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A-

仲西侯不由一脸坏笑,冲着曲儿张开了手:“这么划算的买卖,怎的,觉得亏啊?你想想啊,以后你长大了长成了标致的大美人后去行走江湖,要是佩剑是天下前百的名剑,可剑鞘和剑不搭,那外人怎么想你们墨家?你想想,你玄荼哥哥的剑,是不是剑和剑鞘相搭?你再想想你见过的那些女侠,她们的剑核剑鞘,又是不是和人一样秀气?”

曲儿原本只是小眉头皱着,听了仲西侯的话,就跟受了天大委屈一般,小嘴都撅了起来。

“唉,也不知你玄荼哥哥以后看到小荷初露尖尖角的小美人可偏偏佩剑成了败笔,也不知道会怎么想······”

仲西侯故意把视线从曲儿身上挪开,可余光却是一直偷瞄着这个同奶猫一般的小丫头。果不其然,这小丫头还真就是以墨茗为中心,对墨茗对她的看法,那是相当重啊。

“好吧。”曲儿去左袖子里掏出了短剑的剑鞘,递给仲西侯,仲西侯正要去接,可曲儿又把剑鞘缩了回去,“我,我可要说明,我把剑鞘给你,可不是因为茗哥哥。我,我是因为剑被你抢了,我剑鞘留着没用处。才不是贪图你的剑,不是······”

仲西侯一把从她手里抢过了短剑剑鞘,短剑归鞘,被他收入了自己袖中。

“这么着吧,剑呢,以后才能给你,可今天也不能亏待你。你就让厨房去准备一口大锅,还要辣椒,越辣越好,还要花椒,要香油······”

仲西侯一股脑报出了一堆东西,突然暂停了一下,好似是怕这小丫头一下子记不住这么多一般。

“我知道,你要做那个西碗温鼎,否则我怎么会在这里听你叨叨。快说,我记性好着呢。”

仲西侯本要问曲儿是怎么知道西碗温鼎的,可想想李冈鸿与这小丫头的亲昵劲,想来就是李冈鸿写信告诉了这小丫头。

没了向导,就剩仲西侯一人在墨家晃荡。晃荡久了,也就觉得没什么乐趣,随意找了处亭子歇歇脚。随意找的亭子,可这亭子刚好在崖边,斜躺在亭子长椅上,入眼就是整座繁华小城的美景。

仲西侯就这么,渐渐有了睡意。

“小友,就是仲西侯?”

仲西侯正要睡去,突然传来了一个老者乐呵呵的声音,他才合上的眼睛又不由睁开。来的老者白须白发,这白发梳得整齐,披散后背,其中又扎了一条马尾。老者的衣裳,是一身黑色,不用想就知道这人也是墨家的。

墨家老者在仲西侯相邻处坐了下来,也是朝着山下小城看去。

“如何,不夜城的听风楼望去整座西城,还有,在寒山寺眺望金陵,同在墨家看去这座小城,景色可有差?”

仲西侯用食指中指轻轻敲击着自己下巴,好似思索了一番,随后开口:“这么说吧,孤在听风楼看西地,一片人间烟火。在寒山寺看金陵,是俗世风尘。可在这里看墨县,唉,谁人能说江湖远呢?”

墨家老者故作惊讶:“哦,墨县小城,竟是给仲城主这般的感觉么?”

“前辈,你说孤一直锁在西地,可不论是你们临城的,还是京州的,都想着法子折腾孤。那墨家一直在这山上的庄子里安分了数百近千年,可又有从天下销声匿迹?”

墨家老者点了点头:“是啊,既然入了江湖,世世代代,都怕是不好出这江湖了。”

“所以啊,老前辈,墨家是想借这一次机会,彻彻底底退出江湖么?”

墨家老者点了点头,可随后却又叹气一声。

“这般直接么?不说些什么大道理或者,找些别的借口?”

墨家老者好似被仲西侯这句话给逗乐了,哈哈大笑:“都已经想这么做了,又有什么好不承认呢?”

仲西侯索性彻底躺了下去,双手作枕头,眼睛看着亭子的顶盖:“可孤都没入过江湖,又为何要孤来帮这么个忙呢?”

“因为啊,你是孤。”

仲西侯不由一愣,满眼疑惑。

老者又是哈哈大笑,随后抚须:“你想想,花满西城仲南燕的儿子真心想游历江湖,换个称呼,带上你的剑,怎会没人称你一句,仲大侠?”

“是这么个道理,可孤,做不来啊。唉,不像你墨家,世代传承莫语剑,孤寻寻觅觅多年,却是没得到一柄称手的宝剑。可惜了,可惜了······”

“怎的?你是忘了你的剑?”

