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西侯才出寺庙,有个黑色轻甲就出现在了他身侧。
“侯爷,押着曲天琴同另二人的马车已经出了内城。按行迹,是朝南门去的。”
仲西侯点了点头:“孤已经知道,你们这几日只作寻常监视,把身子养好,无须出手。”
黑色轻甲本还打算说什么,可最后,还是应了声,又鬼魅般消失。
花少红跟在仲西侯后头:“侯爷,你伤未愈,我去吧。”
“不,先去铁匠铺。这次刚好可以试试那两头驴子的脚程,如果不好使,晚上吃全驴宴。”
仲西侯又要去抓花少红的肩膀,这一回,少年郎有了提防,让他失了手。
少年郎不乐意被抓着奔走,就只好二人一道在城里腾挪,朝铁匠铺子赶。
等二人到了铁匠铺子,外头空无一人。有些奇怪,二人只得直接进了铺子里头。
才进门,就听到后院一阵喧嚣,又立马快步朝后院赶。
等到了后院,眼前所见还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就见六个壮若蛮牛的打铁汉子手里都拽着一条铁链,三人一组,处三角阵势,死命扯着铁链。
而在两个三角阵型中间,是那两头愤怒的老驴。
两头老驴一会儿人立而起,一会儿后蹄乱蹬。鼻孔里头喷着白气,双目通红,还真有几分图鉴里头凶兽的样子。
六个打铁汉子紧拽铁链,手臂同脖子上暴起的筋已如虬龙。
可愣是这六个打铁汉子用出了吃奶的劲,依旧没法控制住这两头老驴。
花少红看着,觉得有意思。仲西侯这会儿也没打算再作看客,快步上前,手扬起就是一巴掌。
一巴掌落下,挨打的那头老驴不再挣扎,双耳低垂,四肢屈地,嘴里头发出委屈的呜咽声。
仲西侯又看了眼另一头老驴,只此一眼,那头老驴也收了暴躁,将头扭向一侧,不与仲西侯对视。
花少红咧嘴嘿嘿,走过去轻抚老驴脖子。有了灵智的老驴自然知道花少红不但没有恶意,还是它的大救星。
那头没挨打的老驴用头在花少红臂膀蹭来蹭去,活像只流浪久了终于被人收养的奶狗。
仲西侯瞥向一旁,缰绳马鞍都打造好了,唯独看不到一个铁蹄。
看出了仲西侯的疑惑,一旁没帮上忙制约两头老驴的锤子擦了擦汗,忙解释:“这两头驴子的蹄跟铁打的一般,钉子打不进,包不了铁蹄。”
仲西侯拿起地上的缰绳马鞍,直接往挨打的那头老驴身上套。另一头老驴瞥见了,立马嘚嘚嘚小碎步到另一副马具旁,用嘴顶了顶。
花少红见到老驴这温顺讨好的模样,不由哈哈。
二人骑上老驴,也没多浪费时间,直接策驴奔腾,朝外城赶去。
遇到巡城司,也不废话,仲西侯直接丢了一个十两的银锭,留下一句“罚金拿去,莫拦路”。
仲西侯没骑过摩托,但依照他坐过山车被风吹得七荤八素的感觉来判断,这两头老驴的奔跑速度,怕真的过了一百码。
一旁的花少红被跌的,连缰绳都握不住,双手紧拽马鞍上的铁环。
他几次想说话,可才开口就被灌了一嘴风,呛得不行。
路上,二人同一辆黑色马车擦肩,花少红鼻子不自觉动了动。他回头再看那辆黑色马车,不由眉头成川。
突然,听到仲西侯那头老驴一声嘶鸣,花少红这头老驴也立马一个人立,停下了步子。
朝前看去,一群江湖客,粗算有三十好几。
“滚开!”
仲西侯一声喝,这些江湖客却不以为然。为首的是个身段婀娜拿双剑的美娇娘,她扭着水蛇腰朝前迈了几步。
“城门关了,二位请回吧。”
花少红驾着老驴前进几步,同仲西侯并排:“侯爷,这朱谏琅还有几分本事,召来这么群没脑子的。”
听到病痨少年的话,一众江湖客顿时不悦,有不少性子急的已经刀剑出鞘。
“那个老娘们,对,说你呢。”
仲西侯手握马鞭指着那个婀娜女子,对方开始还左右看了看,确定仲西侯说的是自己,不由恼火。
“一把年纪,还故作小女儿姿态,令人作呕。孤今日事忙,无暇与尔等纠缠,退下!”
仲西侯的话语从玩笑,带上了几分威严。
纵然有腿软的江湖客,大多数的听到后,只有更为愤怒。
“侯爷,都宰了吧,不然要错过了……”
一众江湖客听得这病痨少年也全然没有将他们放在眼中,这会儿兵器握在手中者,已十之八九。
仲西侯自然也想一次性解决了这些麻烦,可大庭广众,夺了三十多人性命,不好收场。
说巧合,就过于巧合。仲西侯余光瞥见了一人,就在一侧的茶棚里头。
“小师弟,为兄今日忙着出城,可能助为兄一臂之力?”
被仲西侯称作小师弟的也只有一身红袍的萦如歌,萦如歌这会儿也是郁闷,自己才回金陵,本想看出戏,竟被唱戏的喊上了台。
既然被喊了,萦如歌也懒得佯装没听到或不认识,大大方方一个腾挪,站身在仲西侯那头老驴的屁股上。
老驴本想抬后腿,发现在它屁股上这位,也是惹不起的主。不论自己如何用力,蹄子愣是没法抬起,好似一座山岳压在它屁股上一般。
“条件。”
“替你破封,为兄没那胆子。给你三道剑意,可握剑三次,如何?”
