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A-

等仲西侯二人骑着老驴回到内城的时候,天色将暗。二人没有回李府,仲西侯先到了枫林晚,没理会曲天琴,直接找了那宋老掌柜的。

也不避讳,将那麻布小袋里头的二十几片碎玉直接倒了出来,问这老掌柜能否将玉修补成一块的。

宋老掌柜只是看了眼,就颇为纳闷:“客人,这玉,看质地,也不是什么好物件。您若需要,我这就给您取一块色泽差不多的过来。”

“倒也不用,只是可有法子?”

宋老掌柜虽不知道仲西侯的身份,但想到昨日他训责曲天琴的画面,也知道这黑皮来头不小。立马,这老掌柜就叫来了最好的玉匠,开始将这些碎玉修补在一起。

约摸过了半个来时辰,玉匠将一块完整的黑红玉佩交给了仲西侯。仲西侯同花少红看到玉佩时候,不由傻眼。

不知道该说这玉匠手艺了得,还是说这人闯了大祸。一堆碎玉,愣是被这玉匠修补成了一块雕刻菩萨的小玉牌。

仲西侯立马追问了剩余碎末的去处,当二人知道碎末去处后,立马跑向了后院,看到那场景,不由脑子发懵。

就看到那两头被拴在后院的老驴,这会儿将一个装满了垃圾的竹筒给弄翻,正在里头找东西吃。

仲西侯一把推开了这两头老驴,开始在那堆垃圾里头翻找。最终,他看向了这两头老驴,情绪莫名,恨不得现在就拿个锅,烧开了水来一顿活杀驴肉。

仲西侯又折了回去,再三询问那玉匠,确定他将碎玉和屑末都丢进了那竹筒里头后,仲西侯的心,彻底凉了。

可今夜有事,只得将这两头老驴的事先行搁置。仲西侯给了宋老掌柜的五两银子,要老掌柜的寻两个靠谱的老实人,把这两头老驴送去李府。之后,也就只能先领着花少红去了秦淮河。

仲西侯让花少红去了香满楼,同妈妈说今夜有人要宴客世子殿下,让妈妈把最好的雅间空出来。花少红想着自己一人先去香满楼,心里头正得意呢,可仲西侯下一句话,却令他如坠深渊。

“楼里的姑娘,你只可看,不可再有别的动作。”

仲西侯没有同他说如果他越界,会如何。可仲西侯即便不说,他也不会去做。

而仲西侯自己,则去了不远处的雨烟阁。去雨烟阁,自然不是其他,是要楼里的刘妈妈今夜作陪。当听闻刘妈妈感染风寒,卧榻休养后,仲西侯丢给了那伙计两张十两银票,要他交给刘妈妈。对那伙计,仲西侯也给了十几个铜子作为差遣费。

仲西侯同样没有同这伙计说如果贪没了银票会如何,可这一回,只是一个眼神,就让那个伙计险些连赏银都不敢接。

等回到了香满楼,随着小厮去了雅间,花少红正一个人在那百无聊赖,用一个酒杯胡乱敲着桌子。

看到仲西侯来了,他忙问:“侯爷,咱们都没告知世子殿下呢。”

仲西侯则慵懒坐到了靠窗的位置,摘下一颗葡萄,也不剥皮,直接丢进了嘴里:“无需告知,自有人会帮忙通禀。”

“这楼里的人?”

仲西侯摇了摇头,轻敲了花少红的脑袋,高深莫测道:“静候这位二公子到来便可。”

等待是无趣的,若是有佳人相伴,那就是欢乐无边。可等待,有佳人,却只得看不得其他,那就是煎熬了。

花少红已经吃了好几盘点心,喝了三四壶果子水,可这雅间里头,仍旧只有他们二人。就在花少红无聊到想同仲西侯说他要出去溜达的时候,有脚步声朝着雅间靠近。

抬头,果不其然,是那位病惨惨的世子殿下。这世子殿下穿了件银色,绣有竹纹的袍子,手里头,自少不了一把折扇。

与之同行的只有一人,是在夜宴上见过,着黑袍的墨家公子,墨茗。

“仲城主,今日怎的有雅兴,约小王来香满楼消遣了。”

“仲城主,久见。”

这对表兄弟冲仲西侯打了招呼,仲西侯嘿嘿一笑,招呼二人坐下。他又探头出窗户,看向楼下,果不其然,那个忻都人,正同石雕一般站在那儿。

“今夜,孤给殿下介绍一个朋友。”

朱谏男颇为好奇:“朋友?”

“先饮酒听曲,那朋友随后就到。”

不用仲西侯吩咐,有侍从已经将桌子上的空壶空盘撤下,端上了水果点心,美酒同明显品阶要高不少的果子水。

再后,一群莺莺燕燕也是上了楼来。靠在仲西侯怀里的,还是那个春熙花魁,坐在墨茗身侧的,是个在香满楼里只得算姿色一般的姑娘。而这位世子殿下左右手边,各坐了一位花魁娘子。

三人均有美人相伴,可苦了花少红,身侧只有他那个大黑布袋。

“据闻仲城主的黑甲里头,分有六部,是否?”

