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伯年作为江湖上的顶尖人物,在道观这样的江湖场合比庄王更有身份,他能出来迎接已经给面子,若是庄王像对待黄岳那样说话就只能自取其辱。
“周老道如此托大,只怪本王以前对他忒客气了。”庄王没话说,自己找个台阶下。
庄王的人已经进来,两排长戟手沿墙站立,王府卫士分布四周,道观内立刻戒备森严。
“金伯年,你两次对我军大开杀戮,真以为我陷阵军无法与你对抗?”江澄一见面就出言犀利。
“金某是江湖人,只知道杀人偿命,血债血还。邓家杀人成百上千,既然你们为他家做主,理所应当付出代价。”金伯年说话心平气和,完全不跟江澄一般见识。在他看来他的做法就是天经地义,既不需要争论,也不需要生气。
这话听来十分痛快!后面群雄听了一连串有人叫好。
“义侠说得好!”,“杀他们狗东西!”……
金伯年说的有道理。士兵没事的时候是人,一旦进行战斗他们就不再是人,只是工具,暴力的工具,毁灭的工具。当这个工具用于对付不该对付的人的时候,工具本身就成为了罪恶,也就是当陷阵军来到浣山,将他们的刀枪对准这里的人,对他们的杀戮是正当的。
卫士们怒目圆睁,只等待庄王的命令。但是有人受不了了。
“金伯年!你居然说邓家杀人上千,你哪只眼睛看到了?胡说八道!啊……”有人大声开骂,骂声未了就听嘴里“咯嘣”一响,吐出两颗牙齿出来。
骂人的是大教头刘一剑。刘一剑恨极了金伯年,这时愤怒冲昏了头脑,胆子也超过了体重。金伯年看他不文明,手里一颗石子屈指一弹,打落了他的门牙。
“混蛋!”庄王身边的两个卫士同时一声喝骂,同时上来动手,但是马上发现金伯年攻击的是刘一剑,于是立刻退回。
其中一人的手引起金伯年的注意。这人方才手心一圈暗紫,然而颜色又迅速消失,是典型的朱砂手功夫。朱砂手是非常厉害的毒掌,练功分九重,练到四重就是高手,而这个人应该练到了第七重,甚至是第八重,放眼江湖在拳脚上已经罕有敌手!
“你?祝威?”金伯年眼中闪过一丝惊异。能让金伯年吃惊是件非常困难的事。
对于江湖人物,金伯年可谓了若指掌,除了祝威他就想不起还有这样的人,而且这个人无论身材动作都与祝威相像,只是他是蒙了面的,看不清相貌。可金伯年又感到不对劲,祝威怎么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就能恢复?并且似乎功力还强了,真是非常奇怪。
蒙面卫士不说话,眼中露出愤怒和仇视的光芒,金伯年看的发呆。如果说他不是祝威,那么这种眼神就有些过于严厉,如果说是,这种憎恨程度又有点不够。
“你们这些乱匪,这时候还在嘴巴快活,真不知死活。”江澄看着群雄,表情十分鄙视。
本来他还想在以后的交战中只对金伯年兄弟痛下杀手,现在连这些人也恨上了。
江澄把目光凝视金伯年。金伯年看着老实巴交,虽然长的高高大大,但神态萎靡,还有些傻傻愣愣,江澄实在想不出这么一个人能让陷阵军失魂丧胆,自己一个文士都很想教训他一下。
“金伯年,王爷两次对你忍让不过是惜才而已,再不迷途知返,一世英名就要毁在这里。我观你印堂昏黑,命犯神煞,再敢与天兵对抗必然死路一条!”
金伯年的确是一脸衰败之相。他带着林峰和玉石公黄昏鹤杀了一夜,到现在连眼睛都没闭,精力损耗极大。相信各位看官也没杀过人,不知道杀人以后人是什么样子,话说人死时三尸暴走,会吐出一股戾气,冲击人的神光,每杀一个人都要承受一份精神打击,不要说这一夜连番地厮杀了。
江澄居然如此阴损,能说出这么恶毒的诅咒,黄岳怒了!他对金伯年非常了解,金伯年本性单纯,心里装不下疙瘩,这个诅咒他可受不了。
黄岳正要大发雷霆,忽然觉得不对。江澄这是另有目的,他就是想让自己发怒,以便在接下来的事情中自己不够理智。黄岳换个说法,大声道:“江澄,枉你有名士之称,说话既无身份又无节操,你这等品行与下三滥何异?你来闹事的么?”
