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冲到面前了,且不说他们来不来得及应对,至少也会影响后面的火器兵射击,反倒相互制肘。
张千灵看了看周显脸色,显然是心有疑虑,便又换上他法,献策道:“不用车阵,咱们也可以放拒马嘛,只是重了点,不易携带。”
拒马是安营扎寨的必备之物,周显想了想,觉得说不定可行,便接口道:“说不定能行,咱们用的迫击炮。
不用担心挡住炮兵,有火器兵,不怕拒马被骑兵破坏,所以应该以多为主,不必做那么高大笨重。”
铁力经二人这么一分析,已经能领会其中的要领了,开口道:“我倒有个想法,不如咱们用竹、木混做,不用太高,够得着马腹就行,以多为主。
一个挡不住,多了就不同了。平时拆散带在士兵身边,战时三根长短不一的竹枪用木榫头固定,拿到阵前一插。每四个士兵一组,每组带两套,一个班就有六个这样的拒马。”
周显想的面太宽,细务上便不及李蔡二人,闻言立即想起了后世的铁丝网,不禁拍手道:“对啊,咱们有近半的长枪兵,每人带两件,加起来便是一千多这样的小拒马,有火器兵、掷弹手的打击,零散的骑兵根本不会有机会破坏。”
铁力精于细务,嘴里说出主意,脑中便已思谋开了,又继续道:“两根竹枪也不能成了士兵的累赘。
平时可用固定随身物资,背在背上,战时取下来做拒马,完了还可以做担架等,总之物尽其用就是了。”
张千灵想了想,觉得此法倒也可行,又补充道:“如果不会太累赘,火器兵也可以带上,战时他们只需丢到身后便是,如果时间足够,长枪兵就可以收集组装,多布置一些。”
周显连连点头道:“果然是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啊,咱们有了新武器,相应的战术也应该立足眼前的条件调整,这样才能把新武器的长处最大发挥。”
张千灵悠然神往,叹道:“要是再有马就好了,到时咱们能打能跑,清军逃咱们就追,清军来咱们就打,不像现在,遇上骑兵就只能等人家来冲阵,被人牵着鼻子走。”
周显想起今后的前景,不由黯然,刚刚升起的一丝喜悦也被冲淡了。
当晚大军宿营,铁骑营拿下武冈的消息已经送到,这次清军没有太多防备,明军又尽力攻城,过程远比前两次顺利。
镇守武冈的是知事赵继登,得知明军突然出现在城下,想起之前几个州的下场,连夜带兵突围,由于铁骑营初到,围的并不扎实,被其率残部逃脱,但武冈州也几乎是不战而取。
沈永忠得知李定国又连下两州,连忙率军赶赴宝庆(邵阳)堵截,再次向孔有德求援。
孔有德顾虑到唇亡齿寒,调桂林之军援助。
李定国马不停蹄,赶在孔有德援军到达之前、从枫木岭渡江,直逼宝庆。
沈永忠没等到援军,见李定国势大,不敢迎战,率部仓惶而逃。
李定国趁机攻城,全州只剩清兵数千,见主帅逃离,无心应战,兵卒或战或降,不能有效抵抗,很快被明军攻破城防。
沈永忠一逃,其余各府、州、县官亦随之仓惶逃窜,湖省半省之地防备空虚,唾手可得。
李定国趁胜追击,仅用月余时间,便收复湖省半省之地,渐渐逼近长沙。
而周显的中胜营由于机动能力不足,只能随步营缓缓跟进,基本上没捞到什么仗打。
转眼进入六月,天气已炎热异常,镇守长沙的沈永忠抵挡不住李定国攻势,正自焦躁之际,却接到清廷密旨,令其“不可浪战,移师保守”。
清廷表面上既不斥责沈永忠溃逃,也不督促孔有德发兵救援湖省,更没有从别处调兵入湖省的迹象,仿佛根本没在意这一省的富庶之地一般,但事实上,却是在行诱敌深入之计。
孙可望、李定国等如果一直在云贵川不出来,有地利之便,又有百姓配合,清军要对付起来就非常困难。
而宝庆一带的地势已经较为平顺,往东各府、州、县又大多平坦,利于骑兵机动。
李定国此时尚未完全深入,可进可退,但只要继续深入到长沙以东地域,清军就可以集中兵力与之形成对峙,使其进退不能,再以骑兵四出,袭扰他后方,则李定国首位不能相顾。
