不俗,我也是真真正正亲眼见识过。可是尊者,仲西侯也不过二十的年纪,和老怪物们相比,又能厉害到哪儿去。”
箕水豹嘿嘿笑了笑,给这小丫头倒了杯茶:“小鹿儿啊,今日的茶贵重,是因为它口味宜人。可它之所以这般贵重,是因为它有些皇家贡品的名头,如此,你明白么?”
这回,张月鹿理解的很快:“所以,墨家的人敢杀了握着剑的仲西侯,可他们不敢动握着一个印章的仲西侯。”
箕水豹一脸孺子可教:“对喽,这口西地之主的印啊,就是仲西侯在明面上最大的保命手段。”
“可,仲西侯他,会答应吗?”
心月狐依旧忧心忡忡,面色不见好转。萦如歌微笑看着心月狐,眼里头尽是满满把握的意思。
“无妨,既然仲西侯身居一城之主的位置,也算是个生意人。既然他是个生意人,那这件事,不过就是一笔新的买卖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