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岳瞅着黄杰的屁股,真想踢上一脚。这时候还跟我玩套路。
最兴奋的是黄杰,终于不受庄王的控制,重获自由的感觉真好。不过他也很失落,这么多年的好兄弟死的不明不白,是来这里错了,还是庄王过于狠毒?
黄杰是捕快世家,复杂的案子,甚至离奇的案子也处理过不少,从来都能分辨出责任,可这一次居然感到了迷茫。
“黄杰,你跟金伯年沆瀣一气,不敢说话了么?”江澄催着。
江澄就像一个恶霸,这让黄杰很反感,看着江澄鼻子一哼,对旁边一位捕头说:“你来说。”
捕头清清嗓子,说话很有气势:“义侠出道十几年来,说事情从来不虚,在江湖上一言九鼎,若是他的话有假,天下就没真话。”
这句话就像一声雷,震到了人的心里,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江澄终于明白了黄岳说的道字。看似扯不清的事情,其实就有说清的办法。
“庄王爷,既然是你先挑起事端,那么咱们的约定就不复存在。”黄杰断然说道。
他迫不及待要出一口恶气。来到这里他就不再是刀板上的鱼肉,他是法官,庄王答应也好,不愿意也罢,由不得他了。
庄王气的俩眼直瞪。江澄倒是冷静,自信地道:“我只要你秉公办案。”
“他办不了。”黄岳不干了。
黄岳在动江澄的心思。现在江澄反倒没事人一样,像个正人君子一样,黄岳可不让他蒙混过关。
“这是如何一回事?”江澄问。
黄岳冲他狡猾地一笑,大声说:“这世间有小人,有君子,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对小人而言,事实就算个屁,捏造虚假才是天经地义,不利之事打到脸上都不认账,碰到这种小人黄总捕你怎么办?”
“凡抵赖狡辩者,轻者乱棍打出去,重者刑杖伺候。”黄杰说话像背书一样顺溜。
黄岳问他:“你看你能打哪个?”说话时眼睛来回瞅着庄王和江澄。
黄杰不敢说话。这俩人不打我就是好的。
“黄岳你胡说!”江澄忍不住发火,“你是说王爷是小人么?你好大的狗胆!”
“便是我说的不对也轮不到你插言。你要说话,那要等我说完了。”黄岳挨了骂还笑吟吟地,他就喜欢江澄发火。这俩人是无赖碰流氓,看谁更流氓。
“这个没错,你先说。”黄杰很配合。都是兄弟,还是一个姓。
黄岳清清嗓子,说话抑扬顿挫:“抵赖狡辩虽然可恶,毕竟还是说的人话,可有人动辄咒人生死,便如市井泼皮,乡间泼妇一般,这等人也来参与断案,黄总捕你看合不合规矩?”
黄杰道:“此等人必须掌嘴,再不能让他说话。”
黄岳指着江澄道:“这个人刚才咒我大哥必死,今日审理岂能让这样的人参与?”
“黄岳你放屁!”李执事已经忍了好久,指着黄岳大骂,“简直是恬不知耻!我家江相不过说他与天兵对抗死路一条,这怎么是咒骂?”
黄岳一点不急,“那江澄说我大哥印堂发黑又是怎么说?”
“我家江相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看人面相便知凶吉,有甚么不妥?”李执事这反应真快,还说的滴水不漏。
“说的好,不过别人未必相信。”黄岳转头看着黄杰,“黄总捕你信吗?”
黄杰一脸不屑之色:“他能掐会算,怎么会派兵到放马坡,送给你们来杀?”
后面向举人接着道:“他派人去南家堡烧粮,要在我们赶到的时候才动手,被义侠一路追杀,又看着咱们大摇大摆将粮食运回来,算的真好。”
谣言不攻自破,江澄脸上一阵发烧。
黄岳看着他说:“江相,你出入官场十几年,都说你做事大度,智谋深远,然而今日的行为实在令人不忍启齿。黄某一介草莽,也断然不敢做出这等事,不过既然你开了先例,要不要黄某也给你和王爷相相面?”
庄王终于愤怒了!你既然借机闹事,那就闹下去,大不了今天的事不做了。
他大声喝道:“黄岳,你和金伯年都是将死之人,说了你又怎么样?”
黄岳不理他,看着江澄说:“江相,你若是承认你在胡说八道,跟我大哥赔个不是,这事就到此为止,不然的话今日没你的坐席!”
江澄良心发现,自己今天做了一件终生后悔的事!事情一旦传开,他的形象在世人心中就是另一个模样。
江澄的确为人大度。他很有担当,对手下从不苛责,就算犯了大错也给人留条后路。甚至对那些跟庄王作对的朝廷大臣也尽可能不予计较,化解矛盾,正是他的大度让庄王的地位一天天提高,有了今天的局面。但是,他的大度是因为有能力掌控大局,不用跟普通人斤斤计较。
来到浣山一切都变了。周禛阳奉阴违,招来了金伯年和群雄,然后金伯年居然不计后果,抢在他和庄王到来之前对陷阵军痛下杀手。这一仗打到了庄王的七寸,军中四大神将死了三位,空有这么多军士没人带。这还不算,江澄又被白木老道施了法术,这让他感到心力大不如前,没有了以前的魄力,做事也就铤而走险,说出丢人的话来。
“好,听你的。”江澄冲金伯年抱拳,然后低头弯腰,弯腰直到九十度,这才抬头说话,“义侠,江某失礼丧德,在此赔罪,万望原谅。”
江澄这个动作称为一揖着地,是除了跪拜以外最大的礼节。金伯年都看得心软,正要开口说话,后面有人叫了一声。
“义侠,不要原谅他。”周禛大步走来。
“这个……”金伯年紧皱眉头,觉得周禛说话有点过了。
周禛愤怒地看着江澄,说道:“事情做就做了,又何必在此假仁假义?”
