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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情萎顿、两眼木然,明军士卒正不停用枪头责打喝骂,以维持次序。

少顷众将登上城楼,这些人或隶属于孙可望,或是李定国部下,隶属孙可望的众提督昨日见到周显实力。

这日相见,再不敢轻视于他,纷纷与他招呼,反而是同为李定国部下的两个提督与周显行同陌路。

有道是来而不往非礼也,遇上打招呼的,周显也热情问候,待众人叙过礼,冯双礼于城头诵读俘虏罪行,下令处决。

明军用枪杆一顿赶打,将俘虏分队赶出。刀斧手早准备在前,每赶出一队俘虏,刀斧手便上前行刑。

上百刀斧手同时屠戳,一时间人头乱滚,血光冲天,哭喊声、惨叫声、喝骂声……宛若修罗地狱一般。

没轮到的俘虏大多麻木的看着昔日同僚被屠,也有少数不甘心就死的,忍不住大声鼓噪。城上早备有弓箭手,一通乱箭射去,不免殃及池鱼,场面渐有些失控。

众俘虏被相互串绑,挤挤嚷嚷朝警戒的明军移动,冯双礼一声令下,周遭众明军一起上前,又是一通乱砍乱杀。

这一场大杀,明兵从四周慢慢向中间推进,站着的俘虏越来越少,受伤一时不死的传出声声惨呼。

明军将所有俘虏砍倒,又回过头挨个补刀,那受伤又一时没轮到补刀的,也不知是惊恐还是疼痛,不住竭斯底里叫喊。

此时城下早已血流成河,腥风阵阵,周显胃中翻腾,直欲作呕,不忍再看,独自到椅上坐了,想起这些人遭此惨祸,倒有大半是拜自己所赐,顿时陷入迷茫。

城上众将戎马半生,皆见惯了这等场面,有人看得兴起,也命人取来弓箭,秀一秀箭法。

周显呆坐半晌,少顷被冯双礼唤醒,才知俘虏已尽数杀死了,只因心中烦恶,便草草告辞离去。

铁力、张千灵早知道城外在杀俘了,等了一早上,见周显垂头丧气回来,铁力上前劝道:“劝不住就算了,这些人我看也该杀一杀。”

周显摇头叹道:“你是没亲眼看见那惨况,我多坚持一下,说不定就能救下这些人的。”

铁力道:“我虽然没看见,但你恐怕也没看见他们为祸的情形,他们惨,那些被他们屠戳的百姓就不惨?要我说,能救固然好,不能也没什么值得挂怀的。”

张千灵倒是见过大风浪的,笑道:“多经历几次就习惯了,只是可惜了这一千多兵源啊!”

铁力倒也有同感,附和道:“是啊,只要思想改造过来,再稍加训练,这些俘虏可比招农护矿队要强啊!

你该向侯爷说清楚,咱们能把这些俘虏改造过来的。或许,说不定就能拦下来呢?”

张千灵嗤之以鼻道:“驸马爷不提还好,如果说这些,这些俘虏铁定被杀。”

铁力微微一愣,旋即明白张千灵意思,疑惑道:“不会吧?”

周显却有豁然顿悟之感,又不愿相信这是真的,只点头道:“我说了,侯爷没同意,但我想应该不会是张大哥说的原因。”

张千灵摇头道:“老弟,你是君子,不代表别人没有小心眼,这大明军中的事情,老哥我比你清楚。不信我把话撂在这里,如果我们就这么跟着大明军一路打下去。

保证人数越打越少,不到伤亡过半,是得不到补充的,等你伤亡过半了,再补充个几百千把壮丁来,略微意思意思,也就过去了。”

铁力闻言皱眉道:“这倒不可不防,细细想来,咱们到了大明军中,除了得到些空头封号,倒也确实是什么都没捞着,反而送了几百杆火器出去。”

周显想起昨日与冯双礼相谈,冯双礼虽然说道“可惜没马”,却丝毫没有设法补充的意思。

如今孙可望控制了南明朝廷,以大明军财力物力,区区几千匹马,原本不难,却为何只是可惜?

