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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西侯突然觉得鼻子发痒,不由打了个喷嚏。他微微有些发愣,这天还热着,怎的会没由来打起了喷嚏。

仲西侯没打算溜达,他想着先去敲开香满楼的门,让闻妈妈给她包一些春熙姑娘院子里的桂花酥,然后再买些零嘴,先回李府。

可走着走着,迎面一人,却是乱了他的计划。

仲西侯穿的一直都是橙色的袍子,墨家的父子也差不多,常年穿着墨黑色的衣服。不过他们比仲西侯好些,不是常年袍子,还会换一下衣着款式。

墨茗今天穿的,是一件墨黑色长裳,可奇怪的是,这般文化人的衣着,这墨家少主却是在腰间悬了把剑。若是墨茗悬挂腰间的是把装饰用的文剑也就罢了,可那柄漆黑宝剑一看就锋芒无比的正常凶厉之兵。

“仲城主,又遇见了。”

对于墨家父子,仲西侯颇有好感,他嘿嘿笑了笑,算是方才墨茗行礼的回应:“玄荼么,你说有没有可能,是玄荼你有事情寻孤。”

墨茗也是面露浅笑,没打算打马虎眼:“是有事情,家父会友未归,而再过几日,就是我墨家祭剑的日子……”

听到墨茗说祭剑,仲西侯不由眉头一皱。祭剑客不是什么好的词汇,什么干将莫邪,什么小葵大魔剑之类,都是用的祭剑。

“等等,玄荼啊,你我算是友人了吧,至少孤是这般认为的。”

墨茗不由作揖行礼:“父多有教导,当奉仲城主为兄长。”

仲西侯点了点头:“好,那哥哥就问你一句,孤也没做啥对不起你们墨家的事,甚至孤有机会杀了仇敌,碍于你们朱墨两家的面子,还饶了那人性命。可你回头,就让孤去祭剑,这就有些过分了吧。”

墨茗不由纳闷,脸上也是不解,随后是羞愧:“兄长莫怪,还是茗修为有缺,而祭剑需要的是年轻的剑道天娇。一时之间,茗能想到的,只有兄长了。”

仲西侯这下就更苦恼了:“说吧,孤该给你们墨家多少银子,才能饶了孤这小命。”

这一回,墨茗就更加不明白了,忙问:“兄长,只是祭剑,为何兄长说的这般严重?”

这一下,就轮到仲西侯彻底懵了,他试探问:“那个,玄荼啊,你说的祭剑,是不是那种要锻造一把绝世神兵,然后活人血肉献祭的那种……”

听到仲西侯这么说,墨茗也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

“兄长着实是误会了,是我墨家每年夏末,都会去庄子里的剑宗祭剑。换个说法,算是祭奠祖先。”

听过了解释,仲西侯摸了摸并没半点汗水的额头,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哦,只是去你们家帮衬一起祭奠先祖么。祭奠先祖,该是你们墨家人要做的事,孤代你们墨家人行祭奠之事,不稳妥吧?”

墨茗依旧是面露浅笑:“墨家的剑冢,除了墨家血脉外,唯有二十以内的剑道天骄才好进入。如今父亲未归,而茗又无能,也只能……”

说到这,墨茗一脸羞愧之色。而仲西侯却是哈哈大笑,还拍了拍墨茗的肩膀。

“只要不是惦记孤这小命,那就一切都好说。可能具体说说,这祭剑,怎么个要求,怎么个流程?”

墨茗摇了摇头:“说实在,茗也不知。往年都是父亲独自一人前往剑冢祭剑,而这些流程一类,也只有庄里头的几位长老知晓。”

听墨茗这么说,仲西侯倒是额外确定了一件事,这墨家,还有别的不知修为的老家伙们。不过说起来,这才是正常。毕竟他可不信,一个墨家家主,能扛起江湖一片天。

“若是兄长不便,或是另有顾虑……”

仲西侯又是拍了拍墨茗肩膀,依旧嘿嘿笑着:“用你们文化人的说话方式,孤也引经据典一次。一片高山的森林里住有各种动物,在一处悬崖,长了一棵果树。那棵果树上结什么果子不重要,那种果子味道异常甘美就是了。森林里的动物都想吃到这种果子,可即便是擅长悬崖攀爬的山羊,也不敢去尝试去摘取果子。所以这些果子,掌握在了猴子手里。忘提一嘴,那果树枝桠细窄,可承受不了哪怕是一只幼猴的重量。”

听到这,墨茗也是好奇了起来,忙问:“既然猴子不是不是靠爬树摘取的果子,那它们又是用了什么巧妙的法子?”

仲西侯点了点头,一脸诡笑:“所以,善假于物,是多么重要。猴子们没法爬树过去摘果子,就没法依仗自己天生优势的本领了。可它们可以简单用藤条做几个网,用长树枝撑着。再后,把网伸到那果子下方,用长树条去敲果子。果子被敲,就会掉落,落进了网里。”

听过了道理,墨茗点了点头,一脸恍然大悟,再一次恭敬冲仲西侯作揖行礼。

看到墨茗多少有些释怀的样子,仲西侯故作欣慰模样:“如此就对了,猴子的爬树本领是天生的,后天一次又次的攀爬,让他们这种天生的本事愈加熟练。可同样,猴子制作了工具是借助了身体之外的外力,这也是它们的本事。你天赋不弱于孤,不过一时半会儿的落后而已。那就是你爬树的本事还未炉火纯青,所以,孤,就是那藤条编制的网。而你最终只要摘到了那果子,也就足够了。”

墨茗听着,是觉得颇有道理,可一想到自己被仲西侯比拟成了猴子,总觉得心里有些怪滋味。

“好了,等需要孤做什么,再来孤府上就是了。”

说罢,仲西侯就要走,可墨茗又一个问题,让他暂时性止住了脚步。

“兄长方才说放过的仇人?”