萦如歌不屑冷哼:“你仲西侯的剑意,本座全无兴趣。”
“哟呵,那小师弟想要的?”
“舞雩剑谱,借之一观。”
“成交。”
“痛快!”
说罢,萦如歌身子飞起,一团火焰在他脚下凭空而出。几个弹指,火焰化为了一只燃着熊熊火焰的凤凰。
看到萦如歌驭凤于空中,一众江湖客不由心头一惊,面面相觑。
“怎的会出现一位修仙者……”
“娘了个腿的,被算计了……”
一众江湖客不断私语,全然没了先前的气势。
仲西侯一扯马缰,老驴一个人立,一声嘶鸣,就朝着众人冲了过去。
不知为何,花少红竟开始同情起这些江湖客。要事为先,也是轻踢老驴腹部,跟了上去。
有江湖客想阻拦,一团火球飞来,直接打落了那江湖客手中长刀。
又有人朝着仲西侯二人厮杀而去,又是一团火球飞来。这回,是直接点燃了对方的衣袍,吓得那人丢了兵器,在地上滚来滚去。
“一群猫狗,也配叫唤?”
空中驾驭凤凰的红衣人言语狂妄,可面对修仙者,这些江湖客无一人敢轻视,怠慢。
无可奈何,就这么看着仲西侯二人骑着两头比战马还健硕的老驴,扬尘而去。
“萦大哥出场,这些货色立马成了霜打的茄子,有趣。”
仲西侯没好气白了眼骑在老驴背上笑得没心没肺的花少红,花少红只是咧嘴笑笑。
“侯爷,这朱谏琅本事不小啊。”
仲西侯却是微微摇了摇头:“那些武者里头有几个本事不差。”
花少红听后不由眉头微皱:“不是那个胖子喊来的?”
说了这句,花少红自己想了想,护在朱谏琅身侧的老者也不过那点能耐。
“容后再说,先救人。”
二人二驴又是一阵狂奔,终于看到了城门,可悲催的,是城门守卫数量,颇为骇人。
那些轻甲的城门守卫对进出城的人搜查严格,在城门内外,又有数量成乌云之势的重甲全副武装在那蓄势以待。
抬头看,城墙上更是一个空档一个弓弩手,箭上弦,手指放于扳机处。
见阵势浩荡,花少红不由啧啧:“侯爷,您老面子可真大,这阵仗,是防着苍蝇飞出去啊。”
“你这小子,好端端骂自己苍蝇做甚?也是奇怪,城门戒严是闹哪出?”
“侯爷,我觉得朱家在针对你,只是我一时找不到证据。”
仲西侯呵呵笑了笑:“孤这般的人物,朱家若不针对,那才有趣。”
玩笑归玩笑,看着眼前这不好突破的城门,仲西侯当真是犯了难。
也不是不好杀出去,可那代价,实在没必要。
可若再不出城追赶,藏嫣同莉儿真有可能行踪彻底失去。
还真就是贵人相助,仲西侯证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城门从开一扇,成了两扇大开。
那些进出城的都被驱赶到了一旁,留出中间大道,似有贵客来了。
没一会儿,有一黑袍人骑着一匹雄壮非凡的高头白马从城门外缓缓而来。
两侧的守城卫都武器低垂,神态恭敬。
近了,仲西侯看清了黑袍人的面容,也就不奇怪守城卫的反应了。
骑在白马上的黑袍人,正是老龙王的夜宴上见过的中年美男,墨家当代掌剑人。
朝他身后看去,还跟了一辆奢华马车,马车上还有朱家的家徽。
若只如此,寻常还会以为是墨家家主与朱家权贵一道回城。可马车后头,当真只能以见者心颤来形容了。
这辆豪华马车后头跟了十三匹健硕的战马,十三匹战马用缰绳牵连,倒也算不得什么。
可在最后并排的五匹战马后边,拖着十几条铁链,一匹战马拖着两至三条铁链不等。
铁链那端,锁着一个个体型健硕,一看就是修为不差的武者。
一二三四,合计十三名武者这会儿无一人站立行走,都同沙包一般被拖着。身上的武服早都破烂不堪,不知道被拖行了多少路,皮开肉绽,血染衣袍。
十三名武者这会儿无一人清醒,脸上生机暗淡,嘴唇泛白,奄奄一息的样。
墨家掌剑人这般进城,却无人敢管,甚而,议论者,也不过双手之数。
墨家家主骑着白马进了城,前方所见,正是骑着两头雄壮如牛的老驴的仲西侯同花少红。
见墨家家主骑着白马朝自己这过来,仲西侯恭敬抱拳:“前辈,又见面了。”
墨家家主面含浅笑点了点头,他又仔细打量了二人座下的老驴,不由眼里头满是疑惑。
最终,这沉稳的墨家家主还是耐不住好奇,问出了口。
“仲城主这两匹……驴?神骏非凡,倒是莫某人平生罕见。”
听到墨家家主夸赞,两头有了灵性的老驴不由驴头高昂,鼻孔里头喷出两股白气。
驴子竟这般高傲,墨家家主胯下的白马登时不悦,高昂马头,翻起马唇发出“咴”声。
墨家家主与仲西侯二人同时双腿轻踢坐骑腹部,让白马同老驴登时都安分了下来。
墨家家主从袖中取出一块令牌,丟给了仲西侯。
仲西侯探手抓住,这块黑木令牌上头,写了一个“狱”字。
不等仲西侯开口询问,墨家家主已给予了解释:“三个丫头在马车里,受了些许惊吓。这些个人牙子会被押去府衙,仲城主可掌此令,生杀尊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