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硕本来还有些犹豫,听家奴一劝,反倒觉得若不敢出去,未免又让人耻笑自己胆小,当下壮起胆子从石后出来。
周显找来俘虏认人,少顷喊道:“对面来的可是阿硕兄弟?你我两家本来无冤无仇,只是受了奸人挑拨,何苦斗个你死我活呢?”
阿硕见对方没有发炮,心中大定,回答道:“我也不想和你打,我们只是要回家去,你们说不想打,就该把路让开。”
周显忍住笑,答道:“你们不想打,为什么要带着武器杀进我们的家园里来?”
阿硕自知理亏,难为情道:“你刚才不是说受了奸人的挑拨么?”
周显道:“你们是受了挑唆,但如果我们没有防备,你们现在会好好和我说话么?现在四面八方都是我们的人,你们已经被困在这里,要想我们放你们回家,必须先交出武器,然后给咱们干一个月的活儿才行。”
阿硕犹豫不定,倒不是不愿意干一个月的活,能保住命,干两个月又有何妨?只是怕周显不守信用,秋后算账。
周显等了片刻不见对方回话,猜对方已然意动,便又道:“我们不想打来打去,只是轻易放了你们,又怕你们觉得咱们好欺负,所以要干一个月的活儿。”
双方耽搁了这许久,说话间,何进刚领着的一路人马也赶来了,汇合起先前追击的三连,足有四五百人,在阿硕的退路上摆开阵势。
阿硕听见身后嘈杂,回头看过之后却误会了,暗道:“他刚刚说过,我背后就出现了这么多人,显然说的不是假话,如果真要杀我们,以他们手里那种厉害的武器,我们也反抗不了。”
想到此处,阿硕觉得对方没必要骗他,便答道:“干一个月的活可以,但是你们不能让咱们饿着肚子干,也不能不让咱们睡觉。”
周显哈哈一笑道:“我保证,顿顿让你们吃饱,天天让你们睡足。不给你们饭吃,你们恨我,说不定以后还来找麻烦,对我有什么好处?”
阿硕不再生疑,回身招呼部众出来投降。他那些部众都是他家的奴隶,本来就跑的快要崩溃,一路上听周显派去的人劝说,早有投降之意,当下纷纷出来投降,就连阿萨的部众也有许多混进了投降的人群之中。
周显派人过去接收了武器,把人安排到一边看好,然后每人先分给他们一些干粮和水,再命炊事班搭起锅灶,要煮东西给他们吃。
伊萨躲在石后,见阿硕的人有吃有喝,也没被为难,心中便也有些想出去投降,只是扯不开面皮。
张千灵、赵老蔫所领的最后一路人马此时也已赶到,和周显这边汇合后,与何进刚遥相呼应,千余人将大路两头堵了个水泄不通。
周显也不着急劝伊萨,等煮好米粥,先分给投降的人吃了,又把阿硕叫过来说道:“你是他们的头领,不是奴隶,就不用干活了,就回去吧。”
阿硕狐疑道:“你真肯放我走?”
周显抬手挠了挠后脑勺,命人取来七八个煎饼,放到阿硕手里道:“这些给你路上吃。”
阿硕狐疑的接过东西,一步三回头的慢慢离开,直到离开五六十步的距离,才加快脚步,如飞一般跑了。
周显目送阿硕离去,回过头对着伊萨藏身的地方喊道:“你到底走不走,要走就快带着你的人出来,我可是仁至义尽了,再不走我就要大开杀戒了。”
伊萨在石后听见,探头看了看阿硕消失的地方,一狠心从石后走了出来,招呼部众向周显缴了械。
收降了最后这股土匪,众人会在一起,皆满脸兴奋,真正战斗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众士兵却已辛苦了许多日,听到周显宣布剿匪大获全胜,顿时暴起一阵又一阵欢呼。
当日全军休息,次日赵老蔫领二营押解俘虏回城,周显、赵老蔫、张千灵三人携一营径奔石庄村,捉拿另外一股土匪马文一。
马文一精研兵法,熟读三国,处处小心谨慎,设下这连环迷局,本来是万无一失。却不知自己尚未开始谋划,便已然掉进了别人设下的局,一举一动皆在别人掌控,纵然有再多诡计,也只能是引火烧身。
马家宾客被圈禁在石庄村,早已焦躁不安,其间也有性情暴躁的,发现各大路口被封锁,便与哨兵争执,哪知争执的结果却是。当天铁力的部下李进亲率一个连、以及本村护矿队连,总计两百余人将庄子团团围困,任何人不得出入。
马文一无法与外间取得联系,接连过去两日,见周围的官军井井有条,丝毫不露慌乱,显然外间并未有大的变故。
饶是马文一沉得住气,然而种种迹象无不显示,他的安排并未给对方造成什么打击。加上周围的封锁,马文一几乎已能肯定,不但行动失败了,自己也被盯上了。
想到自己已经被盯上,马文一坐不住了,本想再到门口看看情况,却恰好有宾客耐不住焦躁,相约来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马文一见众宾客齐来,脑中灵光一闪,却已然有了新的计较。
这些宾客皆是各地的练武之人,七嘴八舌问完话,却听马文一叹气道:“马某每每想起诸位英雄,总恨不能时常相聚,本想借着给老人贺寿的机会,邀众位豪杰一起痛饮几杯,以叙旧情。哪知自己一厢情愿,无意中竟犯了人家忌讳啊!”
