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刃划过喉咙，在生机渐失的时候，你会感受到无力。

利刃如果是刺进心口，或许你也就只能哼哼两声。

假如，利刃是破坏了你的大脑，那也算是最舒坦无痛苦的死法了。

可这柄琉璃宝剑是贯穿了八斗先生的腹部，腹部被捅穿后死亡率与前三者一般，极高。可与前三者不同的，是腹部被捅穿后你还需要花费不少的时间去等待，等待死亡的来临。

八斗先生也觉察自己生机的快速消散，甚至，她感觉到自己的体温，也在急速下降。

而这时，李冈鸿的表情，却是有了变化。他双眉一横，双眸一寒，一副肃杀之貌。那合并的剑指高高举起，随后朝着八斗先生的方向，落下。

在李冈鸿剑指落下的刹那，那已经朝着八斗先生飞去的十二柄飞剑为青色气息包裹，渐渐，青色气息开始凝结成形，化为了一个又一个虚而不实的青衫剑客。这十二个虚而不实且面有覆甲的青衫剑客握住了黑色宝剑，十二个虚而不实的剑客又分列十二个方向，手中黑色宝剑各自动作，有劈有砍，有挑有刺，朝着被琉璃宝剑贯穿腹部的八斗先生就是夺命一剑。

十二柄剑离八斗先生不过咫尺，下一瞬就该令她丧命饮恨于此，可就是这咫尺杀机的时候，八斗先生仰天狂笑。

伴随着她的狂笑，气息狂暴涌出，如狂风横扫，这十二名虚而不实的青衫剑客连同十二柄黑色宝剑，都被这狂暴的气息，直接给震开。

再看八斗先生，她已头发披散，七窍流血，嘴咧着，眼中尽是，戏谑。

八斗先生左手摸向了后腰，就那么生生的，将李冈鸿那柄琉璃宝剑，给拔了出来。

八斗先生看了看手上的琉璃宝剑，她没有想法子毁了这柄漂亮到简直就是件工艺品的宝剑，反倒直接将剑朝着李冈鸿就丢了过去。

宝剑破风而来，到了李冈鸿身侧那飞行速度刹那消散，宝剑也被李冈鸿稳稳握在了手上。

“你，当真很有趣啊。”

八斗先生这时语气之中尽是兴奋，而李冈鸿，他的模样渐渐呈现出了癫狂之态。

李冈鸿率先动手，十二名虚而不实的青衫剑客，十二柄黑色宝剑，又呈剑阵困杀八斗先生。而李冈鸿，身影若酆都鬼魅，散出的杀意冰寒彻骨，只是一瞬，也到了八斗先生身前。

十三柄剑，又一次齐齐出手，如缭乱的百花，迷了人眼。

十三剑，悉数命中。可每一剑，伤的都不是要害，八斗先生就在那么一瞬，微微调整了身子，令十三剑的靶心偏移。

李冈鸿杀招未成，急忙抽剑，才抽剑，十二名虚而不实的青衫剑客化为青烟消散，十二柄黑色宝剑也如鸟群围绕在了二人周遭。

八斗先生身上多了十三个流血的口子，第一滴血还未落地，她手中黑锯般的宝剑已经举起，又落下。

风摧之落下的时候，树笼里头狂风大作，汹涌如倾覆大厦的巨浪，朝着李冈鸿奔腾而去。

那十二柄黑色宝剑立马挡在了李冈鸿身前，剑呈圆阵，不断旋转。那狂风巨浪撞在了旋转的剑阵上，如同流水遇到了石头，分流成两股，继续朝后奔腾。

可渐渐的，这块使得流水分裂的石头，出现了裂纹。有了裂纹，就有了口子，没一会儿的功夫，这块石头，崩碎。

石头崩碎，是十二柄黑色宝剑里头，四柄直接成了碎末，又有四柄出现了龟裂，也就上下各两柄合计四柄不见什么损伤。而就在十二柄黑色宝剑四毁四残的同时，李冈鸿也如身体受到严重攻击一般，身子不由后退几步，又是一口黑血吐了出来。

这一次的吐血，令他脑袋发嗡，视野也不由变得模糊了不少。

他抬起左手，拇指和中指摁住了自己的太阳穴，颇为用力，随后又使劲摇了摇头，尽可能让自己稍稍清醒些。可还不等他清醒几分，八斗先生已经握着风摧之，再一次杀到了他身前。

风摧之那锯齿般的剑刃直接划过，在他胸前呈斜线劈落，皮开肉绽，自然也会伴随着鲜血溅射。

李冈鸿的双唇已经彻底失去了血色，他的眼眶也凹陷了下去，那模样，像极了一个喜好大烟，不吃不喝只抽大烟，还是一连数年的那种病痨。

八斗先生看到李冈鸿如今模样，嘴角不由勾起轻蔑，她的剑再度挥，可这一回，她失手了。也是不知李冈鸿哪来的力气，在八斗先生的风摧之朝着他脖子挥斩而来的时候，李冈鸿身如轻燕，腾空而起。

