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仲西侯醒来时候,早已是爆炸过后的第三天。他缓缓睁开眼,看到屋顶,确认是在自己的屋子里头。想动弹下身子,却是疼痛难忍。
纵然疼痛,这西地之主也是没有哼出一声。可奇怪,自己左边身子能动,右边身子,好似失去了知觉一般。
仲西侯不由心神慌乱,可当他努力扭动脖子朝右侧看去,当真是哭笑不得。
他就看到一头红发,压住了自己的右臂同右肩。
虽说这感觉并不好受,可仲西侯却不打算去叫醒这跪在床前,脑袋压住自己右肩右臂的异域美人。
或是感觉到了仲西侯身体的动静,睡着的藏嫣也是醒了过来,当她发现自己压住了仲西侯,立马直起了身子。
藏嫣面色尴尬,小脸又浮现了少许红晕,她站起了身子:“我,我帮你去叫大夫······”
说罢,人正要走,仲西侯却是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这一下动作弧度不小,也是疼得仲西侯面目扭曲。
几个呼吸后,平复了疼痛,仲西侯又开始言语不老实了:“孤受了重伤,要美人在怀,才好养的快。”
这轻浮浪荡子的话语,藏嫣竟一下不知所措。她又缓缓跪回了床边,犹豫几息,最后低着头,娇羞问:“那,要脱衣服吗?”
听藏嫣这么一说,仲西侯的那明亮眸子,不由放出光芒:“要,都脱了,快,躺到孤怀里来······”
纵然娇羞,可毕竟眼前的人身负重伤不提,他更是救了自己的恩人。说起来,纵然他撕毁了自己的卖身契,可贱契文书还是归属他仲西侯。
那她藏嫣,本就是仲西侯的人。
没有多少犹豫,藏嫣开始宽衣解带。当外袍褪去,仲西侯看到那红色肚兜没能遮住的白皙手臂同肩膀,不由觉得气血上涌,随后只觉大脑缺氧。
最后,这才醒来的西地之主,又昏了过去。
在昏过去前,仲西侯的脑子里响起了一句话:鲁迅先生说得对。
慌乱无措的藏嫣衣服都没穿上就跑出屋外去喊人,等小梁来,转过身去回避,她这才想起,自己正一件肚兜对着对方。
等藏嫣快步跑回屋子穿好了外袍,系上了腰带,这才折返。
大夫来之前,小梁给仲西侯把了脉,完事后他一脸愁容,让藏嫣以为仲西侯性命有危。
小梁看了看藏嫣,又看了看床上早被裹成木乃伊的仲西侯,不由叹了口气:“我们家侯爷,不会死在对手手里。他八成,会死在女人的白肚皮上。”
说罢,小梁出了门。藏嫣回味了小梁这一句,等想明白后,那本该妩媚诱人的脸蛋,竟是刹那通红。
若是被仲西侯看到藏嫣如今的娇羞模样,那是否还会坚持他的道德,估摸着他仲西侯自个儿也不敢妄言了。
等仲西侯第二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他第一反应是看向右边,可无奈,藏嫣已经不在哪儿了。
当仲西侯觉得有些失望甚至小小失落的时候,他已然恢复不少的身体,竟觉察到身子左侧有温度。鼻子嗅了嗅,还有清香。
缓缓将头侧向左侧,当他看到一张睡熟的绝美脸蛋,不由再度呼吸急促。
好在这一回仲西侯有了准备,压制住了血气翻涌。
可最后,也不知该说是幸,还是不幸。
藏嫣睡觉竟也不老实,这红发美人身子微微动了动,一条手臂直接压再了仲西侯胸膛上,如此,身子也就与仲西侯靠在了一起。
当仲西侯察觉到左臂传来的那股柔软,他用右手微微掀开了被子。
随后,这西地之主,再度昏了过去。
可这一回,藏嫣并未发现。
就这么,仲西侯真正醒来,是被五脏庙的抗议,给饿醒的。
本以为醒来就能去感受美人的温柔,可左手摸摸,右手摸摸,竟是自己独享大床,不免心中失落。
起身,动作缓慢穿上了衣袍,踩着一双木屐,就出了门去。
才出门,就看到院子里的石桌上,围坐了满了人。小梁、藏嫣、莉儿、曲天琴,甚至包括了右手缠满绷带的花少红,都在。
就听花少红正在那添油加醋,说侯爷受了重伤,最后是他一骑当千,一人一弓,挡住了近百杀手,这才给侯爷取得了喘息机会。
若不是他以命相搏,侯爷就没法有机会用出那一剑风乎舞雩了。
花少红还在那叨叨不止,莉儿是第一个看到仲西侯出来的,而花少红背对着仲西侯,这莉儿竟也是起了调侃坏意。
“红哥哥,真的假的?”
