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仲西侯在院子里才练完剑,就听得有人叩门。在里院说听到有人叩门,旁人听了,怕真会觉得是在胡说。
也是如此,仲西侯除了买下了这座宅子,也准备让这座宅子变得寻常些。
他打开了侧门,是昨日那个跑腿的牙行伙计。而在这伙计身后,是好几辆马车同十来个男女老少。
“李大爷,早啊。按您吩咐的,都置办好了。这是多余的银子······”
这座宅子买来的时候,什么家具用品,甚至枕头被子,原先的主人都没带走,好似颇为匆忙一般。
仲西侯没打算把家具用品换了,有钱也不能这么铺张。但他人用过的一些个人物品,再好他也没兴趣接盘。
所以昨天仲西侯给了这伙计五百两,让他帮忙置办些东西,还有就是招些仆人。
这伙计也是实在,招工招来了一个门房大爷,三个扫地洗衣的大娘,两个厨子,一个四十来岁的管事妇人,一个管账的年轻书生。
这些人,仲西侯本以为差不多了,可当他看到还有四个看过去与花少红一般年纪,样貌还算清秀的小姑娘时,不由皱眉。
当听到这牙行伙计说这四个姑娘是让仲西侯使唤的丫鬟,是奴籍,能当暖床丫头的时候,仲西侯不由皱眉。
当他准备拒绝,退去这四个小姑娘,被声音吸引过来的花少红却是先仲西侯开口,留下了这四个小姑娘。
牙行伙计把置办货物的收据,那些雇工的契约,包括那四个小姑娘的奴籍早早都收拢在了一块。他把东西都交给了仲西侯,又掏出剩余的银票。
五百两,还有三百多两没用。
仲西侯把东西都给了花少红,随后又是左腰悬挂橙色宝剑,右腰挂着酒壶,溜达去了。
那牙行伙计看到花少红手里握着银票,满面笑脸,摩搓着手,看着花少红。
花少红纳闷,问:“咋了,还有别的事?”
那牙行伙计嘿嘿笑着,不断摩搓着手。
花少红一脸恍然大悟,牙行伙计也是不断点头附和。
花少红开始数剩余的银票,他越数,那牙行伙计越是兴奋。可数到了最后,花少红竟是将银票都塞入了怀里。
这可把牙行伙计给看得,看得有些一头雾水。
随后,花少红又从腰带兜里掏出了两个铜板。他把铜板交到了牙行伙计手上,一本正经道了谢。
那之后,花少红领着众人进了宅子,而随着马车来的那些劳工也开始卸货搬运。所有人都在忙碌,唯独那个牙行伙计,独自一人在风中纳闷。
仲西侯又去了万色坊,万色坊的掌柜,也就是那个青犼卫赵元洲看到仲西侯,立马流露出看到大财主的神光,热情迎了过来。
“大官人,小的上次没说错吧,这流烟云锦啊,好着呢。如何,再给您,做两套?”
看着赵元洲一脸财迷模样,仲西侯当真有些哭笑不得。他又是在店里溜达了一会儿,看看这卷,摸摸那匹。
最后,仲西侯看到另一个打杂的伙计,就把人喊了过来,拿着一卷紫色布匹好一阵看。
“罩着他的身子,做两套袍子。要能跑能跳,足够方便的。样子么,一定要让人一眼看去,就晓得这人是贵家公子,特有钱那种。”
听着仲西侯的要求,赵元洲眼里头满是不解,有些纳闷。
侯爷今天这是唱得哪一出?咋的要了一批紫色的布,做的还是少年人身段的袍子?
可既然是仲西侯要求的,赵元洲连连应是。赵元洲本还想把仲西侯请上楼去,可仲西侯却是摆了摆手,付了账,还给他留了个地址。
看到地址后,赵元洲的眉头不由挤成了一个川字。
可当赵元洲想同仲西侯说些什么的时候,这位城主大人,早就没了人影。
仲西侯左手负后腰,右手拽着葫芦挂绳随意旋转,嘴里,自然少不了哼曲。他在找人,却不是自己去找,而是这般随意溜达,等人主动上来让他找。
果不其然,他等的人,堵在了仲西侯前行的路上。
仲西侯绳子一收,葫芦又挂回了右腰。而在他身前,站了一人。
这人头发黑白相杂,穿了一身洗得发白的旧道袍,背后背了一把部分焦黑又有些缺角的桃木剑。自然,一张苍狼面甲,遮住了真容。
仲西侯咧嘴嘿嘿笑,还抬手同来人打招呼:“哟,奎木狼道长,久见了。”
站在仲西侯身前的奎木狼不由心中疑惑,自己同仲西侯应当不曾见过,这西地之主竟然认得自己。另外,不曾见过,何来久见?
奎木狼行了个道家礼,恭敬道:“仲城主,贫道特来,请仲城主试剑。”
仲西侯点了点头,也不说话,左手握住了那黑木剑鞘,右手握上了舞雩剑的橙色剑柄。舞雩剑伴随着“噌”声,缓缓出鞘,银色剑刃折射了阳光,颇为耀眼。
奎木狼收礼之后,肩膀一耸,背后的桃木剑飞起又落下,手一探,稳稳握住。
“久闻舞雩剑大名,今日贫道有幸,这一剑,剑名,归途!”
“雷劈桃木,剑不错。”
仲西侯的舞雩剑完整出鞘,他手腕一转,橙色宝剑反握,身子微微下倾。
“孤也有一剑,剑名,飞龙,巡八荒!”