朱谏男喝了一杯果子水,吃了一口身侧花魁喂过来的糕点,同寻常闲谈一般,问了一句。

仲西侯不置可否,点了点头:“青鸾、火凤、金凰、虎蛟、玄豹、天灵这六部。”

朱谏男点了点头:“仲城主雅兴,也喜欢用龙凤等装饰将士们的甲胄。”

仲西侯也点了点头,还给朱谏男补充道:“毕竟么,雕刻了异兽,铠甲看过去更为漂亮。”

这时,墨茗却是举起酒杯,向仲西侯敬酒:“仲城主,今夜不过我们几个,那下半阙赋作,可能说说,好让玄荼,解心中难耐。”

朱谏男看了墨茗一眼,好似责怪这表弟岔开了话题。可说起那下半阙赋作,毕竟朱谏男也算个读书人,倒也是颇有兴趣。

仲西侯喝光了杯中残酒,手摸上了春熙花魁那嫩若剥壳鸡蛋的小脸,惹得这花魁娘子一阵娇羞。

“好,那孤也将完整赋作念与二位听。”

朱谏男正要令人取琴,却是被仲西侯阻止,随后他又倒了杯酒,端着酒杯起身吟诵。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这上半阙,朱谏男、墨茗还有花少红是听过的,可雅间里头的姑娘们还有那些个侍从不曾听过。能在香满楼里头讨生计,多少都有些文化,听了这半阙赋,都是不由回味了起来。

正当那最先按捺不住的春熙花魁要开口追问下半阙的时候,仲西侯喝光了杯中的酒,悠悠然开口。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有凤如此痴情,何求求不得凰。”

开口的还是那性子略急的春熙花魁,仲西侯又坐了回去,春熙花魁也是再度躺入了他怀中。

仲西侯的手有些不老实,在这小娘子身上游走,呵呵笑了笑,却是开口问墨茗:“墨公子认为,这赋作如何?”

墨茗点头,却是眼中疑惑:“仲城主,若是玄荼说错了,望仲城主莫怪。”

“但说无妨。”

“的确佳作,可入文史流传。可这作赋之人,怕是另有他人······”

墨茗这话出口,无异于在指责仲西侯剽窃。无奈,读书人对文字的痴狂,与武痴对修为的追求,并无差别。

仲西侯自然不恼怒,因为这本身就不是他写出来的。若不是前世玩手机游戏,他还真不会因为好奇,去搜查完整的赋作。

也是如此,为了人前显圣,还专门将整首赋作背下来。

“作者,的确另有他人。”

仲西侯说出这话,脸不红心不躁动,反倒一脸理所当然。

“哦,侯爷,原来你是抄别人的。”

仲西侯也没去责怪花少红,反倒嘿嘿笑了笑,还将一壶美酒递给了花少红,让这少年郎也是乐呵呵了起来。

“这赋作,是一个叫司马相如的人所作。至于司马相如为何人,殿下还有墨公子,就不必搜寻了。这世间,并无此人。”

言尽于此,关于这赋作是不是由仲西侯所处,雅间内除了花少红之外,其他人心思各异。随后,仲西侯又是闲来无聊,将这《凤求凰》背后的故事说与了众人听。

听完了故事,第一个开口的,竟又是春熙花魁:“这司马相如空有一肚子文墨,却是个小人心思。当真是苦了文君娘子,被这么一个文人无行的货色给骗了。”

春熙花魁才说完,就觉自己越了格说错了话,头低垂,不敢去看朱谏男同墨茗。

仲西侯则哈哈大笑,在这春熙花魁的脸蛋上狠狠亲了一口。随后他倒满了一杯酒,端起冲朱谏男同墨茗开口:“长耆兄,墨茗老弟,今夜孤的酒伴喝多了酒。这杯酒,孤代她受罚了。”

朱谏男面含浅笑,端起果子水,抿了一口。

而墨茗则也是将酒倒满,同仲西侯碰了一下,二人一同一饮而尽。

墨茗嘿嘿笑了笑,还用手指了指春熙花魁:“你呀你,香满楼何等地方,你这丫头,所幸今日遇到的是我们几人。若是遇到那些个性子急躁,不辨是非的,就有你好受的了。”

“那,西侯老弟,小娘子说错了话,一杯罚酒,可不够。今夜,可有诗词,或者曲子,让我等一饱耳福?”

朱谏男玩笑般开口,仲西侯这下可就苦恼了。前世小说也好,电视也好,他人伴有前世记忆到了另一世界,都是随口诗词百篇。

可自己,一下子要念出诗来,不是“鹅鹅鹅”就是“举头望明月”。

倒是有个“明月几时有”记得几句,可完整的,早还给了中学语文老师。

仲西侯面色尴尬:“长耆兄,就放过小娘子,今夜也饶了孤吧。他日心有所感,定当第一个让长耆兄听到。”

“诗词赋曲,本就该情至深处,才有感而发。兄长,临时拼凑,那就成了庸俗的打油诗了。”

朱谏男微微皱眉,看向墨茗。他也是奇怪,今夜自己这个表弟怎的处处护着这黑蛮。去了趟西地把一诺接回金陵,也不曾听闻他与西地的人有所往来。

可墨茗已经开口,朱谏男就不好多说,又是举起酒杯:“那就如此作罢,西侯,自罚三杯,此事作罢。”

一听朱谏男答应不追究了,春熙花魁这才松了口气。她正要离开仲西侯怀里自罚三杯,可一只大手却是捂住了她的嘴巴。

随后,仲西侯爽朗笑声,直接放下酒杯,拿过一壶没动过的酒,户口对着嘴,咕咚咕咚三两口就将酒喝完。

“今夜孤做东,酒自然得多喝。也奇怪,今夜的酒,还真是滋味不错。”

一滴酒水从仲西侯的下巴滴落,刚好滴到了脑袋被摁在他腿上的春熙花魁侧脸上。这花魁娘子也是不知为何,听到仲西侯这句话,竟觉得眼角发酸。可当仲西侯的手松开了,她起身后还是一脸甜美惹人醉。

就是这时,一个身着粗布麻衣,脸上有条长疤的阿塞人出现在了过道那头。这阿塞人,正朝着雅间缓缓走来。

仲西侯嘿嘿笑了笑:“长耆兄,那位朋友来了。”

  1. 上一章
  2. 目录
  3.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