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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皇后得知后,亲自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又变卖首饰凑了五千两,让他拿去再添一些,起码捐个万两撑门面。

可周国丈拿了女儿的五千两,自己却先扣下两千,剩下三千上交,于是群臣纷纷效仿,捐粮助饷终成闹剧,最终只得二十余万两。

他若一直装穷也就罢了,偏偏今日做出倒换军粮的事情,还数目巨大……

周皇后美目泛泪,最后哀声一叹:“既如此,驸马只需告知陛下,本宫来过即可。”

说罢,抹着眼泪转身就走,却是不打算求情了。

懿安张皇后和皇子公主们,只得赶忙追上去安慰。

周显等銮驾队伍离开,立即折身去面见崇祯。

不得不说,周皇后这招以退为进很高明,求情只会平添崇祯的怒火,倒不如摆出贤良姿态,崇祯多少还会顾念情谊。

周显如此想着,很快来到城门楼,但眼前一幕,却让他瞠目结舌。

因为,崇祯不但已经宰了周奎父子,还将他们的尸首挂在旗杆上示众!

【这可是他亲岳父亲舅子,居然说杀就全杀了,以后还过不过日子?】

周显看着旗杆上,迎风飘荡的两具尸体,心中吐槽不已。

但,他不知道的是,崇祯之所以痛下杀手,其实就是因为他。

在野史记载中,李自成攻破京城,抓住太子朱慈烺,封为宋王妥善安置,后来满清又入主京城,朱慈烺只得投靠亲外公周奎,彼时长平公主也在周府躲避,最后被周奎一起出卖给满清……

崇祯通过周显的心声,得知这一野史记载,那真是恨得牙根痒痒,岂能不亲手杀之泄愤!

“外面可是贤婿来了?”

这时,门楼内突然传出崇祯疲惫的声音。

周显收起心思,快步入内见礼,然后道:“启禀陛下,方才皇后娘娘来了彰义门,得知陛下正在处置周国丈和周国舅,便又落泪而去。”

崇祯眸中闪过一丝黯然,但旋即被漠然取代,只是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转而又把注意力,放在一名老太监身上,冷冷道:“你继续说,那闯贼提了什么条件?”

这老太监,正是被李自成派来当信使的杜勋,不知何时已然进了城!

“闯王……闯贼愿俯首称臣,撤兵……”

杜勋战战兢兢,将李自成的原话,照实复述一遍。

崇祯不喜不怒听完,看向周显问道:“贤婿感觉如何?”

他其实并不介意安抚贼寇,那张献忠挖了老朱家祖坟,该安抚时他还是捏鼻子认了。

但愿意安抚,不代表愿意被耍。

李自成山穷水尽时都没归顺,此时正是意气风发,鬼才信他会归顺!

“闯贼之条件,倒也中肯,纵然不给百万军饷和王爵,也给他封一个国公,便如那云南黔国公般。”

“贤婿怎突然糊涂了,闯贼此举实为兵不厌诈,朕今夜给他封了国公,恐怕明早他依然要率贼兵攻城!”

“既然陛下已经看穿闯贼计谋,又何惜一个国公爵位,大可借封爵之名……”

周显边说边凑到崇祯耳边,悄声一阵嘀咕。

崇祯听得频频颔首,最后点头拍板道:“好,朕这便亲自起草封爵旨意。”

杜勋在旁赶忙磕头表忠心:“老奴定然拼死将旨意送到……”

周显嘿然打断他话头,道:“杜公公,圣旨不需你去送,你就留下吧。”

杜勋骇的亡魂皆冒,爬起来就向往外跑。

崇祯畅快大笑,这杜勋受他信重,月前带着大批粮饷,前往镇守宣府,但李自成率兵一到,他便逼死了不愿投降的巡抚朱之冯,出城三十里跪降,不杀实难泄愤!

……

……

凌晨时分,李自成正与士卒饱餐战饭,打算天亮便攻城,却见到了被哨骑带回的太监首富王之心,以及崇祯亲笔所书的封爵圣旨。

“诸位将军,赶快摆设香案,接封赏旨意吧!”

王之心强压恐惧,陪着笑脸道。

李自成只是皱眉不语,他显然没想到,崇祯真会给回复。

农民军将领们则是横鼻子竖眼,骂道:“你这老狗,大军之中去哪给你找香案,要宣旨就快宣,不宣滚~!”

王之心讪讪咧嘴,也不敢要求香案了,当即打开圣旨宣读。

崇祯还是那老一套,开头就是自省罪己,把百姓造反的罪责,归罪到自己德政不修上,就差骂自己是畜生了……

农民军的纪律属实不咋地,士卒们见有热闹可看,纷纷端着饭碗围拢越聚越多,一个个支棱着耳朵,听崇祯的罪己之言。

不屑撇嘴者有之,摇头叹息者亦有之!

