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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一统被炸得蒙了,躲在墙垛后面面无人色,听见爆炸声止住,正想起身察看部众伤亡,却听那恐怖的尖啸声又再响起,城上顿时一片惊呼声,但只片刻间便淹没在爆炸声中。

这一轮是每炮三发,持续时间又长了许多,命中率也略高了些。这时代是人海作战,城上人满为患,炮弹威力虽然不大。

但城墙上放满了守城用的滚石、火油、硫磺诸物,,越发助长了威力,待爆炸声再次停歇,城上哭天喊地声声才凸显出来,城下明军过了起初的惊慌,反而出奇的安静。

郑一统前有城垛,后有亲兵护住,只死了两个亲兵,自己倒并未受伤,只是灰头土脸、两眼呆滞,看四周时,部众死伤枕藉,残肢断臂到处都是,活着的士兵大多只顾哭喊,已是溃不成军。

第一次炮击,城下众军也被惊吓,并未看清,这一次却看得真切。冯双礼听那“通通通”的声音又起,连忙向城上看去,爆炸声中。

只见烟雾中火光不住闪耀、乱石蹦飞,再联想到置身其中的清军,不禁打了个冷战,却是在做换位思考,想起换成自己该是何等滋味?

周显并不急于起身,他在等张千灵的第三次炮击,这一次却不能急着发炮,要等清军缓过劲儿来再打,要把他刚刚恢复一点的神志彻底打崩溃。

郑一统呆看城上片刻,又回头看城下,见明军仍旧蹲在原地,喃喃道:“难道就一直这样炸下去?那还打什么?”说完似乎想起什么来,厉声道:“炮呢?炮呢?我们的炮呢?”

周遭的亲兵吃他凄厉的一问,大多醒过神来,却怕发炮引来报复,旋即想到理由,答道:“大人,咱们的炮够不着啊!”

郑一统拔出腰刀来,恶狠狠道:“去,都去,把人都叫起来守城,拿炮给我轰。”

亲兵见他拔出腰刀来,不敢违拗,四散而去。少顷有人回来禀报道:“大人,炮都炸没了,连炮手都没了。”

郑一统闻言,面目顿时变得狰狞,正张开嘴要喝骂,却听那催命的尖啸声又再响起,那张大的口竟合不拢来,呆在原地。

亲兵下意识抱住他往城垛后躲,只听身后轰的一声炸响,身子不由自主往前扑去,竟抱着郑一统一起滚下城头。

少时炮声止歇,周显拔出腰刀,向前一指道:“拿下城池,活捉清将,杀啊!”

众军一起怒吼,盾牌兵在前,后面是云梯车、火器兵、长矛兵……一齐发力往前冲去,再不似先前好整以暇的样子。

城上受伤的清军哭天喊地,没受伤的早被炸得胆寒,听见喊杀声,有的呆呆傻傻不为所动。

还算清醒的便往城下看,看完后的反应又各不一样,有的默默拿起兵器,有的闷声不响朝可以下城的地方跑。

中胜营一路猛冲到城下,架好云梯,开始往上攀爬,盾牌兵排成盾墙,火器兵于盾后持枪掩护,只要见到有清军露头,便开枪射击,打出武器便自动退到后面,由别人补上其位置。

清兵早被炸得胆寒,大型守城器具又尽数被毁,即便少数死硬的,也只凭一腔血勇,捞到什么便往城下砸,对火器兵根本构不成什么威胁。

中胜营火器兵不用担心自身安危,只专心瞄准城上。城上望楼又大半被毁,清兵要反击势必会冒头。

无论使弓箭的还是仍巨石,发射都不及火器便给,大半的人尚未看清目标,便已做了枪下亡魂。

喊杀声、怒骂声、吆喝声、火器声、惨嚎声……种种声音夹杂在一起,中胜营兵丁未经历过大阵仗,个个竭斯底里,火器兵举枪死死盯着城上。

生怕稍有疏失,爬梯的只顾往上爬,巴不得早点离开这死地,只数息间便已登上城头。

最早上城的是刀斧手,攀爬时可以挡开来袭的兵刃,次后是长杆兵,是为后援,众兵丁一踏足实地,立即便往惊慌失措的清兵扑去。

清兵有斗志大半被火器打死,只剩下些哀嚎的,逃窜的,哪里能组织起抵抗,一时间逃的逃,降的降,剩下些抵抗的,也各自为战,却如何能压制住后面的人跟上来?