众武人听了个一知半解,当即七嘴八舌问开了,上百人嘈杂开来,却哪里能分清谁说的什么,吵嚷了半晌,正不可开胶之际,只见一人跃身跳上桌子,左手提着腰刀,右手平伸,中气十足道:“众位,众位,且听我余某人一言。”
众武人纷纷举目望去,认得说话之人是大同府城中开武馆的余待言,人称“夺命刀”。
却不是真的夺了多少人性命,而是一把单刀快如闪电,与人比武过招,往往一招间便定出胜负,是以在大同府武人中无人不知,得了“夺命刀”的外号。
余待言见众人收住口,算是给了他面子,团团拱手作揖道:“众位,马员外只有一张嘴巴,怎能同时回答这么多人提问,如果各位信得过余某,便让余某代问,等余某问完,若有疏漏,各位再站出来问不迟。”
众武人自然不好驳了“夺命刀”的面子,纷纷拱手还礼,表示赞同。
余待言再次还礼,这才朝着马文一抱拳道:“马员外盛情,我等自然理会得,但不知马员外所说的‘犯了人家忌讳’是为何意?”
马文一手拿折扇,拱手还礼道:“余师傅有所不知,最近农社带着佃户闹减租,府内大小地主多有不服,但马某感念本地李监令一心为民,却已然答应了。”
余待言皱起眉头道:“既然马员外已经答应,此事就该脱了干系,官兵又为何要与马员外过不去?将我等围禁在此。”
马文一微微一笑,慢条斯理道:“余师傅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马某虽然答应,但人家未必放心。
此事也怨马某多事,偏要办什么寿宴,却不知众位都是我大同府的人中龙凤,我邀这许多英雄豪杰之士到府,不是犯了人家忌讳又是什么?”
余待言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点头道:“员外言之有理,那咱们这便去找官兵说清楚,散了这宴席,各自回家便是。”
马文一摇头叹气道:“余师傅一身正气,却不懂做官之人的心思,想众位身怀绝艺,又好抱打不平,官府又怎会不忌惮,今日齐聚一堂,已然落了人家口舌,只怕……只怕要大祸临头了。”
众武人听到此处,发出嗡嗡一阵议论,却听余待言高声道:“马员外说得也有道理,只是我观那陈中队长行事为人,与其它官府之人大有区别,马员外只怕是多虑了吧。”
马文一冷哼一声,抚须道:“不是我无的放矢,实不相瞒,我在官府还有些人脉,早间接到下人传话,说官府要永绝后患,大军昨日便出了府城,眼下只怕离庄不远了。”
众武人闻言无不骇然,少顷乱成了一锅粥,有的相互商议,有的跺脚叹息,有的亮出兵刃嚷嚷拼了。
余待言沉思片刻,发声喊道:“大家且稍安毋躁,官军势大,不能力敌,马员外素来足智多谋,今日既提前与大家说明,想必早有计较。”
众武人渐渐安静,马文一打开折扇,轻摇几下,吹起美鬓,才缓缓说道:“今日众英雄齐聚,皆有以一当百之能,官军纵有歹心,想要得逞却也不易。
只是我等无凭无据,若贸然行事,日后说来,人家反要说咱们聚众谋反在先,未免堕了众位威名,不如行先礼后兵之计。”
马文一怕贸然鼓动武人造反,由于事先不曾协商,必然会起分歧,却没时间说服,故而选择步步为营。
余待言不识马文一诡计,朗声问道:“如何个先礼后兵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