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西侯本以为既然墨家也是大邺最初的四家之一,不单在江湖里头处泰山般的高位,世世代代还挂了个鼎剑王的虚名,按理说墨家的天水山庄不敢说富丽堂皇堪比皇城,那也该是一眼看去,美轮美奂才是。
可仲西侯眼前所见,这牌楼虽说也高有五丈,宽过四丈,可用的石材,看去普通,也不见什么汉白玉一类的混搭些。牌楼也雕琢了翔云,可奇怪的是三个门洞,四根柱子,只有中间右边那根柱子上,缠了一条黑龙。
按理说,万般规制,讲究个对称,可这一条黑龙,算怎么个理?
在牌楼后边,站了四人,这四人也同墨茗一般,身着黑衣,腰悬宝剑。当四人看到有人从山路上来,还是个橙袍黑皮,自然惹眼。或是墨茗早早有所交代,这几人虽说出了牌楼,却不是寻常的那种盘问,反倒都是抱拳,一副恭敬模样。
“仲城主,少庄主同主母久候了。”
仲西侯点了点头,他正要随着守门的进去天水山庄,从后边却是传来了一阵笑声。
连仲西侯在内,五人循着笑声看了过去,只见一身青衣手摇折扇又背着个画匣子的翩翩公子从石阶走了上来。俊美非常,儒雅偏偏,又好一身青衣的,不用多提,自然是金陵李家的长子,李冈鸿。
看到李冈鸿,仲西侯多少有些纳闷,不明白既然李冈鸿来了墨县,又要他仲西侯来墨家做什么?
“李兄,久见了。”
李冈鸿收起了折扇,回礼道:“仲兄,别来无恙。”
四个守门的墨家弟子见到来人是李冈鸿,也同对待仲西侯一般,恭敬抱拳,齐声道:“见过李大公子。”
李冈鸿冲四人点了点头,他就如同天水山庄的主人一般,领着仲西侯进了墨家。
仲西侯只是随意扫了几眼,天水山庄虽大,楼也好,屋也好,虽说建制考究,可建筑,说实在的,一般。
“仲兄不在金陵开设西碗温鼎,怎是有兴致来墨县了?”
仲西侯不由眼睑微微一动,想着这李冈鸿可真有意思,明知故问:“哦,那李兄,来墨家又是为何?”
李冈鸿用折扇敲了敲背后背着的画匣子:“近来得了副好画,想着有好东西,自然要与茗弟分享。可才在皇城里溜达了一圈,才被小王爷告知茗弟已经回了墨县。”
仲西侯也瞅了眼李冈鸿背后背着的画匣子,匣子不大,四尺不到些,颇为方正。
“怎样的画,可能容孤也一饱眼福,瞅一瞅。”
李冈鸿摇了摇收起来的折扇,声音里头带有歉意:“仲兄虽说擅诗词歌赋,可画这一道······莫不是,仲兄还善丹青?”
仲西侯摇了摇头:“人呢,有那么一两件还凑合的本事就够了,画画,人画凤凰低首,孤的,是小鸡啄米。”
“那还请仲兄见谅,这画,第一眼还是让茗弟先看,可好?”
既然人家拒绝的直白,仲西侯自然不会多要求。二人一路走,李冈鸿就跟李北歌遇到过的那些古城导游一般,一路组,一路给仲西侯介绍着。看李冈鸿这样子,对墨家的天水山庄还真是了解透彻,就好似他打小住的不是金陵皇城,是这墨县的天水山庄一般。
二人正逛着,一个十四五岁看着伶俐的小丫头冲着二人蹦跳过来。小丫头算不得白,那双眼睛倒是大的出奇,不过令人一眼就能记住这小丫头的,不是她那双明亮大眼,是她那头乌黑头发梳了如同猫耳朵般的发髻。
说起来,这小丫头看着,还真像个小奶猫成精一般。
“大鸿哥哥,你果然来了。”
小猫精一般的小丫头拉着李冈鸿的手左右轻晃,那撒娇劲,不带半点做作。李冈鸿也是面含温和笑容,用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小丫头的脑袋。
“曲儿,这一回来得及,没能给你带稀奇有趣的玩意儿,回头,给你补上。”
被称作曲儿的小丫头不像别的小娃娃一听没礼物就换一副面孔,依旧咧嘴嘿嘿笑,露出一对颇为可爱的虎牙:“那有什么啊,我屋子里有趣的东西多着嘞。少主母没事就带我下山,城里头好玩的好吃的,我要啥她就给我买啥。”
李冈鸿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曲儿又看向了仲西侯,上下打量,随后那双明亮大眼里头,竟是露出了嫌弃。
仲西侯也学着李冈鸿的样子,露出自认温和的笑容,也是探出手想去抚摸曲儿的脑袋。可手伸一般,这小丫头竟直接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柄小剑,龇牙咧嘴,就跟炸了毛的奶猫一般,尽是提防。
仲西侯探出的手不由僵在了那,只得尴尬收了回去。
“你就是仲西侯吧,你长得,可真黑。”
听到这,仲西侯眼睑不由抽抽,怎的,自己肤色黝黑,是遭谁惹谁了?
