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举人金伯年走的这条路叫北大道,向家寨就在路上,准确说来路上有个叫避暑坡的地方,从避暑坡向北走不远就到了向家寨。向家寨跟南家城堡的直线距离很近,翻两座山就到了,因此两地有掎角之势,两家报团取暖,关系紧密,是以邓家一直不来踏足。
虽说距离近,向举人和来的向家弟子也没回家看看,因为办事要紧。上次往正阳观运粮的时候,向家寨的精干弟子尽出,就留在了正阳观,至此向家就躺平,有了粮食物资也运到南家城堡,做好了被清剿的准备。
回来的路上,粮食山货装满了十车,只要这些物品能安全抵达正阳观,以后就不用再为粮食发愁,但是金伯年要离开,走中大道找陷阵军报仇,还不是一个人去,带了林峰和于挽云,只留下张啸天护送。
金伯年还带了两个新来的江湖汉子,一个叫龙平,江湖绰号玉石公,另一个叫汤一旺,绰号黄昏鹤,都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这二位是来看比赛的,结果一场比武没看到就被金伯年抓了丁。
玉石公经验老道,离了大队他才开口:“金兄,运粮才是大事,你这样有些不识大体。”
“龙兄放心。来的时候跟周道长和二弟商量好了的,本想走个半道就回去,现在就抽空办事,再跟着走下去就浪费功夫了。”金伯年笑道。
周禛料事如神,黄岳精通兵法,他们说这一路不会出事自然不会错。实话说这也是拼了,既然早晚一战,现在有了机会自然不能放过。
金伯年跟玉石公是老朋友,俩人还同岁,互相称兄。玉石公绰号来的与众不同,这人文武兼修,一表不俗,他有个顺口溜:身如玉,心如石,宁为庶子笑王公。他解释说,自己做人干净利索,心念坚定,不把王公贵族瞧在眼里。王公大臣外表光鲜亮丽,实际罕见正经人,趋炎附势认人做父之辈比比皆是,平日里作威作福,一旦失势就要抄家问斩,真不如老百姓过日子实在。江湖朋友认他高雅,给他起了这么一个雅号。
玉石公一点头,“依我之见,即使南家堡未遭涂炭,金兄也要闹上一闹。”
玉石公很有见地,金伯年叫他来也是找他说话。金伯年道:“你说对了,我就是要震慑他的陷阵军,杀他的气焰。”
“庄王势大,这也是无奈之举,可惜了那些军士。”黄昏鹤直摇头。
“当兵当到这里来了,还要人可惜么?”玉石公不满地看了黄昏鹤一眼,问着,“庄王这就仗势欺人,可见志在必得,不知为何如此?”
金伯年忽然想到,去年就没看懂正阳观的风水,跟黄岳俩人争论了一番,这次一忙把这事忘了,这怎么说的清楚楚?
“这里风水极佳。”他只有把话说的简单。
“我也想到这个,看来庄王请到了堪舆的高人,不知龙穴在何处?”玉石公对此颇感兴趣。
上佳的风水宝地都在龙脉之上,龙穴之处,多是用来建造祖墓。古人对祖墓十分讲究,为了争夺一处好风水大动干戈的比比皆是。
没容金伯年说话,黄昏鹤插言:“再好的风水宝地也只能家族旺盛,何至于大动干戈?”
玉石公恍然间说道:“你看我都忘记了,汤二哥出于风水世家,是堪舆的高手。”
堪舆是古老的风水术,堪为阳道,舆为阴,堪舆意思为阴阳合和之道,风水术是从堪舆术变来的。
“这里有顶级的风水,能让人称霸天下。”金伯年道。
“不然,”黄昏鹤直摇头,“庄王要的是阴宅,这绝不可能。以他的年纪,连儿子也享受不到许多,何谈称霸天下?”
金伯年皱眉思索。如果按照黄昏鹤的说法,那周道长就说错了,周道长怎么会瞎说?打死他都不信!