说罢把手一招。群雄立刻结队,一场战火就要烧起。
庄王之所以敢来这里,是因为有黄杰。现在趁黄杰没出面就开打,对黄岳一方有利。
虽然金伯年林峰都异常疲劳,但是再打一场问题不大,作为强势的一方,黄岳就要以势压人。
“金伯年,江相不过就事论事,这可不是咒你。”庄王来打圆场。
金伯年目视江澄说:“江澄你出来,话说清楚了。”
江澄哪里还有话说?赶紧对手下吩咐。不一会儿,后面一群人走了上来,为首的是黄杰。
按说黄杰应该先来通知,他是这次的主持人,但是江澄不放他来,一来这样方大川的死就要露馅,二来黄杰可能跟黄岳说话,于是江澄跟黄杰的商定也要暴露。按照江澄的安排,等自己一方和金伯年一方的人都坐好了再让黄杰出面,这样就能最大限度地避免节外生枝。
方大川的死肯定瞒不住,虽然江澄已经统一了口径,说方大川是被金伯年一方暗算致死,但这个说法无异于掩耳盗铃,这样的谎言在黄岳面前怎么可能蒙混过关?而且这么多捕头都要在场,弄不好就被当众揭穿,因此这个事瞒的越久越好,最好等到审了案子,那时黄岳也就没时间追究此事。
现在就没了办法,只有让黄杰出面来圆这个场。
“黄二哥,义侠。”黄杰冲二人拱手,眼中闪过泪痕。
黄岳一皱眉。黄杰说不出的奇怪,他平时不叫自己二哥的,并且出现的点不对。
黄岳跟金伯年对视一眼,对黄杰说:“总捕头,难道庄王为难了你?”
“没……没有。”黄杰一脸垂头丧气,又回到那个老问题,“黄二哥,本来你我已经商定,在事情未有定论之前避免再起争端,你又为何如此屠杀,坏了大事?”
“杀了,那又如何?”黄岳理直气壮。
黄岳就知道黄杰在庄王那里受了很大委屈,现在就要黄杰把事情说出来。
黄杰实在忍不住心中的悲愤:“大川兄弟没了。”
“方大川怎么会没了?”金伯年问。
这次追杀岳辉,方大川有一份功劳,金伯年和黄岳张啸天都跟他有些感情。
江澄不等黄杰说话,大声冷笑道:“他被人暗算,你们心里清楚的很!”
“怎样回事?”金伯年一把扯住黄杰。
黄杰一时无措,不自觉向江澄望去,俩人眼神一对,黄岳立刻叫道:“江澄!你使眼神作甚,当黄某是瞎子不成?”
纵然江澄是反应极快的人,也一时愣神。黄岳继续道:“方捕头是怎么死的,我看你也不会说实话,现在先放下,我先说说这次的事。”
黄岳将南家堡陷阵军屠杀山民的事情说了一遍,一说完,江澄马上说没有这事,黄岳叫来两个随行来的南家堡人。两个南家堡人一把鼻子一把泪地控诉,说话情真意切,一场针对百姓的悲惨杀戮呈现出来。
庄王后面的几个随从听完喜笑颜开。
“说得妙,呵呵。”,“小诸葛真是人才!”,“没错,这事除了黄岳以外,就没人想得出来,哈哈。”
这些人七嘴八舌,交口称赞黄岳,黄岳都愣了。
“你们说的甚么?”黄岳一瞪眼。
李执事上前一步,拱手道:“小诸葛,都知道你戏演得好,不想还会教人演戏,还演的如此逼真,佩服。”
黄岳一脸无奈,看着江澄道:“你真不像读书人,更像江湖人,可惜不懂得道。”
“哪个道?”江澄问。
“盗亦有道。”黄岳笑了。
这话连江澄都没懂,他说:“黄岳,男子汉大丈夫,你杀了人就要老实承认,何必找几个山民来演戏?你就是个惯犯。陕西劫案你做的滴水不漏,瞒得过陕西巡抚却瞒不过王爷,等下还是老实招来。”
黄岳不理他,一把扯住黄杰,很是不满:“今日你是主人,为何姗姗来迟?还有你的这些手下,还不赶紧布置桌案?”
黄杰后面的捕头正跟王府卫士混在一起,一听这话纷纷过来,有的去了场上,有的站到黄岳身后。
黄岳对黄杰道:“方才山民的话你听到了。陷阵军屠戮百姓,这次被杀是罪有应得,你要说个话。”
“我不信你。”黄杰一摇头,来到金伯年面前,“义侠,这次南家堡的事情你可是亲眼所见?”
金伯年一点头,黄杰认真道:“你仔细说来。”
金伯年道:“我等去南家堡运粮时,那里已经一片火起,敌人发现来人,立刻放了号箭。我等赶到时敌人已经在撤退,这些人我亲眼所见。我令于挽云前面截杀,张啸天和林峰骑马追赶,在死者身上发现有陷阵军的号衣,还有一枚王府卫士的腰牌……”
“不要说了。”黄杰打断了他的话,转身目视着庄王,“事情已经清楚,金伯年是人证,号衣是物证,王爷不需要看物件了吧?”
江澄一惊,叫道:“黄杰,你为何一心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