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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力停顿片刻,又继续说道:“综合往来商贾所提供的讯息,在云南的平叛已基本结束,正在整顿兵马,川内兵力大半已抽调到云贵。”

在座之人早知道周显对未来大势的分析,听见果然应验,皆面带忧色。

铁力眼睛扫过众人脸上,垂首看了眼备好的文稿,抬头道:“清军趁川内兵力空虚,分东西两路出兵,东路是名将秦良玉的老家。

有白杆兵挡住,暂时无忧。西路……西路我大明军兵力被抽调一空,虽有百姓配合,仍旧接连败退,丢城失地无数。”

在座有不少川人,闻言心急如焚,忍不住问道:“打到哪里了?”

铁力叹道:“前几日有商人说起,清军打到成都府,众百姓积极配合我大明军抵抗,被牵连者甚众,府内血流成河。清军一路势如破竹,打到嘉定府。

峨嵋的上千武僧协助大明军抵抗,兵败后寺院被烧为白地,僧人大多被屠。就连寺院僧侣都遭此报复,何况普通百姓了。”

众人虽然忧心,却未曾料到情势已恶劣至此,闻言痛心疾首,无不张口结舌,不能言语,半晌才有人骂道:“连普贤菩萨道场也烧,就不怕遭报应么?”

周显一直在宣传破除封建迷信,只是情急之下,潜藏在脑中的意识自然而然冒将出来,所以最先说话之人,反而说得是毫不相干的报应之说。

这一石激起千层浪,顿时有许多人请命,要回去与清军拼命。尤其如何进刚、赵老蔫这些,捶胸顿足,只恨不得立即插翅飞回去。

周显早预料到这样的情形,等众人发泄的够了,才沉重说道:“你们觉得凭咱们这点人,回去就能挡住清军么?

徒然送去性命罢了,要怪只能怪咱们自己不争气,没能发展得更好,没能团结起更多的人。”

铁力与周显早有默契,续道:“大家且先静下心来,仔细想想,这天下,咱们除了靠自己,还能靠什么人?

我们死了不足惜,但我们都去死了,这刚刚燃起的火种也灭了,以后还有谁来抵挡住清军?我们现在最要紧的,是发展壮大自己,等真正有了实力,才能做有用之功。”

周显道:“川南多山,清军过了嘉定府,势头一定会缓下来,三五年内,会是个僵持的局面,我们这点人。

进取不能收复失地,守成不过是画蛇添足,白白浪费了宝贵的时机,等天下大局已定,再后悔就回天乏术了。”

与会众人皆不是不明事理之人,闻言渐渐冷静下来,少顷纷纷言道:“中队长,你就直接说咱们该如何发展壮大吧,我们都听你的。”

周显道:“好!我们就定下约定,下一步目标,就是发展起能够与清军抗衡的力量,以待时机来临,出兵抗清。

总的来说,分成三个方面,第一是扩军备战;第二是为明年出兵准备好粮草;第三是大力扩大火药生产规模,冶炼钢铁。”

众人听到这三点,部队的高兴,钢铁厂的忧虑,匠人们神往。

周显见钢铁厂的人脸有忧色,知道他们会错意,也不急于解释,强调道:“其余的都好解决,但出兵之前,必须要改变我们武器现状,在这点上,由于时间紧,有困难。

具体安排,由李监令详细介绍,大家一起合计,争取少走弯路,快速发展。”

铁力接下来宣布了部队扩编为四个团,缺编人员,将从土匪中挑选青壮补足。

另外,除李进,何进刚、赵老蔫、吴其三人依次调换。吴其任一团团长,何进刚第二团,赵老蔫第三团。

关于明年出兵的粮食储备,铁力说出的方案让几乎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竟不是钢铁厂唱大头,而是部队进山开荒,士兵持新式火铳之际,就是出兵之期。

匠人的安排,铁力却没有细说,只粗略的讲了来年要达到的目标。

三日后,周显邀请进出大同府贩货的商人,名义上说是要了解民情。

这些肯往来偏僻之地的商人,大多是肯苦干的市侩人,早期靠苦干与精打细算发家,后期却因为过于精打细算,能占便宜不肯吃亏,信誉更无从谈起,所以无法百尺竿头。

这次接到周显邀请,几个商人感到的却不是荣幸,而是害怕,害怕周显的手伸向他们腰包。

东城贩草药的李掌柜这次也接到邀请,早间起来便叹了好几回气,吃早饭时也食不下咽,引得一家人跟着愁眉不展。

李掌柜的儿子叫李晟光,自小习文,并不随父亲经商,二十几岁了,只知游山玩水,连个秀才都没考上,到后来更没地方考了,倒正遂了他心意。

听父亲叹气,却大不以为然,劝道:“父亲,本地父母官请你,这是莫大的荣耀,也是机会,你干么老叹气呢。”

李掌柜发觉儿子越大,越与自己尿不到一个壶里,此时也无心与他争辩,冷哼一声,拂袖而去,离桌时冷冷道:“宴无好宴,你懂个屁!”

