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伯年杀出了火气,看方大川跟庄王的人一路到来,就不客气了。
“借我两个胆子也不敢跟你动手,不过以后会来找你。”方大川一脸笑意,并不跟金伯年计较。
方大川老江湖一个,看出来金伯年火气难平,这种事他见的多了,已经见怪不怪。现在就不是说话的时候,只有等这些人心情平稳了再谈。
“不送。”金伯年说完还没转身,后面一声呵斥,柳定川走上来叫道:“你作恶多端,想走就走了么?”
“柳定川你要怎样?”张啸天大怒,上来钢刀出手。
周围的王府卫士一并围了上来。
群雄正在到处打水,手里都是一些坛坛罐罐,一看又有情况,都将盆子罐子丢到地上,迅速围了上来。
金伯年计上心来。一张口大咳几声,嘴角溢出鲜血。张啸天和黄岳都闻声变色,心想这时候别人都能出事,你可不能!
柳定川手摸剑柄,奈何张啸天紧紧盯着他,只好作罢。
金伯年喘息片刻,又咳了两声,吐了一口血沫,看着柳定川道:“今日我受了伤,对你正是一个机会,不如你我二人战一场,一命换一命。”
“金伯年,别人怕你我可不怕。”柳定川说着,吩咐手下散开,腾出一块决斗的地方。
武林中人就不怕挑战,怕挑战的就不是武林中人。柳定川自付凶多吉少,也没有退路。
“方统领退下。”一个声音自门外传来,甚是威严。
立刻一位年约四旬的军官,头戴凤翅鎏金盔,身着山纹光明铠,大步进来院门。
“岳同岳将军?”金伯年有一点诧异。
“正是……岳某。”岳同看着金伯年,一时不知道如何相互称呼,静心长喘口气,“义侠,前日里你我是朋友,往后就是敌人,你小心了。”
这话说的光明磊落,金伯年也是无言以对,点了点头。
岳同是兵家子,长年在直隶一带统兵,与蒙古鞑靼部数次交锋,颇有战功,在军中有猛将之称。这个人酷爱武艺,没仗打的时候,凡有武林高手来到必然热情招待,届时军中演武欢腾,那场景十分振奋人心,令人难忘。
数年前金伯年与他最后一次见面,当时岳同就出任游击将军,统领两万军马。在金伯年的印象中,岳同就不是来庄王手下混饭吃的那种人,此时心里五味杂陈,杀心顿时烟消云散。
不得不说,岳同是个强劲的对手,陷阵军本来就是虎狼之师,有了这样的指挥将会变得非常可怕!
“岳将军,如此柳某难以交待。”柳定川看着横尸地上的手下,悲痛说道。
岳同冷冷地问:“你都不在场,要如何交差?”
庄王这次就没带他来,柳定川这是想得太多了。这也难怪,他的压力忒大,心都已经变态。
柳定川很不情愿地叹口气,后退一步。这个逼不该装,对面林峰怒了:“无踪剑你也忒不是你了!我大哥都没后悔少了一个刀下之鬼,你在这里装哪门子的蒜?”
只有林峰才明白金伯年是个什么状况。内功练到金伯年这种地步,能够将体内毒气等不好的东西逼成一团,然后震动经脉将毒气带血逼出,上次周禛为金伯年通天目时金伯年就这样用了。
林峰虽然才开了天目,但童子身就是不一样,加上周禛的格外偏爱,现在他的神观功夫可比张啸天好。
柳定川一呆,这话击中了他的心。然而说话的居然是林峰,他顿时怒了,指着林峰的鼻子道:“你这厮卑鄙无耻,不仅从后面偷袭,还在院子里做了手脚!甚么刀剑双绝的高徒,名声就是这么偷来的!”
“哪有?”林峰愣了。
“你有意将果皮撒到地上,害的爷爷差点摔了,不然你怎能得逞?”柳定川大嚷。忽然吸了一口冷气,脸上微微变色。
“你要斗就斗,不敢就闭上嘴走人,真是拉屎不出来怪茅坑!”林峰抽刀出来,怒目而视。
这人如此德行,真是岂有此理!
说话间,一缕血迹从柳定川的左臂渗出。显然这不是刚才伤的,而是旧伤。
当日他跟花蝴蝶来绑周禛,打斗中忽然脚下一滑,被林峰砍了一刀,料想是瓜皮果皮一类的东西。墙外的花蝴蝶见他都受了伤,问都来不及,急忙一起逃命,路上他就打定主意不回邓家,免得丢人,于是让花蝴蝶雇了一辆马车,自己直接回了襄阳。这一路上坑坑洼洼的,虽然他有内功护身,伤口还是发了炎,到现在也没好利落。
“诸位不要吵嚷,先自心平气和。”方大川站到中间,左右劝着,“万事皆有公断,这件事就交由我等先来调停。只怕这里面有些误会,若是我等断的不好,那时你们再来争执不迟。”
“方兄,你是在这里断呢,还是在邓家断?”金伯年可是眼里不揉沙子的人。
方大川微微一笑,“我等两面不沾,就在山脚下找个地方住了,这样可好?”
