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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见识到了药人的恐怖,赵仲钺现在满心震撼和悔恨,震撼的是,这些药人居然真如传说般不知伤痛,不畏死亡,见人就杀,而且,据张汉臣说,居然还会武功,且武功还不弱!悔恨的是,原以为传文毕竟有夸张,想着以自身为饵与之周旋,即便不能捕捉,也可套套话,找些主使之人的蛛丝马迹,不料,这些药人根本没有意识,只是行走中的杀人工具,活死人!眼见赶来护驾的龙卫死伤惨重,两百龙卫加上他自己府中一百亲兵,如今只剩下不足十人,其他皆被药人撕咬腐烂,死无全尸,他的心痛和悲愤无以复加,只恨自己没有能力凌迟那主使之人!距离皇宫还有不足两里路,对于赵仲钺等人来说,却如同天涯海角,可望而不可及。药人已层层叠叠将他们十来人围住,那满身绿脓的模样,那令人作呕的气味,那令人无计可施的无感身躯,都随着包围圈的缩小而令赵仲钺等人万念俱灰!

“将军,我等拼死,冲开一角,您背着王爷速速回宫,令宫卫架设火雷,万不可让这些妖物腌臜了皇宫!”龙卫首领咬着牙对张汉臣道。

张汉臣道:“我家王爷拜托将军,我来冲阵!”

那将军道:“将军您剑法精妙,却对这些妖物毫无作用,末将曾经拜在方外山中,习得一种燃血灭魔之术,终身只能用一次,今日用在这里,也算是术尽其用!莫挣了,再耽搁,怕来不及了!”

张汉臣见药人越来越近,只好答应,正要对赵仲钺说此事,赵仲钺却听了“方外山中”这话,灵光一现,道:“怎忘了他!”也不跟旁人解释,冲天吼道:“戈智,我不要你救,手足之情大过天,非身外之物可比!你若真如两浙百姓所信奉那般仁义,请你替我面圣,消百姓之祸,不枉万家长生香火供奉于你!”

不明就里的众人都惊讶地认为王爷是不是被臭气熏疯了,张汉臣更是不由分说背起赵仲钺,那龙卫将军掷兵刃于地,双手掐诀,念念有词,身上渐渐泛红。

“咦?有些门道!”一少年声音似就在左近。

众人寻声张望,不料,竟陆陆续续见到了四方各有一少年出现在临街墙头上,饶有兴趣地盯着那龙卫将军看。其中,便有今日与赵仲钺同席陪在戈智两翼的二位少年。然而,他们并无插手之意。

龙卫将军不敢松懈,随着包围圈渐缩小,他身上的火也越加旺盛,烧得他自己也是颤抖不已。赵仲钺在张汉臣背上对那豹眼少年喊到:“这等妖物,祸乱百姓而不被遏制,尔等受万家香火不觉愧疚?!”

豹眼少年不以为然:“这些药人不是我们养的,京都百姓也视我们为洪水猛兽,我们干嘛多事!——那人,你叫什么?师承何处?你这火,能烧到几成?”

龙卫将军哪里有余力回答他,连眼神也欠奉一个。

豹眼少年呵呵一笑:“不理我?那可不要怪我喽!”说着,干脆袖手而坐,只盯着龙卫将军。

龙卫将军暗暗叫苦,怕是今日真要毙命于此了。倒是张汉臣代为解释:“并非黄将军无礼,而是他这功法一生只能用一次,无法分心!如能蒙受搭救,黄将军定知无不言!”

豹眼少年撇撇嘴:“雕虫小技,还弄得好似了不得一样!若非那些畜牲惧怕我等身上气味,等你功成,你们几个早就被吃干抹净了!”

“小叔,到底帮不帮?帮就动手,不帮咱就回去,看什么热闹!”那之前在酒楼动手打人的少年有些不耐烦了。

“帮~!谁让咱大哥看他顺眼呢!”豹眼少年无可奈何地说。

话音未落,只见他腾空而起,此方药人立刻冲上前来,张汉臣等人大惊,连忙全神贯注准备应对药人,不料忽觉身上一紧,腾空而起,低头一看,果然,腰身处一缕紫烟缠绕,而脚下足有六尺才是聚拢在一起的药人,而那四个少年已经落于药人四周,也就是说,他们四人包围了那几十个药人,偏偏那些药人互相推挤,争夺立足之地,却不敢向四方突围。张汉臣等人看得目瞪口呆。