李晟光平日里多曾听到周显之名,可谓如雷贯耳,这次却也不与父亲顶撞,跟着起身道:“父亲,至多不过是破些财罢了,何必忧心,你把孩儿也带去长长见识吧。”

李掌柜回首怒骂道:“你不知挣钱之艰难,今后却如何持家喔?”说完向门外走去,走出大门,却又回头道:“你跟去也好,走吧!”

李晟光闻言大喜,低眉顺眼跟着父亲出了门,坐上马车,沿着街巷往东门方向行去。

马车走到城门口,李晟光听见父亲与人打招呼,从交谈内容中知道,对方也是去城外的陈家大院见周显的。

李掌柜舍下儿子,上了对方的车子,李晟光东听见一句,西听见一句,却隐隐猜到二人是在商量,要如何应付那周大人。

周显跑完早操,吃过早饭,又与铁力商议了会儿炼钢的事情,正说的投契,却听守卫来报,商人已经来齐了,便打住话头,移步前往。

众商人虽然抵触,真听到周显来了时,却也有些慌乱,一起乱哄哄到屋门口,迎接周显入了屋。

周显面带笑容与众人打了招呼,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开门见山道:“今天请各位来,是有生意要和大家谈。”

七八个商人面面相窥,少顷李掌柜离座下拜道:“不知将军要筹措多少军饷?”

周显越来越烦去扶下跪的人了,冷冷道:“我这里不兴下跪,谁要跪,休怪我翻脸哈。”

李掌柜抬头看了眼周显脸色,战战兢兢爬起身来,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周显手指椅子道:“坐下说。首先我要说明,这次请你们来,不是什么筹措军饷的。算了,我也不与你们啰嗦,你们先跟我去看样东西。”

几个商人彼此交换眼色,脚下却不敢慢了,当即跟着周显步出大院。

周显事务繁多,也不想去试验场,让守卫检查无人后,就在门口点燃震天雷仍了出去。

众商人被那爆炸声惊得目瞪口呆,少顷回过神来,皆面带苦色,只以为是被讹定了。

周显满怀期望,没想到商人是这幅德性,越发不耐,领着众人回到屋中,也不客套,取出震天雷往身边茶几上一放道:

“我想卖这个东西,早期数量少点,以后会越来越多,有谁肯接这单生意的,报上名来,只要不是卖给清军就行。”

众商人只以为周显是借此索要天价,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不肯接口。

李晟光先前被震天雷吓了一大条,这会儿已经醒过神来,见没人接口,起身道:“父亲,你给孩儿些本钱,我想接这买卖。”

李掌柜一张脸比猪肝还难看,却不敢当面斥责,强压着怒气,轻言细语道:“你先问问周将军价钱。”

李晟光难得听见父亲这么好言好语,却也无暇奇怪,转身问道:“请问将军,这……此物卖什么价钱?”

周显道:“一斤火药值一两四钱银子,此物内装十二两火药,算上制作,就算值银一两二钱吧,你扣除些利润,看看能出多少钱买吧。

相信只要卖到需要的人手中,此物远不只一两银子的。”

李晟光根本不会做生意,当即说道:“既然卖出去远不止一两二钱,那我就出一两二钱吧。”

周显倒有些意外,又看了李晟光一眼,见他面白如玉,斯文秀气,显然不是个做生意的。

周显心好,不想让人家白忙活,又想价格高了,不利于打开销路,便换上笑脸道:“你也不能白忙活,我给你两钱的利润,就凑个整数。

一两银子一个吧,只有一点要求,你们卖给大明军也好,明军也罢,总之不能卖给清军。”

说起清军,李晟光有来了神采,问道:“我昨日听坊间传言,清兵打进咱们川省了,敢问将军,可是真的。”

周显越发相信他不是商人,点头道:“是真的。”

消息是从钢铁厂从盐商处听来,然后散出去的,李晟光倒也听说了清兵的种种残暴,闻言恨声道:“我宁肯抱着此物死了,也绝不给清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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