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茗安排了一辆奢华宽敞的马车送仲西侯回去李府,至于李府位置,就无须讶异墨茗是如何知晓的了。
送别前,墨茗还对仲西侯低语,说是这红发美姬的户籍契凭和卖身契天亮会遣人送到李府。另外,就是这红发美姬在王府有个要好的姊妹,是个及笄年纪的琴姬,天亮也会连人带契,一并送来。
就这么,一辆马车,车厢里头三个人如同烂泥一般躺在那。赶车的马夫一边驱车,一边却是嘴里头不停叨叨。
仲西侯是被王府侍卫背进的车厢,可就在帘幔放下后,他已经睁开了眼睛。路上,仲西侯就搂着红发美人,听着马夫的叨叨,心里头开始盘算。
或是这马夫的叨叨同破骂太过难听,花少红竟也坐了起来。看他一脸怒气,仲西侯摁住了他的手腕,阻拦住了这傻小子。
不知马车行进了多久,马夫去叩门,那气焰嚣张,差点就把门房老李给气的就过去了。
可就在门房老李要掀开帘幔的时候,帘幔却被人从里头给掀开了。先行出来的,是浑身酒气又一脸怒气的花少红,他恶狠狠盯了那马夫一眼,让那马夫不由瞪大眼愣在了那。
随后,仲西侯就横抱着已经睡熟的红发美姬出了车厢。他看向那马夫的时候,却是面带浅笑。
马夫咽了口口水,慌忙就要上车返回。可就在他经过仲西侯身边的时候,却是听到了一句让他背脊发凉,如身处寒冬的话语。
“天亮前,带着一家老小离开金陵。否则,杀你全家!”
马夫上车,鞭子狠抽那匹战马,没一会儿,就消失在了长街尽头。
门房老李正要说什么,仲西侯这回是真正的和颜笑容:“老李,睡觉去吧。以后大半夜,甭管谁来,都不必开门。”
门房老李不大明白,可从近来听到的传闻,也是晓得自家这位东家了不得。也就只是应了声,回了门房睡觉去了。
花少红气冲冲,自顾自回了屋。仲西侯则是抱着红发美姬,也回了自己的屋。
回了屋,帮人脱去了鞋袜,解了腰带褪下外袍,就把人放床上盖好被子。而他自己,并没有宽衣解带,与美人同眠。
仲西侯去了井边,深夜已寒,仲西侯却是脱得一丝不挂,打了一桶又一桶井水上来,从头淋下。纵然修为如他,这样的井水从顶而下,也是不由让人打哆嗦。
连淋了十几桶水,仲西侯这才回了屋。他擦干了身子,穿回了那满是酒气的衣裤,就盘膝在一旁的小榻上,闭目打坐。
这会儿仲西侯就纳闷了,红红不过十六虚岁,今夜为了反将老龙王一军,也没空暇去管他喝了多少鹿血酒,吃了多少鹿肉。按理说,这小子饕餮般的肚皮,应当没少吃没少喝。
可这一路上,也不见这小子气血上涌,想寻欢作乐。
而他仲西侯自己,从喝下第一杯鹿血酒开始,就一直炁游周身,在压制那股业火。
本来,喝再多鹿血酒,吃再多鹿肉,炁游周身,还能压制。可万不该,把这么个尤物美人儿给带了回来。
无奈之下,只得在此基础上,再用冰寒井水浇灌全身,算是辅助。
仲西侯这会儿恨啊,他恨自己,装什么正人君子。
就这么一夜过去,等巳时将尽,床上的红发美姬才悠悠然醒来。
红发美姬还有些头晕,嘴里头迷迷糊糊念叨着:“水,水······”
往常如此,还是得自己起身去取水,可这一回,却是真的有一碗水递了过来。
红发美姬也没多想,接过了水,喝了一半,漱口用了一半。或是夜里喝了太多酒,她竟没有考虑,漱口的水直接吐在了地上。
可当他看清地上用的是看去就价格不菲的实木而非自己屋子的石板,立马清醒。再后,她看了看周遭,桌椅家具,再有睡着的床,都非廉价之物。
最后,红发美姬才缓缓抬头,看向了那个面带笑容,肤色黝黑的橙袍男子。
红发美姬立马从床上下来,跪在地上,头低垂。
仲西侯呵呵笑着,把她扶了起来。可纵然被扶了起来,红发美姬还是没敢再或睡或坐在床上。
“孤姓仲,名西侯,没有中土人常用的字。你呢?”
“藏,藏嫣。”
“藏,嫣。的确,如你这般美人,色若嫣红太惹眼,当藏色于浊。”仲西侯摁着她的肩膀,让她坐在了床上,“无须担心,出了王府,就是自由人。”
“可奴家······”
藏嫣话没说完,仲西侯却是呵呵一笑:“你户籍文书,怕已送来了府上。还有,你可有个姐妹,也在王府里头?”
听到这,藏嫣立马又跪在了地上,声音惶恐:“仲,仲城主,你若想做什么,就,就对,不,奴家一定好好服侍仲城主。”
看到藏嫣这模样,仲西侯不由心里苦笑。想到夜里藏嫣舞姿轻盈优美,那婀娜之态,倒也的确让他有过刹那出神。
可彩纱轻舞,正如雨后晴空那道长虹,那独特之美令人神往。此等佳人,能拥入怀,倒是无憾?
仲西侯越想心里头越气,何时自己才能沦为禽兽,不再充当伪君子?
