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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家,这个家族很奇怪,不知是他一直遵循着什么戒条,还是有什么说不清的规则限制了。在墨家,身上流淌着墨家血液的,永远只有两个人。亦或,在颇为短暂的时间里,会有三个人。同样,有的时候,这存世的血脉,可能只会是唯一。

墨家有几百口人,有老有少,这些人大多也都是以墨为姓,甚至在这天水山庄也传承了几代,乃至几十代。

可墨茗莫说没有同胞兄弟姐妹,或是堂兄弟姐妹了,甚至,不见一个叔伯,没有姑母。

墨茗带仲西侯去见的家中长辈,也不是他的祖父或叔祖伯祖,那是九位老人,最年轻的都已经与老龙王年龄相仿的九位老人。

九位老人所住的院落不大,在一个估摸四十平的院子的三面有三栋二层小楼,看去,合计有十二个房间。

九位老人有五位在院子里,他们没有互相谈天说地,只是各自坐着各自的事。

一个敞开衣衫胖若弥勒的光头老者躺在一把竹椅上,他左手握着蒲扇,随着竹椅的前后摇动也轻轻扇着风,右手则是握着一条烤畜腿,仲西侯看不出那是羊腿还是牛犊腿。这条烤畜腿看着不像是被人用牙给一口一口咬去了些,看着,更像是用刀削下了一片又一片。

有个老人一身长裳站在院子里果树的顶端,自然,他的长裳也是黑色的。虽说是长裳,可这长裳有些朴实。虽说朴实,倒也是干净,更是不带一丝褶皱。若说鹿鸣先生穿一身黑色长裳有国士风姿,那这位老人以一脚脚尖接触枝桠立身树上,那模样,更像是一只高傲的黑天鹅。

另一个老人,趴在井口边,就跟个顽童一般,撅着屁股,半个头探进了井里,也着实令人好奇,他在观察什么。

还有个老人,虽说也是黑衣,可女人不论哪个年纪,都存了爱美之心,她的黑衣上绣了几朵红花,几朵黄花。她的黑衣似绸缎做的,看去光滑柔亮,那几朵小花也是颇为精致。

院子里最后那个老人也是最令仲西侯纳闷的,不知道是另外几位老人干的,还是他自己下的手。他被五花大绑在了红漆柱子上,可让仲西侯纳闷的地方在于,这位老人虽说被绑着,可他是熟睡模样。如此也就罢了,可当仲西侯余光瞥见一幕,不由咋舌。这被绑得结实的老人或是觉得面部有些痒痒,也不见什么动作,直接将手探出了结实的麻绳,给自己挠了挠。等舒坦了,又把手给缩了回去。可奇怪之处在于,仲西侯确信他是被绑得结结实实,结实到就连呼吸都不一定顺畅的那种。

这五人应当是看到、听到亦或是闻到仲西侯同墨茗进了小院,可他们并没有什么动作,依旧是自顾自的做着自己的事。

仲西侯与墨茗对望,墨茗依旧是那温和模样,就见他上前两步,冲着几人恭敬作揖:“孙儿墨茗,今日携友来见爷爷奶奶们。”

仲西侯本以为墨茗开口了,几人依旧是没有反应,可结果,与他所想大相径庭。

那个胖弥勒般的光头刹那化身饿死鬼,三两口将那条畜腿吃完,扔掉了手中的腿骨。站了人的那棵树如同被强风吹拂,枝叶簌簌作响。趴了个人的井,井里头好似装了个喷头,化作喷泉,将井水喷涌而出。院子唯一的那位奶奶她衣服上的花如同变戏法一般,从她的衣服上跳了出来,一朵又一朵,最后被老人熟练扎成了一束。将一位老人结结实实绑住的麻绳也似乎有了灵性,就如同灵蛇一般,一圈又一圈解开,将老人给松绑。

