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平公主听他答非所问,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想,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肩头微微耸动,一言不发。
周显发觉有异,只以为自己没解释清楚,在女人面前,他着急起来就没分寸了,絮絮叨叨道:
“都是我的错,你别急,别急。我这没说你不能当小队长啊?别说小队长,你就是当连长、营长都行,对,完全能行。”
长平公主哪里想当什么小队长,听他误会自己,越发觉得委屈,本来要忍住不哭的,这一下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吧哒吧哒往下掉,却没哭出声。
周显见越说越糟糕,心道:“果然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嘴里却尽捡好听的说,接连说了几句,说的快了。
一时词穷,便口无遮拦起来,道:“你这样天仙一般漂亮的女孩子,别说小队长,就是要想做我这中队长的位置,我也心甘情愿让你。”
这话虽然说的浮夸,但周显还真有一半出自真心,说出来的语气便十分诚恳。
长平公主听周显夸自己漂亮,虽然不好意思,却高兴了,便不哭了,嘟囔道:“谁要做你的什么中队长,这小队长我还不愿意呢,要不是因为你,我才不做呢。”
周显愕然道:“原来是这样,倒是我想当然了,不过这风气肯定是有的,回去该让铁力强调强调。”
长平公主想问周显到底是不是不想娶她,只是害羞问不出口,却接着周显先前话头往下说道:
“我现在变得又黑又丑,怕是连大同府的大家小姐都比不上了,要是人家都来让你把中队长让出来,你怕让不过来。”
只要女人不哭,周显嘴巴就滑溜了,当即拍胸脯保证道:“谁说你丑的?那不是瞎了眼么?这大同府哪家的姑娘都比不上你。”
长平公主跺脚道:“你……你,你当然哪家的姑娘都来巴结。”
周显有些招架不住了,连连摇头道:“我哪家的也没见过,这谎话说不得啊!不对,也不都是谎话,哎呀,越说越扯不清了,总之,总之你是最漂亮的了。”
长平公主抬起头,撅起嘴唇道:“大家都说你好,原来尽编谎话。”
周显看见她脸便乐了,笑道:“这不给你逼的么?我哪见过什么大户人家的姑娘,这大同府的大户人家都把我恨到骨头里了,要是知道我看了他家姑娘,还不扒我的皮啊。”
长平公主道:“人家是怕你看不上,你这是没见过那些大小姐,要是见了,哪里会……”说到这里,长平公主双颊一红,又低下头去,却把“看得上我”一句吞了回去。
周显看得心痒,浑然忘记人家话里别有意思,当即拍胸脯保证道:“不会,见了谁也没我们小队长漂亮。”
说完这句,周显才回味过来长平公主没出口的半句,暗道:“糟糕,说错话了。不晓得这算不算给人家的保证呢?希望她不要多想,都是太久没见过女人惹的祸啊!”
长平公主听见却高兴极了,别过头道:“什么小队长,以前你不是答应过我,叫我长平公主么?”
周显暗道一声:“完了,听进去了。”只是急切间怕再说错话,却哪里解释得清楚,何况他也不是完全排斥,最终便含含糊糊过去了。
长平公主见周显半天不说话,便局促起来,说道:“这里刚出过事儿,李监令怕人心不稳,所以派我们来,我……我要贴写大字去了。”
周显隐隐有些不舍,便道:“我帮你们。”说完转头吼道:“你两个看够了吧,出来干活了。”
俩守卫挤眉弄眼出来,长平公主这才发觉一直有人在偷看,顿时满脸通红,捂着脸跑开了。
周显领着俩守卫不疾不徐绕过土墙,宣传队众人见周显来帮忙,又是一番推让,最后只让俩守卫帮着忙活,硬是不让周显搭手。
俗话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俩守卫发挥出空前的积极性,忙上忙下帮着张罗,到半下午时,才跟着周显依依不舍离去。
周显知道出去溜达的事情可一不可再,若经常出去,被人家抓住规律,早晚要吃亏,所以后面几日虽然心痒,却也老老实实呆在军营中。
众武人学习了六七日,不少人已经在向军官打听参军的途经。
周显听见军官汇报,次日再次出现在众武人面前,寒暄过后,抱拳说道:“耽误了大家这些日子,实在过意不去。
对马文一一伙的审讯已经结束,他的同伙也都供出来了,明天你们就可以回家了。”
众武人听周显话里意思,显然是要放他们回去了,有些性急的便问:“周大人,你们还要缺兵不?周大人,我想当兵,不知道你肯收不?”