少年们也不多话,各自运功,只见豹眼少年双臂延伸出一缕缕紫烟,如千手万臂,且长达数丈,将一众药人约束在中间。而另一个少年身影层叠,难辨真身,霎时已经绕着药人跑了一圈,似乎是撒了什么东西。那动手打人的少年两手之间凝聚一团蓝色气体,先如气团,后有霹雳于其间,在第四位少年手心抵在他命门之后,那气团越加莹蓝,而霹雳却极速转为黑色,劈啪作响。

“罚!”少年大喝一声,手中气团裹挟着霹雳飞射出去,“轰”地一声,药人残躯四溅,块块带着蓝色火焰,瞬间熔成绿色臭水。

“呕!”赵仲钺等人被这景象以及气味刺激得不由自主呕吐。

四位少年正全神贯注,冷不防被呕物淋身,连忙散开逃远,纷纷指责赵仲钺等人任点小事都不能镇定,弄脏了他们。紫烟一松,赵仲钺等人直接摔下来,摔得七荤八素,但是,无人抱怨,连忙相互搀扶,起身来向四位少年道谢救命之恩,并为弄脏了人家而诚心道歉。

豹眼少年横了赵仲钺一眼,道:“天骐,我的事儿干完了,带那小子先回了!”

那打人的少年道:“小叔等等嘛,也没多一会儿!”

豹眼少年道:“我飞芜一辈子还没这么狼狈过,先走了!”又颐指气使地对那龙卫黄将军道:“你是好好跟我走,还是我捆起你拖着走?”

黄将军识趣,连忙抱拳道:“既然是连峦山公子有召,黄某不敢不从。万请公子安排人手将王爷送到皇宫,不枉公子们辛苦搭救一场,黄某感激不尽!”

飞芜不以为然:“你算个什么东西,谁稀罕你感激!走吧!”说完,也不看着他,转身自己走了。

黄将军向赵仲钺行军中大礼,道:“还请王爷回禀陛下,末将黄山不才,辜负了陛下信任,以身殉职,望陛下饶过末将家小,末将终身铭记皇恩浩荡!”言罢,叩礼为敬。

天骐淡淡道:“小叔看上你,是你的福气!家小自然要跟着你上山,不必惦念。去吧。”

黄山应声,与张汉臣惜别,连忙追赶飞芜去了。

天骐正眼都不看赵仲钺一眼,只淡淡道:“走吧。”便带头往皇宫方向走去。

赵仲钺不以为忤,带人跟着,后面自有另外两位少年断后。

一路平安到了皇宫,天骐冷冷地说:“事情还没完,安静点,别再出来惹事,我们不是一直有时间管你的闲事!”言罢,也不告辞,也不给赵仲钺说话机会,三人潇洒离去。

熙宁帝听完赵仲钺的陈述,半晌未有表示。赵仲钺便也低眉顺目地立在原地等着熙宁帝发话。

熙宁帝看了看赵仲钺,道:“是朕轻敌了,险些害了你!你现在可还有觉得哪里不舒服么?”

“臣弟已无碍,谢陛下关心。”

“唉!”熙宁帝叹了一声,怅然若失,“人只道,君临天下,大权在握。却无人关心,为君者也是人,无法面面俱到!此人如此强悍,只怕,难以善了!如何是好啊!”

赵仲钺轻声道:“陛下觉得,万将军与戈智,谁的胜算大些?”

“这还用说嘛,”熙宁帝眉头紧蹙,“手下少年都如此了得,万易寒岂是对手!可是,他不能死啊!”熙宁帝长叹,忧愁不已。

赵仲钺道:“不如还令万易寒回去防守北疆,避开戈智锋芒?”

熙宁帝未置可否,问道:“钺,你可能找到他?”

赵仲钺摇头:“还未来得及去查,也未曾问过。臣弟回了衙门立刻去找!”

“你还要回去?”熙宁帝颇为意外。

“自然要回,衙门不能一日无主!”

熙宁帝点点头,却又不放心:“可是,朕担心……”

“陛下勿以臣弟为念!臣弟既然领旨坐镇开封,没道理有了危险就跑回宫中避难,弃百姓不顾!而且,臣弟相信戈智,他既然来了,带着这许多高手,京城之乱平息指日可待!”