在李冈鸿腾空后，他双手握剑，琉璃宝剑自上而下，一剑劈落。

这一剑劈落，带起的声音恍如深山密林之中一声龙吟惊出了满山飞鸟，飞鸟的啼鸣与扑翅声混杂在了一块儿。

八斗先生人未动，又有藤蔓自地缝中伸出，藤蔓组成了一道墙，直接挡在了八斗先生身前。

可这藤蔓组成的墙，还是太过单薄。李冈鸿这一剑，直接破开了这道墙，其威力不减三分，仍旧朝着八斗先生飞去。

八斗先生不由眼睑微微抽动，双眉也是不由微微皱了起来。就在八斗先生提剑要挡的时候，她的眸子里头，透出了惊恐。

因为那好似多走两步就要猝死的李冈鸿，已经到了她的身前。

此刻的李冈鸿面无表情，身子下伏，那胸口与下巴，离地已不过半丈。而那柄精美到恍如工艺品的琉璃宝剑，也已经被他反握在右手，朝着八斗先生的双腿就砍了过去。

八斗先生身子旋转避开了李冈鸿破开藤蔓墙的一剑，那同时，她手中风摧之也是自下而上，出剑朝着李冈鸿的琉璃宝剑挑了过去。

八斗先生的刹那反应，堪称完美，李冈鸿这夺命双击，已然失效。

李冈鸿的脸上早就没了血色，白的恐怖，恐怖到如同已经没了生命又在水中泡了数月一般的白色。就是这么一张惨白没了半分血色的脸上，由原本的平静，换成了一个邪魅的笑容。

八斗先生心里头不由“咯噔”，暗叹不妙。

破风风，有数道破风声传来，应证了八斗先生的猜测。

那破风的，是最后完整的四柄黑色宝剑，这四柄黑色宝剑伴随着一声又一声的“扑哧”声，扎入了八斗先生的双肩与两条大腿的外侧。

“这，算是以牙还牙了吧？”

那身子还伏着，近乎贴地伏在八斗先生身前的李冈鸿这般问。八斗先生那原本好看至今的一双杏眼此刻因为愤怒已然成了一对铜铃，这对铜铃里头迸射出的怒火若由虚化实，怕真能把此刻的李冈鸿给弄成烧排骨。

八斗先生忍着疼痛，那插在地上的风摧之直接被她前推，剑刃破了了皮肉，直接砍进了李冈鸿的肩骨里头。八斗先生似不解恨，又将剑往上提了几分，风摧之此刻模样本就像极了锯子，这一锯，纵然李冈鸿早就没了多少生气，他的身体还是条件反射的，令他的额头与鬓角都有汗水淌落。

接着，八斗先生抬起一脚，将李冈鸿如野狗一般踹飞数丈，最后是砸在了树笼的笼壁上这才算停下。这一踢，怕是彻底踢没了李冈鸿的力气，令他就连握住琉璃宝剑的力气都没了，那琉璃宝剑落在地上，发出清脆响声。

纵然如此，李冈鸿还是踉踉跄跄爬了起来。还是这个位置，他先前爬起来的位置。就是这个位置，阳光从那几个被黑色宝剑破开的孔洞中射落，落在了他的身上，可真是舒服。

不等他多享受这阳光沐浴在身上的快感几分，又有数条藤蔓从地缝中钻出，又一次的，历史重演，将他给穿透，举在了半空。

“如此，你还不······”

八斗先生最后那个“死”字还未出口，她充满愤怒的双眼，又一次布满了茫然。她又一次低下了头，看到这似曾相识，或该直接说曾经出现过的场景，一脸的难以置信。

李冈鸿两次被藤蔓穿透身子，举在半空，她八斗先生，也是再度被那柄琉璃宝剑，穿透了腹部。

唯一不同的，是上一次这柄剑是从背后捅穿了她的腹部，而这一回，她低头能看到的，是剑柄。

整柄琉璃宝剑的剑刃，已悉数穿透了八斗先生的躯体，只留下一个剑柄还在外边，就好似故意的，故意让她低头能看到一般。

就这么，因为八斗先生的气力也近乎耗尽，那将二人困在其中的树笼，大树恍若一瞬枯萎，直接成了灰烬。可那刺穿又将李冈鸿举起的五条粗壮藤蔓，却未消失。

李冈鸿被举在了半空，他彻底没了一丝力气，哪怕是闭上双眼的力气。太阳的光芒不再需要去树笼的破洞和缝隙中射落，太阳的光芒直接普照着这片大地，照样着人与物，自然也包括了李冈鸿。

人被穿透，本该是有血淌落的，可那五条藤蔓却是干净。哪怕是看去李冈鸿躯体被藤蔓穿透的地方，也只是皮开肉穿，那皮肉里头，竟没有再流出一滴的血。

八斗先生也再没力气支撑她站着，她不自觉跪在了地上，在她跪下的时候，视野晃动，其中一个画面，是李冈鸿的脸。

这本是天下闻名的才子的脸，早就没了最初的俊朗儒雅，这张脸现在很脏，又不少的伤口损坏了其完整性。

可为何，为何这张脸定格在这世上的最后模样，不是平静，不是愤怒，不是喜悦，还是如这青衫剑客以往时候一般，面含微微的浅笑？

八斗先生的脑子有些混乱，她突然有些纳闷，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何要杀了眼前这人？

是因为他要护着墨家那个孤儿？还是因为，他是个天资卓绝的后辈？

或者，是因为这人，曾对她言语轻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