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诲一行人刻意留在了最后,年纪最小的张季退在了张诲身后,似乎是有些怯懦,而五十多岁的张仲则有意无意地扫了几眼张叔,对方却高兴的一无所知。
丁夫人脸上再没了笑意,看向四人的眸中带着些许审视的意味。
张季踮起脚,偷偷拉了拉张诲的衣角,张诲当即又跪下说道:“贱奴有罪!夫人责罚!”
丁夫人冷笑一声,看着面前四人不禁想起了当初落魄的张家三兄弟,那般苦苦哀求,加上她当时心软,她才让他们创立乞堂,打着周堂的名义白手起家,混到了现在却没怎么混出个名堂来,攒了这么些年的辛苦钱也就只为了张南苑能入行者堂?
“其他人出去,张诲留下。”
厅室中只剩下了张诲和丁夫人,张诲依旧跪着,额头直冒冷汗。
丁夫人玉指轻叩,似是觉得无趣,起身慢悠悠地走到了张诲身旁。
张诲目不斜视,直盯着地板看,尽管那沁人心脾的香草气味涌入了他的鼻子。
大周前有香草美人的说法,最配于丁夫人。
“据大楚的东海堂口所报,在大约一个月后以及两月后,会有两人陆续来到京城,算算日子,那时候你与陈生正好能从北边归来,我有些事情需要你办,所以……”
尊贵的妇人突然如银铃叮当作响一般轻笑了一声,她目视着东方的朝阳——为了让她能够看到太阳,周堂一里外没有一座高过堂门的建筑。
“我该将自己的身影在朝廷下抹掉了,这点眼力见我还是有的,但在最后,为了那个姓周的家伙,为了他心心念念的天下……”
她顿了顿,合上眼,感受着阳光的温暖,笑道:“妾本惊华,识君不别,为君行天下。”
从前的从前,那妇人还是一位情犊初开的女子,遇见了那失魂落魄的读书人,一笑相识。
直至今,倩影孤寂,一笑相思。
数日前的清晨,东海岸边,天与海一线之间,一黑点在红日下逐渐扩大。
那是一艘海船。
甲板之上,一中年男子衣衫褴褛,佝偻着身子,满嘴胡渣,但他看向前方的目光充满了神采,海风拂过他的面庞,在之前一年的日子里,他多么厌恶这海,这风,以及那些该死的人。
“我回来了!”他轻声说道。
“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
他开始状若疯魔,开心的手舞足蹈。
“哈哈哈哈!我回来了,你们都没有!我回来了!哈哈哈哈……”
朝阳下,兴奋的男子如战胜归来的士兵一般,挥起双拳,海浪拍打在船板上,溅起水花,如画一般美丽。
一切显得多么美好,男子是这样觉得的——“多么美好!我要回到我的家乡,一辈子不踏足这该死的东海岸边!”
“不对……不对!”男子摇头,看向远方聚集的人们,他看似颓然的坐在了地上,失魂落魄。
“放心,我会享受你们的一切……你们该拥有的一切!”
男人抑制不住他的嘴角,但还是大哭一场,让岸边那群人听到,他不知道的是——他的表情很难看。
哭笑不得,终是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