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么?那,仲城主可有兴趣,同临城做一笔买卖?”
仲西侯摘了颗葡萄,也不剥皮就丢进了嘴里:“说来听听。”
“关乎陆吾玉盘,只要不夜城助我朱家取得完整的陆吾玉盘,未来的大邺,仍有不夜城一席之地。”
仲西侯正在摘第二颗葡萄,听到朱谏男的话,不由动作微微停滞。
葡萄丢进嘴中,仲西侯却是摇了摇头。
他也不卖关子,直接给予解释:“殿下,终究只是殿下。”
朱谏男并不恼怒,只是点了点头。
再之后,二人只是一个喝酒,一个喝果子水。朱谏男给仲西侯介绍台上的歌姬、舞姬,又如同一个尝遍秦淮朱唇的老风流鬼一般,评价着每一个花魁娘子的独门绝技。
当仲西侯听得那个春熙花魁夜里会尿床,仲西侯不由感慨,自己当真作孽,竟把这么个绝品女子,给推了开去。
作孽啊!
等香满楼散了场,仲西侯没有回他新买的李府,而是哼着小曲,去了不远处的雨烟阁。
去的时候,那面目猥琐的龟奴正要合上门板,看到是仲西侯,立马撤下了所有门板,笑脸相迎。
仲西侯看也不看着龟奴一眼,随手丢了块近一两的银块给这龟奴,随后又是继续哼着小曲,去了熟悉的房间。
仲西侯也纳闷,这花楼可真有意思。但凡闺中没客人,这些个花楼姑娘,怎的都没有锁门的习惯。
仲西侯推门进去后,关上门,插上了门栓。而床上的妇人,两颊绯红,显然今夜又已喝多。
看着这妇人鞋袜未脱,人呈大字占了半张床,仲西侯也是不由微微摇头。
又是帮着这刘妈妈脱了鞋袜与外衣,盖上被子。可他,却没宽衣解带钻进被窝里头。
仲西侯坐在椅子上,手肘撑着桌子,拳头抵在太阳穴处,闭上了眼睛。
他以为朱谏男再如何,也会稍微含蓄些。怎会想到,这朱家会将野心表现的这般赤裸裸。
又看了看床上发出微微鼾声的妇人,仲西侯不由觉得心里头苦。
自己怎的就失算,没带西地美姬来金陵城。这下好了,就算身侧有美人,他也不敢碰。
天微微亮,仲西侯伸了个懒腰,熟练的自己梳洗好后,给这刘妈妈准备好了洗漱用品。
这一日他没有练剑,反倒是疾步离开了雨烟阁。
仲西侯又去了鬼婆娘的铺子,路上,又遇到了那个买早点的老汉。仲西侯坐了下去,又是要了一笼包子、两块米糕同一碗豆浆。
老汉看到是仲西侯,不由热情打了招呼,然后将抹布挂在了肩上,就坐了过来。
“如何,可去过了秦淮河?”
仲西侯点了点头,还给老汉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我辈风流老前辈,那些个评价半丝不差。”
被仲西侯这么一捧,老汉缺牙的嘴都没能合拢,笑的那叫一个欢愉。
“老前辈可晓得,城里头,哪里能收拢铜铁啊?”
铜铁同盐一样,主要是官家管控,但也有小部分位高权重者,有这类生意的门路。
老汉想了想,却是摆了摆手:“你呀,来晚了。”
听到这,仲西侯不由纳闷。若是这老汉不知道,那也还好,可这来晚了,让他不由纳闷。
“听说啊,这你可不能乱说,老汉我也只是听说。”
见仲西侯点头,承诺不会乱说后,老汉这才继续。
“听说啊,金陵城也好,临城也好,铜铁缺失的特别厉害。不少铁匠铺子的活计啊,都受了影响。”
“什么时候的事?”
老汉想了想,有些不确定:“约摸七八天前开始的吧,现在啊,这铁匠铺子里的剪子菜刀,都贵了好几倍。”
“七八天前?”
