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怎么样?”刁铭问刘大罗。
刘大罗在隔壁盘问罗贾的另几个同伙,也就是那几个小流氓。小流氓,叽叽喳喳闹得凶,真出了事,一先尿裤子的就是喊得最凶的。不禁吓。
“嗯,他们说,最近在追一个人叫张子流的债,那个人欠了他们十几万就跑了,消失好几天了,他们在建材小区蹲点守他呢。更具体的,要问他们老大光头贾,他们也不清楚。”
刘大罗呵笑一声,睨着眼睛:“你说巧不巧,刘瑛老公也叫张子流。曾京就是建材小区的?”
彭志鹏挑起眉头,有些惊讶,“不会就是,真是那个张子流吧——刘瑛的丈夫?”
彭志鹏一脸敬佩地看着刁铭,怪不得刁铭非要把这帮人带回来盘问。
本来是要去找翦妮的,谁知道来这么一茬,他心里还正纳闷呢。
“但是铭队,你怎么知道他们有问题?”
“你记不记得刘瑛的房东说,有个男人开了一辆新的、白色的车。”
“嗯。”
“他们拖的那辆车刚好也是白色的新车。”
“不会这么巧吧!”彭志鹏心中愈发敬佩起刁铭来,恨自己神经太大条。
“本来不确定,现在看来还真撞上了。”
下午的天更阴暗了,像要发了霉。刁铭推开门重新走进审讯室。
一个油腻腻的脑袋最先闯进眼里,一条条互相挤压的褶子泛着油光,光头男人抬起脑袋,睁开松软的眼皮看着刁铭,又轻蔑地看了彭志鹏一眼,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哟。罗老板睡醒了?在这睡得好不好?比家里香不香?”刁铭嘲讽道。
罗贾翻了个白眼又闭上,没有应答的意思。
“你看,我这不就查出来了嘛。我这效率还行吧?嗯,罗老板?”
罗贾不耐烦地撇过头去,还是不答话。
“张子流。”刁铭勾勾下巴,拿出一张照片,看着罗贾的反应,“熟吧?”
罗贾睁开眼,看着照片,泛着油光的脸皮痉挛着,在心里默骂:那帮不顶用的小东西!
果然!彭志鹏心想,脸上忍住不露出笑意。
罗贾看着刁铭道:“先给我抽根烟。”
“禁止吸烟。”彭志鹏说,耷拉着脸。
“想抽烟?”刁铭笑着问。
罗贾点点头。
“那就看你配不配合了。”刁铭收起笑容,不慌不忙地坐下。
“那我要上个厕所。”
刁铭没回答,好像没听见似的。光头罗撇撇嘴,努力控制着不安分的身体。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知道的哦。”刁铭嘴角笑着,话是冷冷的。
罗贾身子一抖,隐隐感觉自己膨胀的膀胱有些不受控制。
“是,是张子流,可是我们什么也没干,死人可不关我们的事!”
见刁铭只是盯着他,没有说话,接着说:“他借了我们十几万,就跑路了。欠债还钱,这天经地义吧?”
“欠债还钱,那得看怎么个还法了。”刁铭冷冷说道。
罗贾撇撇嘴:“我们也没做什么,就是看看他在没在家。”
“顺便再把别人车拖了?”
“那他不还钱能有什么办法。谁知道这小子好死不死,把别人车堵了,不然我也不至于——”
不至于遇见你这么个瘟神。光头罗咬咬牙,心里盘算着再见到张子流一定要好好出这口气,可突然想到,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
“张子流真出事了?”
“关心关心自己吧。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别藏着掖着,”刁铭盯着罗贾眼睛,不容置疑道,“没用。”
罗贾不自在地避开目光,压制着饱满的膀胱,面部奇怪的扭动着,眼神游移:“我真就来要个钱,别的事真没有!他要是想不开……那我、我有什么办法。”
“没别的事,我能跟你在这耗一天!把来龙去脉仔仔细细说清楚!”刁铭喝令道。
“说说说。张子流,他就是个混子,吃喝嫖赌样样都干,就是不干活,在我这呢,这借了点儿钱。”
“多少?”
“就是,大概十几万吧。”
“十几万?大概?也是,利滚利嘛。借一赔十,好买卖啊!”刁铭一脸嘲讽地看着罗贾。
“没没没。”光头罗不自在地扭了扭屁股。
“哟,罗老板什么时候改做慈善了?不干活的人,拿什么还钱,这钱你肯借?”
“他不干活,她老婆干呀!他借钱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罗贾一脸不屑地说着。
“他老婆能挣多少?”
“这我就不知道了,只要他能还钱,我管那么多。”
“他借钱干嘛?”
“那混蛋,说是儿子得了癌症,借钱治病。不过我估计那小子,借一万得有八千是自己花掉的。看见漂亮女人就走不动道,还专门买了车去嘚瑟,也不想想,现在的女人,但凡有点姿色,那能看上那几万块的破车?”
说起张子流,罗贾也是嗤之以鼻。老婆不管、孩子不要。真是个人渣。
“你怕是还有什么瞒着我吧?”
“什么?我可都说了。”
“都说了?呵,咱们认识多少年了。我能不知道你?你能干亏本的买卖!”
“什么?”
“还装傻?他老婆就是个钟点工!还带着个生病的孩子,能有钱还你十几万?没钱还你肯借!快说!”刁铭怒道,表情凶狠起来。
“我说我说。”罗贾把心一横,“他说他老婆傍上了大款,有办法弄到钱。”
“什么办法?”
“这、这我可是真不知道啊!”罗贾及其无辜地看着刁铭凶横的目光,“你得信我。”
“哼。信你?他说有办法就有办法?你什么时候这么好信别人的?”
想起张子流钱没还人还跑了,这段时间自己没少为这事吃苦,现在还进了局子,一股被骗的怒意涌上心头。
“妈的,被这个渣滓迷了眼!”
“得了,快说。他怎么和你说的。”
罗贾支支吾吾,说一句咽一句:“他嘛,就是给我看了他老婆和那个男人的照片,跟我说他已经有了个计划大赚一笔!”
“什么计划?”
彭志鹏一边记着笔录,一边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听说那男人的家里一直想要个孩子,但自己老婆不肯生。所以那男人的父母跟张子流他老婆说‘如果能给他家里生一个孙子,钱肯定少不了她的’。张子流这混子,连老婆也卖。”说完,罗贾呵笑了一声。
“那个男人?是这个吗?”
“对对对。”罗贾小鸡啄食般点着头,然后才感觉自己沾惹到了什么大事,悻悻得问,“怎么了?要是发生了什么可我没关系。”
“没关系?你们这是合谋、共犯!你和张子流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呃呃、二月十一号……”罗贾被刁铭震得心脏直跳。
“见面干了什么。”
“我就去要钱,别的啥也没干,真的。他求我再给他几天时间,我没同意。他们这种人,不吓唬吓唬是拿不出钱来的。”
“啥也没干?吓唬吓唬?”刁铭反问道。
具体是怎么吓唬吓唬,不用想也知道了,少不了皮肉之苦。
“这这,最后我们还是同意给他一天时间。”
刁铭反唇相讥道:“怎么,你又良心发现了?赶紧的,有屁一次放完。”
罗贾挠挠脸:“张子流说,他想到办法了,只要一天就给我把钱送来。”
彭志鹏听得面色铁青,露出和他的年纪有些不搭的表情。
空气中的飞尘缓缓飘着,时间一秒一秒走着,屋子里又重新变得静悄悄的,沉甸甸的呼息声在空中绕着圈打着转,然后四处逃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