仲西侯并不隐瞒,只是叹了口气:“那人叫叶光纪,想来这个名字你比孤更熟悉。同样,他另一个名字,你也比孤更熟悉,泪无声。”

听到了名字,墨茗不由睁大了眼:“泪无声,泪无声是那位的追随者,他,他竟是那位的追随者……”

看到墨茗的反应,仲西侯不由纳闷,那位传说中的三殿下,在临城人心中究竟是怎么个存在?

惊讶后,墨茗收敛了情绪,又问:“泪无声与兄长有怎样的仇怨?”

仲西侯迈开了步子,他背对墨茗摆了摆手,一边走一边说道:“不重要了,这仇,孤暂且放下了。”

看着仲西侯走远,墨茗还是冲着对方的背影深深一揖。

仲西侯如原先计划一般,先去了香满楼。当龟奴掀开门板看到是仲西侯,没了往日的谄媚讨好,这一次反倒如同见到鬼神一般,直接动手去合门板。

仲西侯不由眉头一皱,一巴掌扇在了这龟奴脸上。龟奴被扇倒在地,仲西侯直接从他身上踏了过去。

他没先去寻闻妈妈,想着龟奴都是这种反应,闻妈妈那就更不用多说了。仲西侯溜达了几间伙房,找到了不少糕点。

好家伙,一家花楼,以桂花酥为例,不同口味的竟有七种。

仲西侯一一常尝试了下,最终把春熙花魁院子里那种口味的桂花酥给装进了木匣子里头。本来提着木匣子就可以走,可想了想,觉得不妥,又放下木匣子,取了块香帕,将桂花酥包裹。

没走两步,仲西侯又觉得不妥。那木匣子上有香满楼的印记,可香帕,不就是最明显的印记么?

一通翻找,最后仲西侯总算是找到了一千处理过的荷叶,用荷叶包裹好了原本可装满大半个木匣子的桂花酥后,心满意足离开。

这一回,回李府的路上没遇到什么熟人,更没遇到什么麻烦。

才进府,就看到四个丫头悉数在最外的那个院子里头。兰儿、馨儿、晴儿站在一边,双手贴着放在小腹位置,头低垂,神情慌张。

而另一个小丫头静儿,则是跪在地上,还将一个木盆高举过头。木盆本来不沉,可举着时间久了,也会手臂发酸。如今静儿的样子,就是双臂发抖,小脸上也都是泪水与委屈。

仲西侯不由纳闷,他看向了一旁手握鸡毛掸子的管事妇人瞿婶,一脸询问意思。

瞿婶见来的是仲西侯,原本那凶神恶煞的模样尽收,换上了一副恭敬模样:“见过东家,这丫头不知尊贵,在外得罪了人,不给点教训,不会长记性。”

仲西侯有些好奇,就坐到了一旁的石椅上。他将荷叶包放在石桌上,解开。仲西侯拿起了一块桂花酥,又招呼另三个小丫头过来一道品尝。

三个丫头看到精致的桂花酥,这个年纪的小丫头本就贪嘴,更不提东家带来的定然要花费不少银子,晴儿登时就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可三个小丫头没一人敢动,仲西侯自然明白,她们畏惧着瞿婶。可仲西侯只是眼睛微眯,三个小丫头以为仲西侯这是要发怒了,立马小碎步过来,各拿了块桂花酥放进嘴里。

“真好吃……”

“是啊,好香……”

兰儿与馨儿都是咬了一小口,而晴儿已经将整个咽下,她没说话,就用水汪汪的一双大眼看着那荷叶上头的桂花酥。

仲西侯哈哈笑,没有说话,只是做了个请的手势。

三个小丫头本还心有忌惮,可当他们看到瞿婶点头,又听瞿婶松口说东家给的,是赏赐,不收是对东家的不敬后,这才再次去拿桂花酥。

兰儿和馨儿都还矜持,各自都拿了两块,晴儿这小贪嘴以为仲西侯没注意,一只小手伸过,拿走了三块。

三个小丫头轻松了点,仲西侯这才看向瞿婶,眼神询问。

瞿婶叹了口气,看向跪在地上呢静儿就是一脸怒其不争的意思:“东家,我们都知道东家人好心善,在府上的活计也比别处钱银多又自在。可静儿这丫头,在府上过了几日潇洒日子,就忘记自己是个卑贱的胚子了。大胖要她去集市买两斤醋,这死丫头竟还敢和人争吵起来……”

瞿婶话没讲完,跪在地上泪眼汪汪的静儿噘着嘴,顶撞道:“是东家说,我们能和寻常女娘一般活动。那个老粗痞,说东家是蛮子,还说东家是狗一样,在花楼里一夜要四五个花魁伺候……”

“还敢顶嘴……”

瞿婶不由怒了,抡起鸡毛掸子又要抽打静儿,可一阵无名风起,强烈到直接将鸡毛掸子从瞿婶手上吹落。

接着,就听到仲西侯哈哈大笑声:“瞿婶,孤晓得你往日里是如何对待这几个丫头,也晓得你怕的是什么。既然孤与过他们承诺,那么,孤在一日,他们就与寻常女娘无差。更不提,难听的话,打狗要看主人。你们是李府的人,只要你们是对的,以后有人欺辱你们,大可骂回去,打回去。以往,你们无所依凭,可现在你们进了李府,那么,你们的依凭,就是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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