他不得不怀疑,黄昏鹤跟庄王有无关联。
金伯年性情中人,脸上就不好看,玉石公看出点苗头,认真道:“汤兄是我多年的兄弟,绝不是妄议之人。”
林峰不懂风水,在旁边一直没敢说话,看金伯年生气赶紧劝道:“大哥,其实这件事周道长也没说清楚,咱们回去问问,指不定别有隐情。”
“大哥,到地方了。”于挽云拿着地图,指着上面说,“这个点就在附近。”
随行还有位作向导的向家弟子,看着金伯年点头,说明于挽云说的没错。
侦查哨点绝不能放过。“大哥,这个就我和老五去了,你们等着。”林峰说完,叫上向导和于挽云就走。
一路上清除了两个哨点,五个人到了巷子集。巷子集有个兵营,金伯年就是来吃这块肥肉。
时间已是辰时,一般人家吃了饭串门遛弯消化食的时候,军营内外灯火通明,大门外几队人排的整整齐齐,一个军官站在队前。林峰就要过去动手,金伯年拦住,正好军营对面不远有个客栈,于是叫于挽云从旁边进院打探情况,林峰和向导去拴马,他们三个就进了客栈。
小二立马迎过来,问着要吃点什么。金伯年看店里有四五桌吃饭的客人,柜台后面坐了一个半老的老者,眼睛半睁半闭哼着小曲,于是交待炒几个便利的菜,饭菜快些上。留下玉石公和黄昏鹤,一个人向老者走去。
“掌柜的?”来到近前,金伯年俯下身说话,怕自己的样子吓到了老人。
“然也。”老人家悠然答话,睁眼睛看着金伯年,顿时皱眉,脸色严峻起来。
金伯年掏了一块约莫五两银子递过去,先给人家压压惊,凑近道:“先付账,就不用找了。老人家,敢问军营外面那些军士是甚么情况?”
“你是……”老人愣愣地看着他。
金伯年笑着一点头。心想你好奇心这强,胆量得够才行。
老人还真稳,一点没慌,小声道:“要换班呢,跟东面大营来的人换。”
金伯年顿时懂了。真是问对了人,不过看样子营里面没多少人了。“闻说这营里有一两百人,这才不到几十,别的人呢?”
“营里的都是火头军,有的是手艺好,军里留下了,大部分是残疾了的军士,都是可怜人啊。出去的都在大游,人数少的有两三拨,也就快回来了,这些人回来,东面来的人也就要到了,两边就换班。人多的是一大拨,人家在外面集中了才回来,那就要半个时辰了。”老掌柜耐心地说。
“大游?”金伯年不懂。
老掌柜“嘿嘿”一笑,“就是在远处转悠。那一大拨约莫是在北边转悠,就是北大道上。”
老人简直就是位侦查员!金伯年面色一喜,躬身道:“多谢长者。”
说罢回来,将事情对那二位说了。正说着林峰跟向导回来,于挽云都回来,菜饭开始上,几个人边吃边商量,就听外面几声怒喝,有人闯了进来。
一位身高足有八尺半,手提一杆大枪,浑身肌肉隆起的黑脸军官闯来,站定扫了一众食客一眼,大声喝问:“外面的黄骠大马,是哪一位的坐骑?”
“这黑大汉倒有你的身量,不简单。”林峰砸吧着嘴,回头跟大哥唠嗑,一看大哥居然趴到了桌下。林峰苦笑,甚么情况这是?
金伯年早就溜到桌下。他的样子忒不一般,要是他继续坐着,人家就不用这么一问,直接找上来了。
“偌大一条汉子,不过一只母鸡。”一位食客看金伯年那熊样,忍不住出言讥笑。
金伯年没理他,军官受不了了!怒目而视,过来只听“啪”“哗啦”两声,这位食客旁边的一张八仙大桌被人家一枪砸的稀巴烂,声势可谓惊人!
“军爷!俺……没……”这位食客说不出话来。
军官的长枪尖就顶在他的咽喉,只要他一个字说不对就会没命。
“马是不是你的?”军官还以为他有多厉害,现在就懒得跟他啰嗦。不过心里也是不明白,这厮刚才那样说话,难道心恙了不成?
“军爷……真不是……俺没马。”食客吓得面无血色。
后面还有六七个军士站在门口,他们一看就知道食客没说假话,这种人也不配有这匹马。有人道:“云头领,不是这人。”
云头领抽枪回来,还没说话,林峰站起身道:“大个子,黄骠马是我的坐骑,哎呦。”
说着一咧嘴,原来是被于挽云在屁股上拧了一把。于挽云对他不满,大哥都到桌子下面去了,显然不想暴露,你还没事找事。
云头领看着林峰乐了,这小子也是实诚。问道:“你老实说,这匹马从何而来?”
林峰笑了,“我看你还在笑我?你既然找这马,可知道是谁的坐骑?”
“这是游千总的坐骑。”云头领感到奇怪。他为何说这话?
原来陷阵军正在等人,就听着附近一阵马嘶,声音激荡,军士们还不觉得怎样,云头领是骑马的军官,对好马情有独钟,一听就知道有良驹。他带了军士赶来,正看到游四海的那匹宝马,这匹马是远近闻名的宝马,名叫铜爵,一身古铜之色,嘶鸣中有金铁之声,早就认识。
“既然知道是游四海的马,那游四海都没了命,你还敢来?”林峰瞅着他,“呵呵”直乐。
心想你真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都不想想就跑来送命。
“你是?”云头领身子后退,睁大了眼睛。
林峰笑道:“林峰啊,由你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