花少红一听这年幼又有些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喊自己哥哥,再看小美人水汪汪的眸子里尽是崇拜,他就更来兴了。
病痨少年刮了刮鼻子,继续吹嘘:“那是,虽说最后还是靠侯爷一剑斩杀三百人,我们才活了命。可如果没有我花少红一人挡住那最先冲过来的一百人,侯爷可没机会······”
花少红讲着讲着,突然察觉众人眼神不对,也就缓缓转头。
当花少红看到仲西侯面色微微惨白,正笑盈盈看着自己,一下身子不稳,从石凳上跌了上去。好巧不巧,刚好压到了自己的右手,疼得他哇哇大叫。
仲西侯嘿嘿笑着,走过去坐下,抓起了桌上的包子就咬上一口。可他的包子才咬了一口,藏嫣就一把夺过,给他换了一碗白粥。
“藏嫣,好歹给点榨菜吧?”
听仲西侯略带委屈的声音,藏嫣又想到了夜里的事,竟不免面色又是羞红。那端榨菜碟子的手也是不由一抖,一碟榨菜都落入了仲西侯的粥碗里头。
就这么,白粥榨菜各占一半,这下就从没味道变成了咸到齁鼻子。
莉儿好似不打算放过花少红,忙向仲西侯告状花少红方才吹嘘。仲西侯好不容易把榨菜粥吃完后,看着花少红在那闷声不响吃面条,嘿嘿笑了笑。
“大差不差,稍稍吹过头了,没一百人那么多。”
听仲西侯基本是给予肯定答案,莉儿同曲天琴不由愣在了那。花少红一听,立马又神奇了起来。
仲西侯看向曲天琴,问:“分清楚各种类了?”
曲天琴这下不由懵了,忙推脱:“这不是,侯爷你,你病了么,我就······”
“明天回去,对宋掌柜态度好些。”
听得仲西侯没马上把她赶回去,曲天琴不由如同麻雀一般欢乐了起来,对待身侧莉儿的态度更是好了不少,还给对方夹萝卜干吃。莉儿把萝卜干放了回去,继续撕咬着烧鸡。曲天琴不乐意了,又把萝卜干夹到了莉儿盘子里。
这两个小妮子就这么,一个要你吃,一个我不吃,又僵持在了一起。
小梁看着仲西侯起色好转,低声开口:“听王府的人说,他们有个总管大人,腰间常挂一把手-弩。”
仲西侯一边喝着豆浆,思索一番,问:“那人可是一身红衣,出现伴有血腥味?”
小梁点了点头:“应当就是那日给我立下马威的血凤凰,可不明白的是,血凤凰为何要杀亢金龙?”
“也不一定,或是巧合。街头那些人,可有了后续?”
“不知从何处传出的消息,说是这些人,都是暮寒楼尊者萦如歌所杀。”
这答案着实让仲西侯有些纳闷,他自然不信这会是萦如歌干的。可回想一番,拳法、剑法、暗器,或是萦如歌的确都能做到。
小师弟啊小师弟,同门一场,帮忙背个黑锅,算不得过分吧?
