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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西侯的曲子落幕,他将琴放在了地上,起身看向老龙王。

老龙王一拍桌子,哈哈大笑:“果然,仲城主不单可做一城之主,更可做名伶。先有不爱江山爱美人,今夜拱手河山讨美人欢心。仲城主,更是大侠心态,重情重义。”

听得这些话,仲西侯却是面色不改,依旧笑颜和悦。他更是作揖行礼,问:“老王爷,既然孤这曲子这般符合老王爷的胃口,那孤可能同老王爷讨要一件礼物?”

老龙王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仲西侯没再多说,伸手牵起了红发美姬的手,将她带到了自己的座位。一张矮桌不过两个蒲团,仲西侯坐下,那红发美姬识趣,正要跪坐仲西侯身侧,仲西侯却是推了把没心没肺在那偷啃鹿肉的花少红。

花少红毫无防备,直接翻倒在地。不用仲西侯多说,他颇为识趣,去了旁边的空桌。

红发美姬本要拒绝,想说她一奴籍舞姬,跪坐地上就是。可看到仲西侯那柔情眸子,也是顺从了意思,坐到了仲西侯身侧原本属于花少红的蒲团上。

而花少红就悲催了,他才坐下,那两个去洗头洗脸换衣裳的赴宴者就回来了。这下好了,没了座位。

这时候,仲西侯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对边的小王爷朱一诺,又开始作妖。

“诶,那小子,你只要骂这黑炭一句,你就能坐到本王这边来。酒肉随你,没有禁忌。”

花少红登时站起了身子,怒目看向了朱一诺。而整个大厅,再度陷入了寂静。

可这一回,莫说老龙王同朱谏男了,就连朱一诺身侧的墨茗,也没有出言阻止朱一诺跋扈。

花少红正要开口破骂朱一诺的时候,仲西侯却是哈哈大笑。看到这方才丢尽脸的西地黑蛮这般狂笑,众人都是疑惑。

等笑声止,仲西侯开口:“老王爷,孤有一问题,可能讨教?”

老龙王点了点头:“仲城主但说无妨。”

“人所共知,高祖皇帝曾说,大邺,是龙、花、朱、墨,是这四家的大邺。只是花家的紫凤王带着妻儿隐世,墨家······”

提到了墨家,仲西侯冲着黑衣中年人恭敬行了一礼之后,才继续。

“墨家祖训,不得干涉朝政,只可留名江湖。是故,墨家每代,空有侯爵之位,却从不曾动用其权。”

众人奇怪仲西侯怎的突然说起了这事来,高祖皇帝的确说过天下是四家的天下,可八百余年过去了,现如今,谁会理会?

大邺,就是龙家的大邺。

老龙王又是点了点头:“龙族为君,我朱家与花家、墨家为臣,祖上有训,不可逾越。”

仲西侯嘴角微咧,看着老龙王那没了笑容的脸,心中郁闷也消散大半。

“孤要说的,自不会是那些个大不敬言语。听闻朱家与墨家,世代姻亲,可是如此?”见老龙王点了点头,仲西侯急忙又问,“既然四家先祖歃血为盟,结为异姓兄弟。那按辈分,每家的同辈之人可是兄弟?”

这时,开口的不是老龙王,是那小王爷朱一诺。

“是又如何?我朱家与墨家世代姻亲,论辈分,姑丈就是小王异族叔叔。姑母同姑丈结成连理,可没乱了伦理。你这黑炭蛮子,还想着用伦理纲常嘲讽不成?”

对于朱一诺的呵斥,仲西侯却是脸上笑容更欢,他看向了朱一诺,满脸玩味。可就在朱一诺满脸愤恨又要开口的时候,仲西侯语气一变,带有怒气,喝问出声。

“那你竟对你异族爷爷用小子来称呼,这,可是有违礼?”

仲西侯这句话才出口,整个大厅的人不由再度呢喃起来。可谁都不明白仲西侯这话,究竟什么意思。

人们能想到的,只是仲西侯这会儿在撒泼。

仲西侯觉得这议论差不多了,再议论下去,就该惹怒那位黑衣中年了。他不由拍手三声,引来注意,才让众人纷纷收声。

“据孤所知,小王爷,是朱家第四十五代孙。墨公子,是墨家第四十五代孙。你二人平辈,那墨庄主同郡主,自没有什么乱了伦理的事。郎才女貌,当是天作之合。可,龙、花、朱、墨,还有个花家,小王爷是忘了么?”

仲西侯这句话出口,议论说再起。

这一回,老龙王都没能忍住,不由声威严,问:“仲城主,此话,何意!”

老龙王的声音只是威严,不带怒意。可所有人都知道,若是仲西侯不能给出个令人满意的答案,那今夜,保不准真的走不出这小楼了。

仲西侯则冲着老龙王行了一礼:“老王爷,孤所言,可非儿戏。毕竟,这等事,不可儿戏。孤今日带来的这位小兄弟,正是紫凤王花家,第四十三代子弟。若真论起辈分来,孤这小兄弟,与老龙王,同辈!”