周显笑道:“心怀天下天下的英雄,才是真英雄,你们都是我大同府的豪杰,我怎会不收?不如这样吧,愿意以后和我们并肩杀清军的,明天就到我这里登个记。
登记完了就写信回家,等参加完一个月训练,如果还愿意留下的,我会放你们的假,回去和家人慢慢说清楚再来。
不愿意的我也不勉强,大家以后还是好朋友。一时决定不了的,也可以继续留下来看看再说。”
众武人闻言轰然叫好,次日周显带来“文书”,给武人登记、写家书,忙活到午饭时分,不愿加入的只有二十来人,其中有四五个说要再看看的,余待言也在其中。
剩下十七八个不愿当兵的,周显耐着性子听他们说完理由,然后借马文一的花献佛,送了些布料、果品等赠礼,恭送他们出门。
此间事了,周显授意钢铁厂,公告马文一罪行,定于三日后在大同府西城楼公审。
次日大军返回府城,又一日行到,铁力领百姓敲锣打鼓、夹道欢迎,众士兵兴高采烈、意气风发。
周显回到居处,铁力、张千灵早已等候多时,却是为马文一的事情。
铁力素知周显度量,对他此次的决定颇为意外,相互寒暄完毕,出言问道:“中队长,这马文一足智多谋,乃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既已被擒住,何不劝其归心?”
张千灵也道:“是啊,我路上也劝过驸马爷几次了,可驸马爷就是不肯。不如让那马文一做个幕僚先生,专管出点子,给他弥补纰漏,定然可以事倍功半的。”
周显之前便听张千灵这么说过,当时只是不愿意,却也说不出具体的顾虑在哪里,此刻旧事重提,他却已经想得明白。
铁力也和张千灵一般心思,补充道:“对啊,我干活还行,论机谋可就差远了,多个人,多一分力量嘛。”
周显苦笑一声,叹道:“我又何尝不想呢。只是这马文一心术不正,用了怕是后患无穷。”
张千灵道:“心术不正,可以改造嘛,你看我们的士兵,以前打家劫舍的有,杀人放火的也有,现在不都好好的么?”
周显摇头道:“人的观点可以改变,本性却没法改变,最重要的是,这马文一利令智昏,缺乏审时度势之能。
又诡计多端,能言会道,把这样的人接纳进队伍,权势引诱下,只怕未对外,先对内。”
二人面面相窥,不能作答。
周显看一眼二人神色,又继续说道:“凭马文一之能,只需稍加挑唆,我们这支团队难保不会分崩离析,到时谁能制他得住?与其用他,还不如用向老六那样的人。”
张千灵被勾起在艾能奇手下时的往事,少顷点头道:“说的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好内斗的人,走到哪里都改不了。”
铁力沉吟半晌,也道:“好吧,你在识人上远胜过我,就依你的意思办。”
周显见二人不再纠结此时,笑道:“我哪里懂什么识人,不过是以前吃了大亏,不喜欢和耍心眼的人打交道罢了。”
两日之后,马文一被推到城楼上公开审理,百姓闻讯而来,层层围观。
这次准备充足,人证物证众多,马文一再无抵赖,当日被就地处决。
扫清匪患,周显迎来难得的发展机会。通过几天时间,对各方情报进行分析后,便召集军中主要人等,共同商议今后的发展目标。
这回与会的人又增加不少各营军政主官几乎全到,加上钢铁厂、匠人……挤了满满一屋。
周显嫌屋内拥挤,将会场搬到大院,首先说道:“通过大家这段时间的努力,大同府境内的匪患基本肃清,但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要防止死灰复燃。
今天召集大家,是要共同商讨未来的发展大计,现在由李监令发言,先介绍我们的内外环境。”
三人事先早做过沟通,铁力闻言接过话头道:“我们内部的局面虽然转好,但外部的局势已不容乐观,可以说,留给我们发展的时间不多了。”
大同府地处偏僻,与会者除钢铁厂的人外,大多身在军中,很少得知外界的消息,听铁力提起,皆侧耳静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