“你那姐妹,应当也到了府上。卖身契孤会遣人去衙门销了。至于贱籍,容孤晚些时候再行处理。慢些,也不会超过十日。那之后,你有了百姓户籍,要去要留,也是任你随心。”
听到仲西侯的话,藏嫣不由愣住了。她依旧有些畏惧,缓缓抬头,看到的,还是那温和带笑的黑脸。
“好了,这屋子,以后就给你睡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难免惹人非议,于你名声不好。孤困乏了,去寻个屋子歇息了。”
“仲,仲城主。”
藏嫣喊住了仲西侯,随后,她开始缓缓解开内衣扣子,仲西侯手指一点,一道气息控住了藏嫣动作。
为藏嫣始料未及的,是她这举动,让仲西侯皱眉怒目:“藏嫣姑娘,孤已说了,过不了多久,你就会是寻常百姓。再这般糟蹋自己,孤能帮你改了户籍,你的命,孤改不了。”
说罢,仲西侯收回了气息,大步朝着屋外走去。
而屋外,有一看去不过十二三的淡黄衣衫少女,看到仲西侯出来,不由小手紧拽手绢,战战兢兢,低头不敢看。
仲西侯好奇,让少女抬头。等这淡黄衣衫的少女抬头,仲西侯一通打量,不由心中叹息。
少女看去,比花少红还要小上不少。巴掌瓜子脸,罥烟眉配狐媚儿眼,身板偏瘦,好似一阵春风便能吹倒,楚楚惹人怜。看模样,当是吃了不少苦。
“你就是墨家少主送来的丫头?”
见仲西侯问了,少女立马跪在了地上,额头近乎贴地,声音微颤:“回,回大老爷的话,奴婢,奴婢莉儿。原本,原本是王府的一个操琴丫头。”
仲西侯点了点头,随后指了指身后的屋子:“你姐姐就在里头,以后那屋子,就你俩同住了。”
说罢,仲西侯也不再多说,朝着一间空厢房就走去。
这一次,仲西侯不得不佩服自己有先见之明,把宅子里所有的屋子都安排了不错的床铺枕被。可当仲西侯脱去鞋袜衣衫,钻进被窝的时候,竟觉得这会儿自己的处境,如同被老婆赶下床,锁在门外,无可奈何只能睡次卧的苦命男。
呵,李北歌啊李北歌,你个废物,连个老婆都没能讨上。
心里头暗骂了自己前世两句,仲西侯也就闭上眼,安然睡去。
可仲西侯没睡多久,总觉得自己撑死就睡了半个多小时,也就是两刻钟多些,屋门被人推开。
进来的,是花少红。他神情焦灼,语无伦次,手脚比划着。
等过了好一会儿,花少红就吐出了一句话:“侯爷,大魔头来了!”
“大魔头?”
仲西侯想了想,也是过了好一会儿,这才明白过来,花少红口中的大魔头,是谁。
仲西侯是五年前从一个人牙子组织里救下的花少红,那会儿花少红虚岁十一。把人带回西地,是寄养在曲天傲他们家。
若是没记错,天琴那丫头应当比红红大一岁,西地的丫头,又刚好是曲家的幺妹,蛮横非常。
曲天琴对花少红的关心,那叫一个感人肺腑,刻苦铭心。
花少红不会骑马,被曲天琴绑在了马鞍上,她骑着另一匹马用马鞭狠狠抽驮着花少红那匹马的屁股。等曲家的人发现的时候,可怜的花少红已经昏厥过去,口吐白沫。
花少红吃得多,拉得少,曲天琴担心他胃功能不正常,就用巴豆煮了凉汤。花少红喝下后,蹲茅厕蹲到身体乏力,腿没劲,掉进了坑里。
花少红从小缺少母爱,曲天琴拉拽他去女浴场。结果才脱衣服,就被在那洗浴的凶悍西地婆娘们五花大绑,游街示众了小半日。最后还是曲老将军查明了前因后果,这才还了花少红清白。
花少红力气小,花少红整日病恹恹的,花少红只会用弓箭,花少红怕打雷······
直到花少红虚岁十三无意间得到了兄长花无意的消息,随着商队离开了西地,这个把自己当做花少红姐姐的曲天琴还在那忧愁担心,说没了她,红红不懂照顾自己。
可这一切,莫说是身为主人公被害人的花少红了,旁人看了,都会一边倒的对曲天琴产生畏惧之心,又怜悯花少红的不幸遭遇。
“红红,你如今什么修为?”
花少红这会儿正无措,被仲西侯这么一问,本能回道:“才入三品。”
仲西侯点了点头,又躺了下去,语气慵懒回道:“那没事,一会儿天琴想对你好,你狠狠揍她就是。”
花少红正要再说什么,门又被人推开了。一个身影颇为兴奋,冲了进来。
来人,自然就是花少红的童年阴影,西地大魔头,曲天琴。
曲天琴进门就是语气欢快的一句:“侯爷,你是不知道我这一路,多么······”
话到一半,曲天琴看到屋里还有个人,虽是三年不见,这人长高了不少,容貌有些变化。可她,作为这个苦命孩子的姐姐,又怎会认不出呢?
曲天琴一把扑了过去,抱住了已经比她稍稍高些的花少红,声音更为愉悦:“红红,你也在啊。”
被抱住的花少红一动没敢动,声音惶恐,急忙开口:“天琴姐,我现在能骑马,会赶车。吃得多,拉得多。能拉两石弓,刀枪棍棒略有涉及。不怕黑,不怕打雷。还有,月儿姐姐说了,男女授受不亲,男的不能进女澡堂······”
花少红一连串说出了一大串,仲西侯也没了睡意,手支撑起脑袋,侧躺着看戏。
曲天琴松开了花少红,手捧少年郎的脸蛋仔细打量了起来。随后,这西地大魔头不由蹙眉,颇为忧愁的模样:“红红,你这样不行,你看你,气色这么差,肯定贫血。对了,我这里刚好有枣,还有······”
趁曲天琴从腰包里掏东西的功夫,花少红脚底抹油,撒丫子朝着屋外逃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