这话出口,满厅宾客再没法克制,议论声如同潮涌一般,彻底沸腾。

与此同时,那黑衣中年人,出手了。

墨家庄主右手双指合一,朝着花少红就刺了过去。这看似夺命而去,仲西侯却是满脸笑意,举起了酒杯,微微抿了一口。

花少红正郁闷着,哪知那个连仲西侯都得恭恭敬敬的黑衣中年会突然对自己出手。本能性,花少红脚下催力,开始躲避墨家庄主这一指。

性命攸关,不论花少红如何催动功力,甚至已经隐隐有内炁外摧的迹象。可这墨家庄主这一指,却是避无可避,当真是地府招魂的令箭一般。

可最后,手指的确按在了他的眉心。只是按在了上头,不痛,不痒。

花少红抬头看向了这面容看不清晰的黑衣中年,眼中疑惑。而墨家庄主,一直平静如水不见表情的脸上,却是露出一个浅浅笑容。

墨家庄主收指,身影一动。他没有回原本座位上,反倒是几个腾挪,出了大殿,没了踪迹。

众人又是疑惑不解,朱一诺更是又要口出不敬言辞的时候,老龙王却是哈哈爽朗笑声传出。

大厅又一次寂静,只有老龙王的笑声。所有人都看向了老龙王,好奇事态下一步会如何发展。

哪知,老龙王却是冲花少红招了招手,声音和蔼道:“花家小弟,既然仲城主有了美人相伴,那为兄身旁还有一座,你与为兄同坐便是。”

这话出口,寂静又是持续了几息,随后,整个大厅沸腾。

一脸茫然的花少红看向了仲西侯,仲西侯并没有与之对视。看到仲西侯正抿酒的嘴角微微上翘,他也明白了意思。

花少红拍了拍胸口,让狂跳不止的心脏消停些。他又看向了朱一诺,看到朱一诺先是愕然,随后吃了死苍蝇一般的表情,花少红心里那个乐啊。

他迈着欢快步子,还真就从原本自己位置那儿拿上碗筷,坐到了老龙王身侧。

随着冯公公高声起,乐师再度奏乐,少了一人仍有五十六人的舞姬们,也再度翩翩起舞。

或是因为花少红这身份突如其来的揭露,整个夜宴的氛围,竟恢复到了原本寻常夜宴该有的样子。再没人,敢想着法子让仲西侯出糗看戏。

乐师们奏乐不停,舞姬们歇了舞,还同别的美姬一道,开始陪同那些位高多财者饮酒。

又是几轮寻常的客套后,酒宴就再没了拘谨。更有三五人,或是十几人为一小伙,玩起了行酒令。到了再后来,甚至原本一排排,一列列,排列有序的座位,还被人几桌几桌拼凑在了一起。

而离老龙王近些的位置,由墨茗发起,将矮桌蒲团等搬到了仲西侯那头。仲西侯、朱谏男、墨茗、朱一诺,还有些个朱家远亲同权贵子弟,开始玩起了骰子。

自然,除了墨茗,每人身旁不乏美姬相伴,就连朱一诺也不例外。

朱一诺原先虽是看仲西侯不顺眼,可被两位兄长带着,加之喝了不少酒,也是忘了仲西侯的身份,竟将对方当做了寻常酒肉客。

整个大厅,唯一安静的,怕就只有老龙王这一桌了。

花少红饕餮一般,席卷着酒肉,而老龙王在那,慈蔼关切,还让花少红不用急,想吃喝多少,就有多少。而老龙王也喝了不少酒,可当一壶酒喝完了,老龙王要冯公公再去取的时候,却是被花少红阻止。

“王爷,我虽然不大明白为什么他们不让你喝酒。但是敢让王爷你不喝酒的,肯定是为了你好。你已经喝了不少了,我也不喝了,我们喝果子水。”

老龙王没有不悦,反倒哈哈大笑。

他苍老的手抚摸着花少红的脑袋,声依旧慈蔼:“哈哈哈,好好好。本王,不对,是为兄不喝酒了,和你一起喝果子水。不过,你不能喊为兄王爷,那是外边的人喊的。我们自家人,你要喊兄长,或者,朱大哥。”

花少红啃着路骨头,眼中疑惑:“猪,大哥?”

老龙王哈哈大笑,满意点头着。

这场夜宴丑时过半,才算结束。

老龙王哪里真的听了花少红的话,趁着花少红多贪了几杯,言语混乱时候,又喝令冯公公又取来了两壶酒来。等宴会结束的时候,老龙王早已被人送回了居处。

而仲西侯他们这一处,好些个世家子弟早已酒醉,趴桌而睡。墨茗正一手剑指点在朱谏男眉心,一手成掌按在他的心口处,为他渡入自己的炁。

或也是兴起,朱谏男也是贪了几杯,若不是墨茗一直扣着他的手腕在给他渡炁,怕是这会儿的朱谏男早已呕血昏厥。

而这一处还没彻底醉下的,也就只有仲西侯同朱一诺了。

仲西侯搂着早已睡熟的红发美姬,还在同朱一诺猜拳摇骰子。而朱一诺的身边,早不知有了多少个空酒壶。那个陪他喝酒的美人,也已经酒醉,瘫躺在了地上。

等墨茗确定朱谏男没事,让仆人和侍卫将他带去了住处后,他这才将两个已经酒话连天的人手里的骰盅给摁住了。

因为这一下的暂停,朱一诺也是如同没了支撑一般,躺倒在地上,呼呼大睡。

等仆人和侍从们将这一处的所有公子哥们悉数带离后,墨茗看着仲西侯,面带浅笑。

“仲城主,好演技。”

这话出口,仲西侯却没继续装下去。他又斟满了一杯酒,微微抿了一口,黑脸带红,眼睛里头却是不见醉意。

“你家小弟酒量不差,墨公子也不简单。”

“仲城主可能帮个忙?”

“但说无妨。”

墨茗点了点头,看了眼人去大半的大厅,悠悠然开口:“一会儿由玄荼送仲城主回去,也劳请仲城主,继续装作酒醉。”

仲西侯将杯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呵呵笑了笑:“并非不可,只是,孤素闻莫语剑大名,不曾领教。”

墨茗也是微微一笑:“愚弟也好奇那赋作的下半阙。”

仲西侯放下了酒杯,又是微微一笑。

可随后,他手一松,酒杯落地,人也没了支撑一般,趴在了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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