墨家老者这么一句话,仲西侯不由愣在了原地。当仲西侯准备换个姿势,从长椅上坐起的时候,突然一阵狂风起,眼前整个世界,开始跌倒,开始旋转。

亭顶到了脚下,石桌石椅也随着地面一道到了头顶。仲西侯调整身子,落在了亭顶的中央。他调整身子时候余光瞥见,那墨家老者还是坐在他原本的位置。仲西侯注意到了一件事,他的身子下坠了,墨家老者没有。墨家老者不单身子没有被地心引力吸引,甚至连袍子同须发,也如先前一般。

就好似,就好似受这个跌倒世界影响的,只有他仲西侯一人。

仲西侯站起了身,正想着腾起身子跳到墨家老者身边,狂风又起。狂风二度起,周遭景象有了变化。二人所处,不再是墨家的天水山庄,万幸,也不是断枪他们的云层之上。

可环顾周遭,仲西侯不由皱眉。

这所处之地,竟是一片荒坟。好在仲西侯能站直身子了,他又仔细瞅了几眼这片天地。

他所处的地方,整体格调是那种阴森的幽绿,一座又一座石碑错落林立,且一眼看去,没几座完整的石碑。仲西侯看了几座石碑,那些石碑不论完整与否,上头的字,均是模糊到没一个字有完整的形状。

“小友,莫要慌张。”

墨家老者的声音传来,仲西侯看了过去。可还真是有意思,在天水山庄的时候,墨家老者是墨家那一身具有代表性的黑色长袍,可到了这处坟地,墨家老者的袍子成了明亮的白色。

“我说前辈,有事咱们就好好说,何必整这么一出?”

“你,方才说什么?”

仲西侯有些纳闷,莫不是自己口齿不清?

“孤是说,老前辈有事,说出来便可,这般幽森,可还真有点,吓人。”

仲西侯重复了话语,可墨家老者却是不由一声哀叹:“唉,你终究是把自己给困住了。也罢,正如这片地,你可以看到数不尽的石碑,可你能看得出,哪怕是看出一处石碑上头的字?”

仲西侯依墨家老者的意思环顾了整片坟地,正如他先前注意到的,这片坟地,没有一处石碑上头有字。这字,指的是能看得出的字,哪怕是半个字,一个偏旁。这些石碑上,就好似是被人砸出的一个又一个的孔洞,这些孔洞被连在了一起,最后所见,就是几个坑连在一起,又几个坑连在一起,从上往下,有的就两三个连起来的坑,有的是一长串相连的坑。

“埋在里头的,都是些什么人?”

墨家老者摇了摇头,一声哀叹:“它们啊,不是人。”

仲西侯不解其意:“不是人?莫不是,是他人的爱犬,宝马?”

墨家老者又摇了摇头:“埋在里头的,也不是狗,不是马。”

“不是狗,不是马?”

“这里埋葬的,是一位又一位剑客的,全部。”

仲西侯陷入了沉思,剑客的全部?他仲西侯也是名剑客,他依仗的是什么?手中剑么?

回想过往,仲西侯想不起自己曾用过什么剑。或许,他所用过的剑,就都同曲儿的那柄短剑一般,或许有名字,又或许,就是寻常铁匠铺随意挑的一柄顺手宝剑。

“你心中所想,可是剑?那你再想想,为何你会想到是剑,而不是其他?”

其他?剑客除了剑,还有什么?莫不是,是自己的剑意?

“对啊,剑客除了剑,还能依仗什么?剑客,剑客,就是剑和剑的客人。一柄剑,一柄好剑,一柄绝世好剑,可流传千年。可它们所谓的主人呢?它们的主人终究肉体凡胎,区区几十年便是尘归尘,土归土。或许在那一世,剑客们是它们的主人,可对于剑来说,他们的,终究是过客,是客人。”

中西侯点了点头,他对墨家老者的话认可,可他不明白,墨家老者又为何要对他说这些?

“仲西侯啊,你是真的忘了?”

忘了?忘了什么?

墨家老者又张嘴,可不等他出声,这片坟地突然雷鸣电闪,风卷尘土起。只是一瞬,仲西侯视线模糊。

风?竟然还有人与自己玩起了风一道。

仲西侯与墨家老者被风沙隔离,而仲西侯的眉心,那道银白风痕出现,他手指一勾,强劲狂风以他为中心,狂卷八方。

可,这狂风,才起,又灭。

而那隔离了他与墨家老者的风沙墙壁,仲西侯隐约看到了令人不由睁大眼的一幕。在风沙后边,墨家老者那模糊的身影,被撕裂。

撕裂?

那不是野兽利爪的那种撕裂,那种撕裂,就好似同时有数百乃至千万柄剑,同时划过了他的身躯。只是一瞬,墨家老者的身影,成了片片碎片,任风吹散。

  1. 上一章
  2. 目录
  3.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