仲西侯正想着,小梁又来了一句:“昨天王府有人来请,用的是墨家少主的名义。请侯爷,赴宴论剑。”
“可有说是什么时候?”
“本来是昨夜,藏嫣给推托了。”
仲西侯看向了藏嫣,对方依旧低垂着头,他不由笑笑,点了点头:“无妨,过几日,孤亲自上门就成。”
等用过了早点,仲西侯随便找了个由头,让曲天琴带上藏嫣同莉儿去乾明大道挑布匹胭脂首饰,他同小梁、花少红聚在了他的屋子里头。
“步绝尘,死了。”
听到步绝尘死了,小梁同花少红都不免睁大了眼,瞳孔放大。
仲西侯曾收纳了十三人,并为十三骑,这十三人各有本事,步绝尘就是其中之一。小梁见过步绝尘,花少红只是听过他名字。
可二人关乎步绝尘,印象最深的,还是他远赴紫薇城去挑战白玉将军梁伯葉。步绝尘逼着梁伯葉十九枪尽出,最后虽身负重伤,却也是活了性命遁走。
这等能耐的人,竟战死了?
“跟来金陵的暗影卫也折了一半,当是京州来的人干的。”
花少红还在感慨步绝尘竟会身死,而小梁则眉头紧皱,对很多东西,他有些想不明白了。
“侯爷,咱们捋一捋。”听小梁要将事情捋清楚,花少红也不感慨了,认真静听,“先是陆吾玉盘被窃,暗影卫拦截,最后玉盘碎裂。侯爷因此,来了金陵城。来了金陵,街头死了不少人,有临城的,有西地的,也有暮寒楼的。死了暮寒楼的人,驭鬼尊者萦如歌来了金陵,他认为金陵最有动机,就遣人监视,最后亢金龙被杀······”
仲西侯摇了摇头,纠正道:“朱一诺同墨茗去了西地,玉盘被窃。窃玉盘者,极有可能就是暮寒楼的人。”
仲西侯没有提古木林的事,更没有提雷咒万葬的事。
至于亢金龙为何会出现在朱一诺的院子外头,仲西侯也不明白。
小梁点了点头,继续捋:“期间,碎玉被人带来了金陵,且分散给了江湖客。也是这时,金陵暂是取消了禁刀令。侯爷,你不觉得,这一切就是为了骚乱而准备的么?”
“孤自然也想过,朱家在这其中究竟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可,理由呢?”
寂静,刹那寂静。
小梁犹豫后,还是问出了思索已久的那个问题:“侯爷此行来临城,当真是因为临城使节或小王爷二人去过了西地的原因?”
仲西侯看着小梁,嘿嘿笑了笑:“也不瞒着你,关乎,仲南燕的死因,与名誉。”
听到这,小梁眉头紧皱,而所知近乎白纸的花少红,则依旧一脸懵,只能作听客。
“擎羊之乱,都传说是父亲背叛了韩将军。可那时,杀了那会儿的临城世子的人,就是韩将军。”
“所以侯爷怀疑,真正背叛韩将军的,是临城。”
仲西侯摇了摇头,有些不确定:“昔年的动-乱,父亲支持的是韩将军,朱家支持的龙族。所以朱家世子随一众高手围剿韩将军最后被杀,不奇怪。”
“那,擎羊之乱后,临城刻意与西地交好,就不免有些扰人视听了。”
仲西侯点了点头:“正是如此,西地明明远离王朝疆土,朱一诺游历的最后一站却是西地。同样,临城使节恰恰那时来访,都不免令人生疑。”
“那侯爷可知,擎羊之乱,具体为何?”
小梁问出了最为关键的问题,而仲西侯,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这也是孤最想弄明白的,无奈,龙族传出来的,不过寥寥几字,实在是说不清原委。”
龙历八百八十九年,八月二十三,秋分。大将军韩氏起兵叛乱,四城驰援驱贼,历一月,乱世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