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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时分,伙房外的凉棚里空无一人,院子里只有周禛和张大嫂在忙碌。

“道长,那些人呢?”再世越女脸面次白,不似往日勃勃红润,显然这一夜没睡好。

周禛急忙放下手里的活计,微微拱手道:“都出去找人了。昨日陷阵军又抓了一个,凌晨还围了来送粮食的向举人,群雄忍不住愤怒,去邓家要去要人。”

再世越女眉头一皱,急道:“那岂不是一场恶战?”周禛一点头,再世越女立刻面露凶相,转身就走。

“女侠不吃了饭再?”背后周禛喊道。再世越女说了个“不”,回身出了北面的小门。周禛寻思着有些不好,出门时已经看不到人影。

万一她去青石堰送信那可就糟了!这个人可是什么事都敢做。而且她去时一定不想让自己看到,院墙可是挡不住她。周禛急忙奔到道观大院,这一跑就腰酸背疼,这些日累的很了。去正阳大殿后面搬了个太师椅,倒拖着到了山门。

神雀教主龙谷丹上午受了群雄抢白,做事还是认真,姐俩一直坐在山门门槛上。看周禛拖个椅子来,龙谷丹笑了道:“周道长真是热心人,费力这大椅子给来坐,谢过了。”说了一拱手。

“麻烦二位将椅子搬到前面路上。”周禛直喘大气。

龙央丹不乐意道:“老道恁的没道理,大中午要我姐妹在大路上烤日头?”

周禛急忙摇头:“不是让你们烤日头,是贫道要烤。贫道等人。”

“心恙。”龙央丹鼻子一囧,过来把椅子搬了。

再世越女又一次受到伤害。昨天黄岳还说能做兄弟,今儿这么大的事居然招呼都不打!一时间涌出许多心思,都是做不成朋友,不是刀兵相见,至少也是个分道扬镳。

说来是酒惹的祸。昨晚周禛送来的是真的女儿酒,藏了有二十来年,往日这里喝到的女儿酒不过两三年的藏期,按说算不得女儿酒。想着出道来第一次丢人现眼,深恨了金伯年,打又打不得,就来个借酒消愁。只觉得这酒入口绵软,回味磬香,直喝的口滑,不知喝了多少碗。茅厕都去了三次,酒力这才上来,浑身一片绵软,飘飘欲仙,心中豁然一开。

酒能解愁,喝了酒的人往往就抛掉当前的烦恼,放开心中深藏的桎楛,焕然变了个人。那些平日里花两钱银子都思量半天的人,喝了酒就大方起来,太白楼怡花苑那种大地方也敢去,十两八两的乱花不在乎,更有些平素杀鸡都手软的人,喝了酒都敢拿刀砍人。

她一贯人情冷漠,这时忽然有了情愫,想着以金伯年这等声望,群雄自然要去一瞻雄风,自然要请他来主持大局,这事再正常不过。再说自己对待白愁慧确有辱没之意,金伯年帮朋友讨回公道不正是义气二字?

不得不承认金伯年强,仅一个驻颜术他就知道自己的功夫没练到家,境界的确不能比。然而,要做一个再世的越女就只能第一,不能第二,这可怎么办?

她又想起了那位索要剑谱的道士。当时想道士的武功一辈子赶不上,不过在这几年,自己的武功飞速进展,只怕道士也不再高不可及,想来应该与金伯年不相上下吧?

纵然将驻颜术发扬光大,毕竟不是脱胎换骨,依然不是金伯年的对手,为今之计,只有请金伯年口传心授,将剑法再进一重才行。可就算跟他结为兄妹,男女隐秘之处也终有不便,是以江湖上的师徒就没有异性相传的,除非是邪派人物。

旧愁没消新愁又起,她喝醉了,做了一个逼真的梦。梦中她做了新娘,金伯年掀起了她的红盖头,如同怀抱婴儿一般将她轻轻抱入纱帐,然后他那雄武的身躯将她紧紧地压在身下……

一上午她都沉迷于美梦之中,慵懒地不想起床,就盼着金伯年亲自给她安慰道歉,那样就是美梦成真!她甚至看开了,既然金伯年已经是江湖上声名数一数二的人物,彼此刀剑合璧,心愿已经达成,然后直接为他生个儿子,做个相夫教子的好女人。

但是这个美梦被无情地打破,她在他的眼见连那些江湖人都不如!再世越女立刻奔回住所,换上登云履,披了锦披风,立刻就要赶往青石堰。她一向只认恩怨,人情在所不惜,更何况跟金伯年只见连情都没了,那就要毁了他!可不知怎的,她的脚就像灌了铅,无论如何都迈不动步子。