李定国为避免后路被切断,进而导致粮道断绝,势必需要分兵把守,而清军骑兵来去如风,拿不下城池,仍然可以伺机袭击李定国粮道,如此李定国又需增派兵力护送后勤给养。
此消彼长之下,只要相持一段时间,李定国又会走上明朝的老路,越拖越垮。
等时机一成熟,清军再增兵进行决战,即便李定国侥幸得胜,不过在湖省站稳脚跟而已,清廷仍可以调集各处兵力再战,李定国败了,却连逃都逃不回去。实为清廷一劳永逸之计。
李定国自幼熟读兵书,又长年跟随张献忠南征北战,如何会看不穿前面是陷进,表面上作势要进军长沙,私底下却在筹划转攻桂省,与盘踞当地的大叛徒孔有德一分高下。
冯双礼眼见湖省防备空虚,形势大好,坚持要继续进兵长沙。李定国无法说服冯双礼,为顾全团结的局面,只好兵分两路,一路继续向长沙进攻,主力则悄悄朝祁阳开拔。
镇守桂省的是有名的大叛徒、清镇南王孔有德,孔有德是毛文龙旧部,毛文龙被袁崇焕处死后,孔有德、耿仲明不服,转投登州巡抚孙元化。
孙元化师从徐光启,是明末少有的精通火炮的文官,且熟悉军务、温良忠义,实为不可多得的人才。
收留孔有德后,因祖大寿被围,孙元化派孔有德去支援,不想孔有德竟中途叛变,投清军去了,火炮、技术等也被其带了过去,由此受到清廷重用。
孔有德投降清廷,急于立功以向新主邀宠,不顾念孙元化一直厚待于他,反率军夺取登州,又因登州守军中多有其旧部、旧交,里应外合之下,很快被其夺取。
孙元化兵败自杀未成,被捉后亦不妥协。
孔有德做了臭人,又想立牌坊,因孙元化一直待其甚厚,不便杀害,将孙元化放还,但孙元化被捉一事却四处传开,不久被逮捕入京。
昔日政敌趁机陷害,先在狱中用刑,而后定罪处斩。这样一个难得人才,就在叛徒、打斗的合力下殒命。
孔有德此后得清廷重用,从山海关杀到桂省,击败明军无数,一路坐到镇南王,连赫赫有名的何腾蛟都亡于他手,因此自视极高。
根本不把李定国这样的后起之秀放在眼里,依旧安心享乐,连调整兵力部署都不愿多费心思。
李定国到了祁阳,令部众分左中右三路进军,左路由冯双礼率领,袭取全州;右路由周显领中胜营攻取严关;中路则是李定国亲领,扫荡桂林外围。
周显这月余虽然东奔西走,但有空便演练新的战术,只是没捞到仗打,颇为郁闷。
中胜营此次被单独派为一路,周显喜忧参半,喜的是终于可以大展拳脚,忧的是左路是冯双礼所部,中路是李定国的原班人马,自己却被派往右路,亲疏之别,一目了然。
六月正是天气炎热之际,大军一直转战各地,稍有空闲,还要演练新战术,众士卒衣服上已是汗迹斑驳,浑身散发着一股臭味。
周显骑着瘦马,摸着额头的汗水,呲牙咧嘴行进在队伍之中。
张千灵出征之际便憋了一肚子话,走了十来里,见前面道路较宽,挥袖抹去下巴的汗水,赶马上前与周显平行,说道:“驸马爷,恕老哥我说句实话,不能再跟着李将军这么打下去了。”
周显沉默不语,少顷左顾右盼,想找铁力来商量,却也不见人影,只得淡淡说道:“大好局面,我等怎能半途而废呢?”
张千灵道:“你与李将军麾下众提督不睦,这已是尽人皆知,说句斗胆的话,这里面未尝没有李将军的原因,我们出征已有几月,单只靖州之战。
缴获战马近千,人员无数,其余州府更不必说,各部人马都有增强,很多已经超编,可我们呢?
按说一个大营是九千人,我们不满编,可除了填肚子的粮食,别说战马、武器,连俘虏都没有分到一个。”
周显摇头道:“那些武器,咱们要来也没用。”
张千灵苦口婆心道:“武器没用,那战马呢,以李将军眼光,难道看不出咱们配上战马后的作用?
我们出来这几月,大同府生产的火器只有少数换给了几个总兵,剩下的早够再装备数千人了,再这样堆积下去,早晚会引人眼红。”
周显沉默片刻,说道:“那就分发一部分给护矿队嘛,用来加强防御。”
张千灵着急道:“大同府的护矿队不能再往外调了,再调青壮都抽空了,既然不调他们出来,如果把火器发下去,再收回来容易么?不是自乱军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