黄昏时分,金伯年和张啸天休息好了,走出房门。一个孩子奔了过来,嘴里叫道:“义父,三叔!”
到了眼前,孩子已经眼泪扑扑,张啸天抢先一把抱起,一边为他擦泪一边笑道:“十几岁的大孩子,说哭就哭。”
“才十岁。”孩子撅起小嘴,幸福地撒娇。
孩子就是金伯年来时抱着的那个,路上收养的孤儿,姓周名百云。因怕孩子累赘,来了就把他托付给张猎户夫妻照料,住在后院的外面,黄岳告诫他不能来后院,除非张猎户夫妻答应了,带着他来。孩子很听话,虽然住的很近,几天了也没敢来。
张啸天道:“三叔教你的拳还会不会了?”
“我给你打一通。”周百云从他怀里溜下来,眼睛不舍地看着金伯年。义父只认了十几天,就这么亲了。
金伯年伸手摸着他的小脑袋,没容说话就听一边的向举人道:“义侠,张三哥,灵棚已经搭好,你们先去拜祭了,待会儿回来吃饭,大伙儿都等着你们,今儿好好唠唠。”
说完冲东院门一努嘴。
金伯年点头,不自主问道:“周道长是歇息了么?”
向举人叹了口气,摇头说:“这些日子道长是最忙,早晚都要扛不住……躺着呢。”
金伯年心里一沉。周道长这是病了。
他很清楚,周禛何止是忙碌,实在是心里的包袱太沉重。人一旦有了心事,做什么都累。
周禛一直都在自责,因为他的事让自己兄弟和江湖朋友惹上了庄王这样一个强敌。照理说这种情况找人帮忙无可厚非,然而周禛过不去心里这道坎。
今天死了几个朋友,这事搁到别人那里伤心一下也就过了,周禛就没这么简单,他会把责任揽在身上,觉得是他害死了这些人。
“今儿走了几个兄弟?”金伯年还不清楚结果。
“五个。哎,都是枉死之人,四个都不闭眼睛。”向举人叹气。
枉死的人往往死后不闭眼,看着让人可怜。
金伯年跟着叹气。在人们的心里,枉死的人比被强敌杀死的人更凄惨,后者虽然受了更多折磨,起码还有反抗的机会,上天还是给了他一条出路。
金伯年真怕周禛就这么病倒。捕快都来问话了,周禛不出面好多事情说不清楚。他看了张啸天和小百云一眼,他走向周禛的卧房,到门口门自己开了,靖清道长一脸愁容的出来,两下里都是一拱手,靖清道长说:“进去坐一坐,看看他。”
这话说的含混。金伯年一皱眉,堂堂的九华派掌门就不说点有用的话来?
金伯年说一声好,正要进门就听后面靖清道长一声长叹,接着仰天叫道:“有心无命,有命无心,造化弄人,可叹!可叹!”
金伯年心里一紧。这是说周道长有心无命?到底是周道长保不住道观,还是大劫当头,命不久矣?
他转身喊一声:“道长。”
靖清道长却似没有听到,迈大步直接走了。这要是往常,金伯年就将他抓住问个清楚,想想他毕竟是周道长的师弟,今天又死了江湖兄弟,不宜动武,于是算了。
进门就看到周禛平躺在床上,一张脸面如金纸。金伯年不由得想到去年的初次见面,周道长是如此仙资高雅,浑身几乎不沾世俗之气,而如今时常情绪激昂,早上甚至有些癫狂之态,不禁唏嘘感叹起来。
看来无论再好的地方,一旦奸恶之人执掌了大权,不说是百姓,任凭如何圣贤之人也难免遭难。因此夫子说危邦不入,乱邦不居。
想到这里,金伯年颇为自豪。自己这些年除掉了许多奸恶之人,算是不虚此生了。这次虽然没有杀掉邓二,起码杀了他老子,抓了邓四,本地的恶人算是除掉了一半。
金伯年坐在床头,发现周禛的气相很弱,不过脏腑似乎都是完好,尤其神光很亮,不像大病之人。尤其周禛印堂内有一股清虚之气,这个别人可没有,心里奇怪这是何种气息,于是看着发愣。
一会儿周禛醒了,看到金伯年急忙坐起来,然而一起身就仰面向后倒下,金伯年都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