崇祯自省罪己过后,却又在圣旨中说起,昨日他在金殿上,亲手宰杀满朝国蠹民贼,抄来的金银堆积成山,足以赈济北方各省灾民,外加免除五年赋税。

这比李自成免除三年赋税的口号还多两年,所有农民军士卒,都听得暗暗点头,嚼饭动作也不觉欢快了几分!

“朕已铲除朝中奸佞,又闻李将军意欲归顺,心中实为欢喜,咱们君臣携手共治,再免北方各省赋税,当可让百姓安居乐业……”

“别念了~!”

李自成越听眉头皱得越紧,见左右士卒已然心神摇曳,便也顾不得听下面是怎么封赏了,赶忙喝停王之心的诵读。

呲啦——

李自成夺过圣旨撕成两半,随手扔进旁边的篝火中,面向意犹未尽的士卒高呼道:“那崇祯皇帝若有能耐治理天下,咱们又何必造反,说来说去还是他无能,任用贪官污吏欺压百姓,让他继续坐天下,这世道永远好不了!”

“闯王说得对,封赏不必他崇祯来给,咱们打进城去,那成山的金银,便任由咱们取用!”

“今日破了这京城,往后天下就是咱们穷苦百姓做主……”

打舆论战,李自成和心腹大将们,那是老行家了,自是不怵崇祯,三言两语过后,已然又把士卒们的情绪挑动起来。

于是,饱餐战饭的农民军士卒,嗷嗷叫唤整队,推着火炮和各式攻城器械,铺天盖地般压向城西各门,很是声威雄壮。

但,李自成却高兴不起来!

所谓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

昨日他见城头士气高昂,故而派杜勋进城跟崇祯扯皮,同时又让哨骑往城中投射书信,散播愿意归顺的谣言,想等官兵心神松懈,再行攻城。

可现在,他攻心不成反被攻,若等崇祯的圣旨内容传播开来,恐怕要军心动摇,唯有硬着头皮加紧攻城!

而京城自成祖朱棣迁来至此,数百年来频遭鞑虏袭扰,城墙和护城河几经增筑,远远望去便如大河环绕山脉,李自成每多看一眼,便觉心头沉重一分……

“唐通、王承允,命你二人率部填壕!”

“李来亨,命你领老营兄弟,掩护填壕!”

战阵摆开后,李自成连下两道军令。

李来亨二话不说抱拳领命,但身为大明降将的唐通和王承允,就没那么高兴了,悻悻领了填河的苦差事。

咚——

咚咚——

咚咚咚——

战鼓声响彻天地,攻城战正式开始了!

彰义门城墙上,周显将千里镜递给一名京营老卒,指着农民军大阵中的耸立帅旗,问道:“赵老蔫,红夷炮能否打到那里?”

赵老蔫恭敬接过千里镜,凑到独眼前眺望农民军大阵。

他是多年的老炮手,曾因打放佛郎机子母铳炮,火药气体泄露熏瞎了一只眼,但依然是三大京营中最好的操炮行家。

“驸马爷,打是肯定能打到,但准头……”

赵老蔫看了半晌,终于放下千里镜,有些讪讪的回话道。

周显理解点头,嘿然道:“单门红夷炮自是无用,我的意思是,昨夜调来西城的红夷炮,以及千斤佛郎机炮,你亲自去一一校准,就瞄准那杆帅旗所在的中军,来个百炮齐射,杀杀那闯贼的威风!”

这时代的火炮,跟火铳一样,命中率完全随缘。

但同样的,火铳能靠密集排枪增加命中率,火炮亦如此,而且火炮集群战术,哪怕到了后世,依然经久不衰。

赵老蔫眼前一亮,拍着大腿道:“这法子好,百炮齐射过去,俺纵然是瞎蒙,也总有几颗能打进贼军中军。”

说罢,便立即屁颠颠而去,仿佛忘了手里还拿着周显的千里镜。

周显也没叫住他讨要,毕竟千里镜在炮兵手里更能发挥作用,所以只是骂道:“特么的,你个独眼老滑头,得了我的宝镜,要是还打不准,以后就去给我掏粪……”

“您就瞧好吧驸马爷~!”

赵老蔫头也不回的笑嘻嘻撂下一句话。

两人的笑闹,让城头上的临战气氛,不觉为之一松,守城宦官们纷纷咧嘴,笑的比哭还难看。

旁边一直端着千里镜眺望的崇祯,也不比士卒们好多少,涩声开口道:“朕看贼寇的壕车壕桥已近,是否……是否让其余大小火炮,先行轰击阻滞?”

“陛下不急,还是等再近一些,用投石机砸吧。”

周显婉拒了提议,解释道:“昨日我与两位阁老商议,弄了一套新的守城方略,需得留下火药另做他用,如非必要不得开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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