两三个长杆兵上城后,后面跟着的便是火器兵了,哪里有成群的清兵抵抗,便举枪打哪里,城墙上的突破口越来越多。

攻城士兵不断涌上城墙,很快便集合在一起,扫荡残余的清兵。

说是清兵,其实倒有大半是反叛者,这些人贪生怕死才做了反叛者,此刻早吓破了胆,眼见大势已去,大半的人投了降,很快城门也被打开,周显大军从城门一拥而入。

冯双礼见城门大开,举帅旗领着众明军一起杀入城内。

各提督战前早有分派,进城后便分别向其余各城门杀去。

冯双礼登上城头,笑呵呵走上去拉着周显道:“驸马爷果然出手不凡,此等威势,莫说取区区州城,京城都不在话下,实乃生平所未见!”

这样的打法,周显也消耗不起,因怕冯双礼用顺了手,以后每战皆如此,却如何推脱得开。

遂据实以报道:“侯爷,小河感激你看顾,不敢相瞒,今日之法虽好,但长久如此,实在消耗不起。”

冯双礼见周显说得诚恳,缓缓点头言道:“是啊,如今日这般轰城,单是火药一项,只怕都要花费成千上万两的银子,做成如此精巧的炮弹,又不知要花费多少,你……”

说到此处,冯双礼收住了口,剩下的半句话,虽然不曾出口,但责备的意思却很明显。

周显面带苦色道:“我士兵未经战阵,虽有一腔热血,苦于经验不足,本来在城下磨练一下也是好的。

只是以今日的情势,却由不得我不一举夺下城池。但若强行攻城,又死伤必重,故行此不得已之法。

冯双礼点头表示明白周显意思,笑道:“俗话说好钢须用在刀刃上,只为取区区州城,殊不合算。”

周显见冯双礼通情达理,也诚恳说道:“不敢瞒侯爷,我军中的武器,其实是为野战准备的.”

冯双礼“哦”了一声,沉思片刻道:“对了,你的火铳能及远,炮运转灵活,用来对付骑兵再好不过。只可惜没马,跑不赢,能守不能攻,可惜!可惜!。”

周显当即说出攻敌必救,围点打援之策,奈何二人观点相去太远,冯双礼志在收复失地,周显则是以歼敌为目的,俩人话不投机,周显劝了几句,也只好作罢。

其余各路明军挟破城之威,另几面城墙也很快告破,周显留下铁力、张千灵组织兵马,随冯双礼入城而去。

当晚冯双礼设宴,周显被定了首功,晚间回去问铁力伤亡情况,得知部众只死二十余人,重伤十余人,轻伤三十余人,不由庆幸。

次日早起,周显洗漱未毕,却听铁力急匆匆赶来说道:“提督啊,兴国侯要在东门外斩杀俘虏,咱们是不是该劝阻一下?”

周显扔下洗脸的棉帕,惊道:“怎么不去?我正想用这些人扩充队伍呢,家里就交给你了,我这就去找侯爷。”说完急火火出屋去了。

守卫连忙牵来坐骑,周显领着俩守卫打马穿城而过,好在昨日才遭大战,街上并无百姓,不大会儿便赶到了东城。

冯双礼见周显赶来,笑呵呵迎住,说道:“驸马爷来得好快啊,我刚派人去通知,这才一会儿,你就到了。”

周显着急道:“侯爷可是要杀俘?”

冯双礼见周显面色有异,问道:“怎么,有什么问题么?”

周显拱手过头,弯腰道:“侯爷,可否将这些俘虏交由我处置?”

冯双礼收起笑容,问道:“你准备如何处置?”

周显看不见冯双礼面色,从声音中判断出冯双礼不悦,解释道:“侯爷,这些俘虏大多也是苦命之人,与我军为敌,不过听命行事罢了,而今既已投降,当给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

冯双礼冷哼道:“苦命之人?这些人中,不是反叛者,便是D子,他们残害百姓、屠我将士之时,可曾手软过?”

周显道:“可他们已经投降,只要加以教导,未必不能痛改前非,将功补过!”

冯双礼拂袖道:“休要再说,此番大军出征,首战告捷,正要拿这些猪狗之辈来壮我军声威、提振士气,要将功补过,取他人头正好抵过。”

周显想要再劝,奈何双方都是有身份、有地位之人,争论下去,不是你折了面子,便是我脸上无光,他日却不好相见,只好顾全大局。

冯双礼见周显不再争执,想到他看似兵少,其实实力雄厚非凡,便携着他手到城墙边,指着城下道:“我军旗开得胜,必能声威大震,驸马爷,你部兵马精锐。

武器犀利,我得你相助,实乃大幸之事,本不愿驳你面子,只是这些皆死有余辜之辈,若不杀之,何以震慑存同样念想之人?”

周显不欲争论,点头敷衍过去,放眼城下,只见上千俘虏被绑缚串联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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