只是墨茗一句问候,这原本有人却没生气的院子,一下子活络,甚至有些喧嚣起来。

胖弥勒离他们最近,可无奈他身子过于肥硕,没能第一时间从竹椅上爬起。站在树上的那位老人,双手负后腰,身子从树上飘然跃下,落在了墨茗身前。趴在井边的老人用手一拍井沿,喷出的井水悉数回到了井里,而他也是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咧嘴笑呵呵凑了过来。那位奶奶将扎好的花递给了墨茗,那眼神,好似墨茗还是个四五岁的小娃娃,而她递的也不是花,而是一个精致的拨浪鼓。等胖弥勒也凑到了墨茗身边,那个原本被绑住的老人才打着哈欠,伸着懒腰走了过来。

仲西侯最为好奇与在意的,就是最后这位老人。且不说那麻绳是否真的捆住了他,单说这会儿,那麻绳竟当真有灵一般,就同一条被驯养的蛇,跟在他身后一道游了过来。

五位老人全无先前姿态,开始围着墨茗念念叨叨,什么饿瘦了没好好吃饭,什么剑可练了书可读了,什么媳妇有孕了没,还有抱怨水不够冰同只咧嘴嘿嘿笑不说话的。

而仲西侯,早被五位老人给挤开了墨茗身边,只得在一边纳闷,又不由觉得有趣。

墨茗丝毫不见不耐烦,一一与五位老人说过了话后,这才将话题引到了仲西侯身上。

“爷爷奶奶们,这位是仲西侯,是父亲请来,助我墨家的。”

当墨茗将仲西侯的身份抬到了与墨桑相差无几的高度,这五位老人这才将目光落向了仲西侯。可当五人的视线从墨茗身上挪开,落到仲西侯身上的时候,仲西侯又是不由觉得苦闷。

咋滴,自己是多不受待见,为何围着墨茗这长那短的,等到了自己,脸一个个黑的,相比较自己都有过之。

原本站在树上的那位老人先开口,他的语气带了几分质问,又有几分怀疑:“你这娃娃就是仲西侯?仲南燕那小崽子的崽子?”

这原本站在树上的老人看模样,也算一位帅老头了,可开口怎就这般令人不待见。

仲西侯也没想着与几人逞口舌,只是点了点头,他没作揖,只是抱拳:“孤便是仲西侯。”

孤,便是仲西侯。

仲西侯这一句话,就好似他们就该知道自己是谁,他们知道自己是谁,本就该是件理所当然的事一般。

可有趣的是,仲西侯这略微有些高傲的回答,却没引得几位老人的态度有所变化。那条仿佛有灵的麻绳朝着仲西侯游了过来,仲西侯没有反抗,任那麻绳缠上了自己的小腿,游过了自己的手臂,最后挤开抱拳的拳头缝蹭进了他的掌心。

四位老人都看向了那个把玩麻绳的老人,这老人依旧跟个老顽童一般,咧嘴嘿嘿笑,他点了点头,给予了几人肯定。

那唯一的老太太又跟变戏法一般掏出了一朵花,一朵黄花,一朵路边随处可见的黄色小野花。她将花递给了仲西侯,仲西侯也不知何意,只是本能性出手去接这朵花。

可就在他双指夹住这朵黄色小野花,那老太太将手松开的刹那,仲西侯不由皱眉。

就是那一瞬间,一股犹若惊涛骇浪的强大的剑气自黄色小野花上扩散而出,仲西侯的双指乃至整只手,渐渐弥漫扩散为整条右臂,都是不由生疼。

那疼也只是一瞬,就在发现异端的同时,仲西侯的身上,也是散出了精纯且霸道的剑气。

当仲西侯那霸道的剑气与老太太那颇为阴损的剑气相交汇时候,就恍如大海之上,两头虎鲸相撞,高空俯瞰,海面上以两头虎鲸为中心,海水成波浪,涟漪扩散一圈又一圈。

仲西侯手中的黄花当真只是一朵寻常无比的路边小野花,一朵寻常路边小野花如何经得起两位剑道大家的璀璨,登时就有粉碎的趋势。仲西侯双指一松,黄花下落。可接着,有微风给它借力,让这朵黄花乘风而上,最后不知飘去了何处。

看到仲西侯展露的这一手,五人老人突然就哈哈大笑,脸上也尽是赞许。

这,可就令仲西侯又是不由纳闷了。

啥意思?这是在试探自己,够不够格成为墨家助力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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