熙宁帝沉思片刻,道:“朕再拨精卫五百护卫你,另外,如果见了他,……,怕是宫中他不会来,你把朕的心意带给他吧。”熙宁帝执起御笔刷刷刷写就几句话,抖抖墨,交给赵仲钺。

赵仲钺恭恭敬敬双手接过来,不敢看,小心折起,放入袖袋当中,道:“陛下如此信任臣弟,臣弟万死不辞!”

熙宁帝认真地道:“钺,朕要你记住,如若危险加身,不要顾及其他,速速回宫,朕只要你好好活着!”

赵仲钺越发感动,道:“臣弟记住了。”

熙宁帝这才点点头,道:“太后知道了你遭遇刺客,万分挂念,你去给她瞧瞧,明日再出宫吧。”

赵仲钺眉头略微皱了皱,道:“遵旨。”

且说,次日,赵仲钺出宫往开封府衙的路上还在想去哪里找寻戈智,不料到门口即被告知:“王爷,您可回来了!今早来了几位少年,说是您请来玩耍的,自顾自到处胡闹,下人们阻拦,都被打了出来!”

赵仲钺不怒反喜,顾不得解释,几大步迈进府衙,急急去找寻那几个少年。

尚未进内院,已听见内院少年人在疯闹,听着有“袭”“天騠”“元哥”几个名字。赵仲钺连忙进了内院,只见花亭里坐着一个相貌平平但气宇不凡的弱冠少年,而喧闹的几个,年纪都不超过十六七岁的样子,撇下年长的这个,在花丛水廊中穿梭玩耍。见了赵仲钺过来,那几个也只是撩了一眼,视若无睹,仍自顾自玩闹嬉戏。年长的这个少年放下手中杯子,起身面迎赵仲钺。

赵仲钺步上花亭,与此人见礼:“钺见过阁下,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排行五,王爷称我阿五便是。”

“阿五少侠!”赵仲钺又施一礼,邀请道:“请后堂叙话。”

阿五含笑道:“不必。大哥命我将四位兄弟送到,护卫您的安全,并请王爷安居衙内,尤其是月上梢头后,以免风急夜黑,抢了玉体。”

赵仲钺当下便明白了戈智今日便要动手,心下激越,问:“可有钺能帮得上忙的?”

阿五微笑:“王爷不离我这几位兄弟护卫,便是帮了大忙。——阿五告辞。”

赵仲钺连忙拿出熙宁帝手谕:“陛下亲笔,望少侠代为转呈执事。”

阿五看着赵仲钺笑了笑,顺手收在怀里,道:“好吧,大哥对王爷颇为青睐,说不定会看看。——家弟四人不过十六七年纪,平日里娇惯了些,少年心性重,若是在府上失礼,请王爷海涵,待事了之日,大哥自会管教。”

赵仲钺连忙说:“承蒙执事不弃,钺受宠若惊。几位少侠在府中便是贵客,钺断不敢亏待,请少侠放心!”

阿五点点头,唤那几位少年:“还不过来见见王爷!”

那四位少年嘻嘻哈哈从花丛中出来,一位肤色白净,犷美阳刚的少年道:“大哥不厚道,居然教外人来约束我们!”

阿五略带宠溺地道:“大哥最不放心便是你!”又向另一个浓眉龙目的少年道:“天騠,你是哥哥,要懂得约束他们,别给大哥丢人!”

“是!”天騠郑重应声,并叮嘱道:“元哥,切勿大意,那厮策划数年,怕没这么简单!”

阿五点头,又叮嘱道:“你们的任务也不轻,务必保证王爷的安全!”

两厢辞别,阿五走在街上,信手买了几笼包子,忽然警惕地倾听,不久皱眉嘀咕:“该死!这是拿人命不当回事了么!”说着,快步往人少之处走。

果然,人迹罕至的巷子里,十几个药人晃晃荡荡地跟过来,阿五飞身上了屋脊,不料,那十几个药人也先后上了屋脊,紧追不放。阿五回头看了片刻,吃了一惊,连忙快步跑走。

几个纵身后,他落入一个大宅,宅中迎上来几位少年接应,他对他们说:“奇怪,那些畜牲居然会‘游龙八步’,不容小觑!”

“啊?”几位少年闻言也是一惊,此时已经有药人追上来,他们也不抵抗,直接撤回了中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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