“诶哟。”
李冈鸿用手中折扇轻轻敲了敲曲儿的脑袋,曲儿也是立马一手一拳开始捂住脑袋,生怕再挨一扇子。
“曲儿,不好对客人无礼。”
曲儿显然不服气,用没拿短剑的那只手扒眼睛,吐舌头,“略”的冲仲西侯做鬼脸。
“大鸿哥,主母还在等你呢,你快去,快去。”
李冈鸿看了看仲西侯,眼里头不由露出为难之色。
曲儿用握着短剑的小拳头拍了拍自己略微隆起的胸口:“大鸿哥,你去吧,有我呢。这个黑,这个人,我来招待。保证让他见识到我们墨家的热情大方,让他,宾至如归,流连忘返······诶哟······”
李冈鸿又用折扇轻打了曲儿的脑袋一下,让小丫头不由又一次捂住了脑袋,就听李冈鸿笑骂:“你这小娘,一肚子鬼主意。莫说没提醒你,仲城主可是不得了的人物,你想捉弄他,小心自己讨不得好。”
曲儿收起了短剑,绕到李冈鸿身后开始推李冈鸿,嘴里头也是催促:“知道了大鸿哥,去,快去,主母还在等你呢。”
李冈鸿冲仲西侯抱歉作揖后,也就先行离开。而剩下的仲西侯同曲儿,二人大眼对小眼,心思各异。
“你,仲黑黑,你来我们墨家干嘛?
曲儿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仲西侯。说来有趣,小丫头虽说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可指着他的手,不是四指握拳,一指伸出。小丫头指着自己的手,是并着的。
仲西侯抚摸着下巴,故作思索:“嗯,如果孤说,是来你墨家打劫的,那曲儿女侠准备怎么对付孤?”
曲儿一听,不由龇牙瞪眼,又把右手伸进了左边袖子里:“嘿,我说你个仲黑黑,你是不知道这里是墨家吗?居然还想着来占我们墨家便宜?信不信,本女侠这柄绝世宝剑,对着你就是白的进,红的出······”
曲儿正说着狠话,突然发现自己左边袖子里那柄短剑蠢蠢欲动。她那小手不由努力想去压住短剑,可最终短剑那莫名而起的力量太大,不单脱了左边袖子里的剑鞘,还脱了手,直接朝着仲西侯就飞了过去。
仲西侯手一摊,短剑就如同鸟儿飞回主人手里,被他握住。
仲西侯打量,又掂量了这柄短剑:“嗯,剑不错,不过,不适合你。”
曲儿不由跺脚,一脸愤愤:“黑黑,把剑还我,快······”
看着曲儿冲自己摊手,仲西侯直接用短剑朝天一挥。一剑出,一道剑光明亮刺目,一飞冲天。
曲儿张着嘴,抬头看天。可没一会儿,她又摆出了那副凶狠的模样,瞪着仲西侯。
“哼,还行,可你进我墨家,你还只是这个。”
看到曲儿冲着自己手握成拳,小指伸出,仲西侯也不恼,只是面含浅笑:“这剑不错,孤收下了,来,把剑鞘也一并给孤。”
曲儿这一回竟没有冲着仲西侯张牙舞爪的,反倒是右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左边袖子。可还好,她那短剑剑鞘安安静静躺在自己的左袖子里,没有同短剑一般不安分。
“成吧,本来孤还打算用一柄天下前百的名剑来同你交换这柄短剑。既然你不乐意,那孤以后剑还是送你,剑鞘,孤也不给你。”
曲儿这下可就急了,没忍住,又用手指仲西侯。可有趣的是,纵然她恼怒生气,可依旧不是用食指指向自己,还是那五指合并。
“仲黑黑,你,你,你欺负小孩儿……我要告诉茉姐姐,让她用墨家家法狠狠教训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