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有人乐不思蜀留宿香满楼,也有人家中管教严,匆匆离去。
几句客套后,仲西侯搀扶着刘妈妈就回了雨烟阁。
刘妈妈喝了不少酒,等被放到床上,立马精神懈怠,沉沉睡去。
仲西侯一通翻找,从柜子里头翻出了一个香炉。放到鼻子边嗅了嗅,的确是不错的檀香。
打开盖子,他右手指甲作刮刀,从左手的黑木护腕上刮下了少许的木粉,掺入了檀木香里头。
等点好了香炉,仲西侯又看了眼床上躺得四仰八叉的刘妈妈,不由乐呵。
帮着妇人脱去了外衣与鞋袜,卸下了饰品,直接用被子把对方给裹了起来。
做好了这些,仲西侯到了窗边,打开窗户,一跃而出。
人跃出,风起,载着仲西侯飞向高空。
仲西侯依照在西地书房看过的资料,大致确定了四方街的位置。
等仲西侯身子缓缓落地,没一会儿,有个着劲装,腰间挂了条九节鞭,又斗笠遮掩的江湖客找了过来。
“侯爷。”
仲西侯冲来人点了点头,问:“京州那边,可有异样?”
对方点了点头,声音轻又恭敬:“削番的议题每月都会被提及,别的,倒都是些鸡毛小事。侯爷,木王爷的木头快用完了。”
“无妨,孤这次出行,已经令人安排了一批。只要这败家王爷不是拿孤的木头去造房子,够他折腾一年。”
见仲西侯已有安排,这事也可带过。
九节鞭的江湖客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信封,正要递给仲西侯,只听一阵破风声,仲西侯与他齐齐动作,避向了一边。
二人才避开,又听得破风声,各有两道寒芒冲二人袭来。
仲西侯左右腾挪,避开了袭杀。
而那九节鞭的江湖客,在最初避向一边的时候,已顺势抽出了挂在腰上的九节鞭。
一条九节鞭在他手上,宛若游蛇,左右甩动,一声又一声“啪”响,如同过年时候的爆竹声。
可高手过招,时机不过一瞬,两名从黑夜中涌现的剑客搭配巧妙,没几个来回,用九节鞭的江湖客身上,已多了几道血口。
仲西侯在对付他这边两名剑客的同时也注意到了另一边,登时杀心起,也没了留活口审问的心思。
他左手探出,一把掐住了其中一个冲他袭来的剑客。
对方还来不及扑腾反抗,只听骨头碎裂的声音。这人,被仲西侯一瞬断喉殒命。
另一名剑客见同伴丧命,也是不由起了几分怒火,出手更为狠辣。
可今夜来袭的四名剑客,终究是强在两两搭配,一人死,另一者威胁大跌,也没了生机。
仲西侯左手黑木拳套握住对方劈落的剑,拳上一用力,一声清脆响声,这名剑客的剑登时崩碎。
剑崩碎,剑客刹那失去了支撑点,身子一瞬不稳。
仲西侯趁着他重心失衡的间隙,右手一勾,将对方朝着自己拉近了几分。
不等剑客手中断剑刺来,仲西侯的左拳也跟了上来。
一拳,命中对方膻中穴。
穴散,人亡,身子若断线木偶,倒落。
仲西侯未有松懈停顿,脚尖一点,身作离弦之箭,冲着另两名剑客飞射而去。
那两名围攻九节鞭江湖客的剑客顿觉威胁若海啸来袭,在让九节鞭江湖客身上又多了两道彩后,各自退向一旁。
仲西侯瞥了眼九节鞭的江湖客,他这会儿衣裳破烂,伤口的出血染红了一片又一片,气息紊乱。
“运炁调整内息,封住伤口。”
对方应了声后盘膝坐下,开始稳定伤势。
仲西侯又看向了前头的两名剑客,眼神冰寒:“何人?”
只是简单一问,多重意思。
可仲西侯也知道,不论是这些剑客的身份,还是他们的幕后,这两名剑客这会儿都不会吐露。
“如此,那就把命做赔偿。”
情报固然重要,九节鞭江湖客的伤势也不容他浪费时间。
仲西侯没过多纠结,直接挥拳冲二人打去。
仲西侯飞身到了二人身前,一拳打在了左侧那人挥过来的剑上,右脚也同时踹出,踢中另一人的左肩。
被踢中左肩那人身子踉跄,不由后退了几步。
仲西侯身子仍未落地,又是左手探出,抓住了那柄被他打开的宝剑。
以宝剑为支撑桥梁,借力又是一个腾挪,到了那人身后。
这名剑客左肘朝后打来,被仲西侯一掌拍了回去。
对方不服,右手一剑挥出半圆,朝他右臂斩来。
仲西侯右手双指合一,直接点在了对方手背。
这一剑指的威力,不亚于短剑突刺,对方一个吃疼,手一松,剑落地。
另一名被仲西侯踹开的剑客也稳住了身子,朝着仲西侯又是一剑突刺。
而仲西侯,则是一个擒拿,直接扣住了他身前这名剑客,用作肉盾牌。
另一名剑客见同伴被擒,也是不由停下了动作。
“这回可能说说了?”
仲西侯这么问,被他扣住的剑客仍旧不老实,还在那不断挣扎。
然,并无半点用处。
“杀!”