这个时间点,让仲西侯有些纳闷。他不夜城长年收拢铜铁,八年过去了,收拢的数量自然不少,可市场上对于铜铁的流通,从不曾有过影响。
自然,也不曾有人发现西地一直在暗中做这些。
可如同临城这般,大量铜铁突然短时间内突然消失的?仲西侯不由感慨,这朱家祖孙,做事情的胆子可真大。
吃完了东西付过了账,仲西侯也就径直去了鬼婆娘那边。
鬼婆娘年老,还在休息,仲西侯也就没有打扰,他直接找来了锤子,询问情况。
锤子听过了仲西侯的话,不由哀叹了一声:“也是不知道怎么个回事,也就这段时间,铜铁大量流失,官府也没个说法。不过,奇怪的是,缺货的,也只是寻常品质的铜铁。”
仲西侯点了点头,也就没再多问,更没停留。随后他又去了几间商行,果然,与他猜测的不差。
一些个铜铁打造的工艺品、装饰品,卖的那叫一个好。甚至一涨再涨,也是不愁卖。
溜达了一圈,仲西侯突然觉得有些疲惫。果然,人还是得睡在床上。
最终,仲西侯还是在商行里买了个葫芦,又去酒楼打了一壶十两一斤的上品佳酿后,就直接回了才买的宅子。
叩了叩门,门房那边移开了一块木板。看到是仲西侯后,大门很快被打开,那个门房大爷也是热情,一口一个东家。
仲西侯穿过了一个又一个院子,最终回了自己的屋子。进门,甩掉了靴子,也不脱外袍,直接跳到了床上。
正当他准备今日不做正事,就当被床被封印,睡上一整天的时候,门,被人叩响了。
仲西侯满肚子火气,也只能先去开门。
门打开,外头站着的,不是下人,也不是花少红,而是同他那两匹大洋马一般的异域美人。
这美人身材窈窕,一头红发,异域风情。
她眸子若水,似有千万种说不完的情,让人看了,就没法将视野挪开。
这红发美人见门开了,万福行礼:“仲城主,我家殿下令奴婢过来送帖子。”
说罢,这红发美人将一封由金子打造的请柬,就递给了仲西侯。
仲西侯也不说话,接过请柬,打开随意看了两眼。
对请柬,他没多少兴趣,可眼前的红发美人,却是令他不由挪不动了步子。
想来这红发美人早已习惯了仲西侯这种眼神与反应,用袖子掩嘴,轻轻一笑:“那奴婢,就在王府恭候仲城主到来。”
仲西侯手掌一摊,那份金子打造的请柬如同被火灼烧,刹那融化。拳头一握,金水成形,成了一颗拇指关节大小的金珠。
仲西侯将金珠递给了美人,也没说话,直接回屋,关上了门。
才回床上,又有叩门声响。
仲西侯那个气啊,心里头暗暗说着,如果开门的是那个红发美人,那她就甭走了,非把她折腾到下不了床不可。
可如果开门看到的是花少红,那把他另一条腿也打断。
可当门打开,看到那个风尘仆仆的人影,仲西侯立马换了神情,孤傲,冷峻。
“小梁,你们来得倒也够早。”
叩门的,不是别人,正是晚仲西侯一天,从西地出发的闫忽德梁。无须去问小梁是如何找到自己,如果小梁连这都做不到,那就枉负狼王之名了。
二人进屋,闫忽德拿起桌上的茶壶就大口大口往嘴里灌水。
“用杯子!”
小梁放下茶壶,用手背抹去嘴角的水,平缓气息后才拨正了一个杯子,倒水喝。
“天琴呢?”
“路上有些麻烦事情,耽搁了。他们估摸着再有两三日就会到,我先行一步。”
“哦,什么麻烦?”
“侯爷可曾听闻,金陵王在大肆收拢铜铁?”
听到这,仲西侯不由哈哈大笑:“说来也巧,孤今日才知。”
“而这消息,好似是人刻意放出来的。除了这件事,一路东来的路上,遇到了不少身怀碎玉的江湖人。”
仲西侯点了点头,对此,并不意外:“红红来时也遇到了身怀碎玉的人,这金陵城,也发生了绿林草莽凭借碎玉伤人的事情。”
“路上顺道探查了一番,这些人获得碎玉的路子,却是五花八门。”
小梁大致说了一些,有人是路上捡的,有人是长辈送的,更有人是被碎玉吸引从别人地方抢来的。这些人身份不同,来头不同,可有一相同处,却是都要来金陵。
这,可就让仲西侯有些糊涂了。
临城对陆吾玉盘的兴趣,全然不隐瞒。可若是这些人都是货郎脚夫,那应该有更快更稳妥的人选。
想着想着,仲西侯明白了过来。
“往后的日子,金陵城,怕是要更乱了。”
小梁聪慧,仲西侯只要说出这么一句,再联想仲西侯先前说的绿林草莽伤人的事情,就明白了。
一个二品境界的武夫,掀不起多大风浪,可三品境,就不容人轻视了。
若是一下子出现为数不少的三品境,亦或是四品境,那这金陵城的护卫力量,可够用?
“这意思,是有人要对临城朱家,下手了么?”
小梁卖了个关子,倒也没直接回答,反而又问了一句:“侯爷可知道易水寒?”
听到易水寒,仲西侯有些哭笑不得。前世在河北保定的易县,有条河叫易水。著名的典故,也就是荆轲的“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如今,在这大邺的昱城,也有条河,叫易水。
而这天下,更有个组织,唤作易水寒。
仲西侯点了点头:“三大暗杀组织之一,传闻里头,都是用剑的好手。”
“那看来,侯爷知道的还不够多。”
仲西侯微微蹙眉,的确,这些就是他所知的一切。他目不转睛,盯着小梁。
小梁终于不再卖关子,说出了让仲西侯有些头皮发麻的一句。
“易水寒,是临城朱家的易水寒。”
仲西侯的确有些惊讶,毕竟纵然如他这般一城之主,掌握了不少天下隐秘之事,对于易水寒也只知皮毛。他看着小梁,显然对方并没有将话说完。
而小梁,更是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破麻布,一块青色的破麻布。
“那些带着碎玉的绿林草莽,见到着青衣的剑客,不分缘由,便取性命!”
仲西侯听到这话,不由用手拍了拍脑门,一脸恍然大悟:“原来那两个剑客,就是易水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