张千灵见周显不答,怕他没听进去,劝道:“陈老弟,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若依你老哥之见,咱们还是先设法站稳脚跟,把大同府那边的家业早点搬过来是正经。”

铁力也道:“是啊,昨日咱们的火器大展神威,难保不会惹人眼红,而今大军孤悬在外,莫被人钻了空子才是。”

周显听得心乱如麻,抬手止住二人相劝,思量许久才道:“如今清军势大,我们才刚刚出兵。

正该团结一致,若因怀疑而生嫌隙,不是合作之道,我们还是暂时放下私利,专心对敌要紧。”

李、蔡二人对望一眼,不再相劝。

大军休息数日,李定国率余部赶来,两边合兵一处,李定国与冯双礼连夜相商,次日起兵,攻取辰州。

辰州的清将叫做徐勇,事先得到沅州失陷的消息,提前整军备战,先召集兵马于城内,准备好滚石、火油、抛石车等一应守城之物,又命侦骑四出,查探明军动向。

李定国领兵十数万,动静不小,徐勇早早侦知,急向剿抚湖省将军沈永忠求援。

大军不日抵达辰州,先重重围困,李定国召集众将议事,周显到得较晚,帐中已聚集不少将领。

冯双礼所部诸将见周显入账,皆拱手招呼,反倒是李定国部众中,除三个总兵外,其余众提督大多冷淡。

李定国看在眼里,才知先前做的过了,恐弄巧成拙,暗暗忧虑。

周显选了个不打眼的位置坐了,少顷众将齐聚,李定国分派任务,把中胜营安排在外围,管策应各方。

少顷李定国吩咐完毕,众将各自领命而去。周显回到军中,率部在北城门外摆开兵马。

张千灵、铁力、周显,三人并骑在军前,遥看城墙,只见望楼林立,人马往来穿梭忙碌,城上火光熊熊,想必火油已然滚烫。

张千灵看罢,侧头与周显说道:“陈老弟,清军防备森严,显然是存了死战的心思,怕不好打啊?

只除非如上次一般,用迫击炮给他轰一次,否则城上设施齐备,不知要损伤多少人命才爬得上去?”

周显点头道:“是啊,我这就去向李将军请命,调直属炮营上去助战。”

铁力忧虑道:“只怕吃力不讨好,不如先看看吧?这才刚刚开战,咱们所带燃弹已用去两成有余,补给又不便,以后的路还长呢。”

张千灵也道:“不急这一时,等他们打来看,说不定一鼓而下呢?去早了,人家反而怪咱们多事。何况万一被拒绝,等打了才发觉拿不下来,大家面皮上都不好看。”

周显皱眉道:“岂能拿士兵生死当儿戏?再说等拿不下来再出手,人家岂不是要说你我故意炫耀?还是我先去说一说吧!”说完便欲打马前去。

铁力伸手拦住道:“听我一言再去不迟!”

周显停住道:“我是一定要去的。”

铁力道:“我没说不让你去,我只是想说,让你说话留个余地,就说想让属下的炮兵练练手,看人家怎么说。”

周显点了点头,骑马奔李定国那边而去。

李定国早听人说起沅州的战斗经过,晓得周显的炮兵厉害,只是既然知道离心离德的局面已成,他日两方是敌是友疏难预料,便不愿让他在众军面前逞威。

周显骑马到李定国面前,翻身下马,见礼之后说道:“将军,末将军中的炮兵疏于战阵,而今城上防备齐全,正好历练,恳请助战。”

李定国沉吟片刻答道:“眼下攻城在即,你先回去准备着吧!”

周显略感失望,躬身领命而去,尚未返还本军,重炮已然开始轰城,这回加上李定国所部,五百余门重炮同声怒吼,只震得地动山摇。

数百枚实心弹飞去,总有碰巧砸中望楼的,顿时木屑飞溅,周遭清兵非死即伤。

周显返还本军,城下第一轮炮已经打完,回头看见城上望楼被打坏不少,不由叹道:“哪能这么用炮呢,即便炮差些,但只要集中轰击一处,保证一定距离内的破坏也好啊!”

张千灵笑道:“从来都是如此用的,但凡是初见此物的人,大多被吓住,哪里会想其它,等适应了,早已习惯以前的用法,也不会再去多想,若不是你告诉我,我也没注意到这层呢。”

周显摇头道:“倒不能这么说,此物早先一直是用来守城的,用来大规模攻城的时候极少,若不是清军入关,这样的场面怕是很难看到。”

二人说话间,动作快的炮手已经装填好燃弹,重新向城上发炮,这一回不再是齐射,威势虽然大减。

却也连绵不断,直轰了将近半个时辰,把城上望楼打得七零八落,李定国才下令大军攻城。

众军发一声喊,一起涌向城头,城上清军搬出十数门小炮,发炮还击。

城下人山人海,燃弹过处,犁出一条条血路。少顷清军床弩射出巨箭,或洞穿盾牌,或射入人群,投石车一起抛射巨石,砸得明军人仰马翻,城上清军一阵欢呼,士气大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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