被仲西侯扣住的剑客见自己没法挣脱,冲着同伴就怒吼出了这么一个字。
另一名剑客没有犹豫,再次提剑,朝着二人又是突刺了过来。
仲西侯见对方俨然死士做派,也不打算拦着,在对方靠近时候将被他扣住的那名剑客朝前推了一把。
一剑贯体,伙伴相残,仲西侯也已经箭步跟上。
剩余的那名剑客才将剑拔出,准备与仲西侯抗衡的时候,膻中穴位置一疼,身子更是朝后飞了出去,直到撞在了一根柱子上才停下。
仲西侯缓步靠近了这最后一名剑客,满面笑意:“咱们真没必要以死相搏,可能好好聊聊?”
这名剑客膻中穴处的炁源被仲西侯一拳崩碎,藏纳其中的炁也开始不断外散。
身体各处,不知碎骨多少,行动能力也近乎丧失。
可尽管如此,这名剑客还是努力尝试着,他吃力提剑,想刺向仲西侯。
仲西侯有些无奈,用手拨开了缓缓朝他靠近的宝剑,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却是听得了破风声
破风声起,仲西侯不由眉头一紧,眼神一寒。
当他朝那风来的方向看去,那是九节鞭江湖客正盘膝的地方。
而同一处,二楼左右高度,有一人正极速落下。
来人黑色夜行衣,手中长刀朝着九节鞭江湖客就劈落下来。
仲西侯与那处相距有二十步,纵然奋力,也已来不及。
他左手一抖,那黑木做的拳套同护腕,顷刻崩散成了一块又一块的木制小零件。
这些木制小零件如同被风带着与仲西侯一道前行,这过程中,又逐渐零件相吸,重组在了一起。
仲西侯一个回身,右手一探,抓住了那黑木拳套同护腕崩散又重组后的小玩意。
那,是一巴掌大,精巧无比的连发小弩。
小弩在手,仲西侯冲着黑衣刀客的方向直接射出了四支没羽短箭。
“咻”“咻”“咻”“咻”,四支没羽短箭去势凶猛,直接贯穿了黑衣刀客的四肢,钉在了后边十几步距离处的墙上。
而仲西侯,也终于赶到了九节鞭江湖客同这名黑衣刀客这边。
他左手挥动,直接锁住了黑衣刀客的喉咙。
未曾料及的,是这名黑衣刀客的四肢明明被短箭射穿,该丧失了行动力,可黑衣刀客还是挥出了那夺命的一刀。
长刀脱手飞去,朝着九节鞭江湖客飞去。
仲西侯正要回身去格挡,却是被黑衣刀客用伤残的双手锁住了他的左臂,用他自己的身体重量延缓了仲西侯的行进速度。
仲西侯一脚踹向那把长刀,终究,慢了一步。
长刀被仲西侯一踢,没有斩落九节鞭江湖客的脑袋,却是斜斜的,削去了九节鞭江湖客的半张右脸。
九节鞭江湖客重心失衡,身子朝后仰去,后脑砸在了石阶上,刹那血涌。
仲西侯回头,满目怒火看着还被他掐着的黑衣刀客。
对方那双眼睛里头,这会儿却尽是戏谑。
仲西侯左手猛然一用力,只听骨头碎裂的声音,这名黑衣刀客,殒命。
将尸体丢弃一旁,仲西侯不顾形象,直接跪在了九节鞭江湖客身边,右手双指抵在对方膻中穴位置,将炁源源不断朝对方体内灌输。
残剩一口气的九节鞭江湖客摆了摆手,嘴巴张合:“侯爷,没用的……”
他的左手缓慢探入了怀中,将那封还来不及交递的信取了出来,递向了仲西侯。
可信才递出,还没到仲西侯手里,动作停在了那。
仲西侯不由心中一个咯噔,更是不自觉加大了炁的传输。
也不去管他的炁大规模灌入对方体内,是否会损伤对方。
毕竟活着,哪怕没了半张脸,活着,终究比什么都重要。
可,纵然仲西侯将炁源源不断传出,炁却是没法灌入对方体内,只是化作白烟,消散在二人身边。
人,终究是死了。
仲西侯收回了手,又探出,抚过对方残缺的脸,将他还完好的那只眼给合上。
仲西侯去拿九节鞭江湖客手中的信,可试了几次,这信如同被嵌入对方手里一般,怎么也拔不出。
再用力,怕是信也该损坏。
仲西侯不由一声无奈轻笑,一根又一根掰开了对方的手指,将那封一端已被捏得褶皱密布的信取了出来。
“辛苦了,下辈子还来西地的话,就别学武了,多念点书,或学门别的营生手艺……”
“可笑……”
声音虚弱,语气里头讥讽意味十足。
仲西侯扭过头,看去了那个一息尚存的剑客。
刹那,仲西侯眼里的温柔消散,取而代之的,唯有冰寒杀意。
他走到了那名剑客身侧:“想活么?”
这名剑客又想狂笑,可无奈,这幅皮囊已不允许。
才笑出一声,面巾就湿了一块。
“你阻止不了大势的到来,一切只是徒劳……”
或许他想借着最后一口气再作口舌之快,于仲西侯心里头留下哪怕一丝一毫的忌惮,可惜他终究是想错了。
仲西侯没有犹豫,一拳打在了对方的膻中穴位置,直接崩碎了对方的炁源。
这名剑客一声闷哼,身子抽动了一下,就再没动作。
又有血将面巾彻底染湿,最后浸透,滴落。
仲西侯起身,又看向了九节鞭江湖客那边,犹豫几息,终究还是离开。
他可以带走他的尸体,带回西地,以最高礼遇慰藉英魂。
三百黑甲开道,十八勇士抬棺。
于古木林外十里处的沙穴,立碑。
可惜啊可惜,如此动作,只会让勇士的死失去意义。
仲西侯将信收入了怀中,足下催力,一跃数丈。
又有风起,载着他直上高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