她没有下山,而是往树林深处而去,这让周禛白白在大路上烤了一个时辰的日头。

面前是一条恬静的小溪,流水是如此清澈,发出“啵咕啵咕”的声音,似燕语呢喃,如午夜私语,再世越女顿觉耳目一新,心中有所感悟,宝剑舞动起来。

白猿拳,越女剑,是武学中神仙一样的存在。再世越女人剑如一,静时就如天上的祥云,动时好似激昂的跳兔,奇处宛如流光乍现,迅疾起来有似万蛇起舞,又有进展!她发出银铃一般的笑声,忽然感觉有人,急收了剑,就听有人鼓掌赞道:“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女英雄这口剑,不亚于当年的公孙大娘了。”

声音悠扬顿挫,富有磁性!再世越女一肚子火都气消云散。只见一个颀长的身影慢慢走来,可惜看不到表情,居然是那位面具人。

面具人在青楼只露了一手,就令众人俱感佩服。这时步履潇洒,身形并不如金伯年雄壮,却尽显风流倜傥,这个金伯年一辈子都没有的。再世越女正在失意,不由得心里生出希望,眼中迷离。

“摘下你的面具。”她这话,有一种渴望。

“那要看你的本事。”面具人伸出手来,四指一勾。看是挑战,又似乎在挑逗。

再世越女知道,真动手的话,要扯掉他的面具谈何容易?她先不去理他,俯身来撩起溪水洗了把脸,掏出手帕擦个干净,回身娇声道:“那奴家就来领教。”此时的再世越女,面容阳光灿烂,细腰扭动之下,臀部两边滚动,天下尤物莫过于斯。

面具人喉结一动,吞了一口口水,双手抱拳,躬身说道:“女侠……手下留情。”

再世越女笑出声来。面具人刚刚还在吟诗,这都不会说话了,身子也躬的这么低,这是巴不得要做裙下之臣了?臭男人恁禁不起诱惑,这快就在咬钩!

心念到处,再世越女反倒瞧不起他,要给他点厉害。“好呀。”话到剑到,她的剑该有多快!剑在他的面上一挑,管他这张脸还要不要,可是面具人那躬着的身体如离箭之弓,倏地向后一弹,居然避开了。

再世越女呆呆地望着他。这身法也忒快了!这个人的武功不在金伯年之下。

“哈哈,你不啰嗦就得逞了,言多必失。”面具人摇头叹道。一点不为自己的脸考虑,反而为她不平。

臭男人也忒贱了!偏偏又伤不了他。再世越女哭笑不得,说话也放肆起来:“你为何要躲,难道是没长人样,不敢让姑奶奶看到面目?”

面具人脸皮很厚,眉目含笑道:“说了看你本领。你我比试一下,你若是能伤到我的衣角,不仅是脸,浑身都给你看,以后还要喊老姑奶奶。不过,倘若被我破了衣服,那你以后就要称呼我大爷。咱们大战一百合,你看可好?”

再世越女欢欣点头,却马上一脸娇嗔道:“你不许伤了奴家呦。也不许毁了这件衣服,奴家再也没衣服换了。”这话说的是实情。她的衣服都是上好的丝绵,找了有名的裁缝裁剪,上次大闹青楼损了一件,昨日又被金伯年弄坏了一件,这种山野之地可没地方缝补。

“但凡佳人开口,只要不是天上的月亮,都包在大爷身上!”面具人狂笑一声,拔剑递招过来。

江湖上讲的是人敬我一尺我一敬人一丈,再世越女恨他轻薄,算准他短时不会下狠手,总要显摆一阵儿,于是放开手脚去试探他的路子。她当然不服他,连金伯年也不服,越女剑法可谓古今绝学,面对再强的对手也有赢的机会,此战她就要赢!

俩人在林间纵横往来,剑光霍霍如银链交织,转眼二十多招过去。再世越女发现面具人虽然变换着用了各派剑法,也能招招得心应手,收尾时却往往带了儒家八仙剑法。儒家八仙招式潇洒,大气磅礴,以此彰显仙人之表,却不够狠辣,像一个坦荡的君子,怕小人惦记。

再世越女突然剑法加快,一招玉女穿梭,面具人招架之际,变一招天女撒花,连刺对方三大穴道,面具人微微忙乱,再世越女接一招老猿献果,灌注内力剑尖一圈,面具人尚且未尽全力,手中剑猛地被震开,再世越女当胸刺到,在他胸襟处开了个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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