说罢,一个面覆狼甲的中年道人,一个一身橙袍的异域黑皮,二人身上气息刹那爆发。气息扩散,涟漪化若狂风,倒霉了路人同街旁的摊位。
奎木狼挥出两剑,剑气一黑一白,两道剑气若柔和春风,吹动街旁店招旗帜。两道剑气汇聚却不融合,黑白纠缠,最终化为八卦形状。
八卦上浮升至空中,一个八卦分裂为两个,两个分裂为四个,最终,合计八十一个八卦将上空遮蔽。
看到这名为“归途”的一剑,仲西侯不由心中惊叹,可脸上的笑容,却是更为邪佞。
他身子继续前冲,没有别的动作。在那八十一个八卦如漫天冰雹砸落的时候,仲西侯左挪右移,避开了砸落的八卦剑气。
可八卦毕竟有八十一个,当十余个八卦一并砸落的时候,仲西侯,终于出剑。
舞雩剑反握,同小臂近乎贴在了一起。反手剑出,刹那,风起,似有龙吟。
伴随着这一剑,剑气浓若橙色炊烟,扩散,又汇聚。
当橙色剑气汇聚为一,旁人眼前所见,是那异域黑皮一剑挥出,一只橙色龙爪从他的剑上飞出,朝着那个中年道人抓了过去。
八卦在前,龙爪伴随着呼啸风声,直接迎了上去。龙爪触碰,层层八卦碎,声若琉璃脆。
碎裂的八卦散为黑白剑气,剑气弥漫若烟雾,遮住了看客们的视野。
当剑气消散,众人眼前所见,是那一身橙袍的异域黑皮反手握剑,而那中年道人木剑竖在身前。二人一把橙色宝剑,一把破旧桃木剑,双剑相触碰,站立在那。
“道长,孤这一剑,不知到道长可满意?”
奎木狼收剑,木剑背回背后:“是贫道,才能有缺。”
仲西侯将剑收回鞘中,右手食指一勾,葫芦飞起,绳子往回一扯,葫芦握在了手中。咬开瓶塞,一口豪饮,哈哈大笑。他又将瓶塞塞回,手腕一动,葫芦飞向了奎木狼。
奎木狼手打太极,稳稳接住了葫芦。
“金陵城美景美人,却无美酒。这是孤不夜城的酒,唤作仙人醉,仅此一壶。道长,省着喝。”
奎姆打开瓶塞,却是小小抿了一口。酒入口,甜辣。流入腹中,却如火烧。砸吧砸吧,满腔酒香,回味无穷。
“好酒,看来贫道以后又有个想去的地方了。”
仲西侯双手作揖,身子微躬:“不夜城,恭候道长。”
看到一城之主这般态度,奎木狼不由无奈摇头:“故,仲城主是认出了贫道这一剑?”
仲西侯微微摇头:“道长不必再试探,这一剑,怕是道长自创。”
奎木狼没有再多说,手扯绳子晃荡着酒壶,迈着大步,哼着小曲,朝着来的方向离去。
“这牛鼻子,搁这么远都能听到我哼曲子。”
仲西侯习惯性去摸右腰,可那里已经空空荡荡,不由收回右手,双臂环抱胸前。他又抬头看向已没有八十一个八卦遮蔽阳光的天空,呵呵笑了笑。
“奎木狼,亦或,穆道长。真是有趣,小师弟竟能找来你这般的人物。”
仲西侯正心中感慨,却是听得身后喧闹。回头,竟是一对冲着他这快速跑来的巡城卫。
看他们这模样,个个咬牙切齿。仲西侯无奈摇了摇头,冲那队巡城卫摇手打招呼。
这一队赶来的巡城卫还纳闷,这异域黑皮怎的还招手打招呼。可下一息,令他们不由愣在了原地,险些石化。
这橙袍黑皮,竟直接迈开大步,朝着拐角飞也似的逃离了现场。
仲西侯又拐又绕,在确定彻底甩开了那帮巡城卫后,这才恢复了寻常步调。他手负后腰,依旧是边走边哼小曲。
本打算再寻间铺子,挑个葫芦。但他同奎木狼说的不是假话,那是唯一一壶金陵城能找到的仙人醉。
就在仲西侯看似闲适溜达的时候,又有人,也找上了这西地之主。仲西侯停下脚步,看着这算是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不由嘴角微咧。
“才几日,伤好了?”
堵住仲西侯的是一群强健大汉,而为首的,是个身着华丽锦服,肥头大耳的年轻男人。这男人,就是朱谏男设的接风宴上,早早被迫离场的那位纨绔。
这肥头大耳的公子哥看着仲西侯,脸上不由露出不屑笑容:“死黑炭,居然敢在金陵城打你老子我,你是获活得不耐烦了······”
“你想做孤老子?”
这肥头大耳的公子哥听到仲西侯的话,不由一愣。
而仲西侯,却是满面柔和笑容,又问:“孤的父亲,会给银钱,供孤消遣。那你,可能给孤银钱?”
听得仲西侯讨要银子就肯认自己为父,脸上不由戏谑:“我朱谏琅名下商铺酒楼,日进斗金,黑炭我儿,要为父给你多少零花?”
“朱谏,琅,么?”仲西侯不由微微摇头,眼神里头不由露出了轻蔑,“七千万两,可有?”
“呵,不过是七,什么,七千万两。死黑炭,你是在······”
当这唤作朱谏琅的公子哥话还完,那个橙袍黑皮身若鬼魅已经到了他们身前。不等他躲闪,他带来的那帮强健汉子也是来不及有所反应,仲西侯一个巴掌,让朱谏琅想起了香满楼的那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