江澄说不出话来,连黄岳也愣住了。
周禛指着江澄,对金伯年说道:“义侠,下次碰到,你必杀此人。”
这次连群雄们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庄王高声道:“老匹夫,下次本王要了你的命!”
“正好。这次你要不要贫道的命?要了你现在拿去。”周禛说着,径直向庄王走去。
经过金伯年身边,金伯年一把扯住,然后抱孩子一样抱在怀里。周禛在他身上摇身踢腿,挣扎要下地,活像个不听话的孩子。
周禛很快折腾的没劲了,要金伯年放他下来。金伯年虽然放下他,一只手还紧紧扯住袖口。
“要我不去也行,你就跟他说,你不原谅他。”周禛看着金伯年,说话非常认真。
看到周禛那种眼神,金伯年忽然想通了,对江澄说:“周道长说得对,做了就是做了,能拿人的生死之事来说话,就不要来道歉。”
没等别人再说话,周禛拉着金伯年的手,很使劲将他扯往后院。后面的金伯年哭笑不得,如坠云雾。
三方人物都已经落座。黄岳和向举人张啸天三人坐了南面,庄王还有江澄李执事坐在了他们对面,西面一张大桌,后面是黄杰和捕头郑远,黄明坐在旁边一张桌前,手拿笔砚准备写记录。
郑远是陕西在捕快里武功最高,在江湖上也很有名,有一个响亮的绰号霹雳熊,由于这个人性格刚烈,不善为人处事,一直以来都是听命的角色。现在方大川没了,别的捕快也入不了眼,黄杰就把他提到身边。早上黄杰去见庄王专门留了郑远在家,就怕他去了闹出事来,想来真让他去了,方大川死不死难说,他的命应该就保不住。
黄岳一脸无精打采,心里对周禛一半埋怨,一半是不解。他让江澄道歉,一来打击庄王一边的气势,二来解开大哥的心结,一举两得的好事,结果被周禛这么一闹,他反而丢了面子。
想想周禛。平时这位老道长完全正常,可一旦关键的时候就十分激动,还举止怪异。周禛也知道自己有毛病,说以后的事情由黄岳和向举人商量处理,自己不再做主,话这样说,到了关键时候他还是忍不住。话说回来,周禛的学识已经是通神的本领,他的所作所为必有他的道理,事情就复杂了。
黄岳正在思考,就听“砰”一声巨响,魂都要惊飞了!抬头看到郑远冲着他喝道:“黄岳,你可认罪?!”
郑远手里拿着一个半尺宽的大木板子,旁边的黄杰头上脸上都是墨水,傻呆地望着郑远。
黄岳知道,刚才郑远就是用这东西当惊堂木来使。郑远从来没在大堂上审过案子,时间长有了心理障碍,现在突然来审这么大的案子,他只顾了卖力,谁知一使劲弄出事来。
黄杰心里骂他,嘴上还不能说,掏出手巾脸上擦了两把,接着郑远的话对黄岳说:“黄岳,庄王爷告你等劫持陕西官银二十万两,又有人证物证,你可知罪?”
黄岳一皱眉,还有物证?呵呵一笑,起身说道:“庄王捏造事实,他的证据必然是子虚乌有,黄某如何认罪?”
“庄王爷,你来举证。”黄杰说着叹口气,心里为金伯年担心。
刚才的遭遇让他真正见识了庄王的狠辣。这里跟案发地相距千里,庄王所说的人证物证肯定无法查验,可以放心大胆地泼脏水,这对黄岳非常不利。
庄王看看江澄,江澄向旁边的李执事交待两句,李执事道:“黄岳,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以为做的事天衣无缝,我这里却人证物证俱全,你要是现在认了账,王爷答应你过往之事一笔勾销。”
“屁话!”张啸天站起来一拍桌子。
黄岳伸手把他一拦,笑着道:“是屁话,不过我倒想听听。劫了这么多官银,又杀了这么多官兵,居然会没事,庄王是救苦救难的菩萨?”
李执事一脸骄傲说:“菩萨也救不了你,只有我家庄王能救。这样的事早有先例,就拿祝威来说,他的罪不用我说,还有那么多江湖人想要他命,只是他一心跟定王爷,谁也拿不了他,大赦之后成了无罪之人,现在……”
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祝威已经伤在金伯年手里。
黄岳点着头说:“这才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祝威作恶多端,最后终究得到了报应,你以为庄王会没有报应?”
话音未落,一条人影冲了上来,一掌击向黄岳面前的桌子,黄岳本能地向救向举人,肩膀一靠,向举人庞大的身躯向外飞出。黄岳双掌用力一抵,面前的桌子顿时稀烂,来人掌心泛出紫光,堪堪印到黄岳的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