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六傍晚,于游让精怪看家,镜清踏上飞剑后面:“道长,这次我不缠住你手臂了。”镜清抱住于游,头发伸长,缠在两人上半身上,把手臂让过了。继而向下缠住了飞剑。
“头发可以伸长,不过你也别再做其他人做不出来的事了,比如脖子伸得太长。我开始走了。”
天气虽然炎热,不像人贴在身上出汗,反而后背传来丝丝凉意,倒是舒服了不少。但是同时传来的还有柔软的感觉,让于游脑中浮现一抹白色。于游忙摇摇头,把这个想法甩出去。但是后背传来的感觉一直在提醒着他。而身后镜清正四下望着,不愿拂了她的意,只能飞剑加速,全神贯注在赶路上。
夜深了,按照习惯本应已睡去的李文澈站在院中,看着漆黑的天字房。驻足一会才回到房间。
……
到了宇字房内,于游蹲在床边,看到枕头边挤着香囊,一个角还被压在枕头下面。伸手抽不出来,于游做了个抬的手势,枕头飘起来又落下,香囊才到手中。李文澈受到影响动了一下,一只洁白左手臂从遮盖里面伸出来,耷拉到床外了。于游轻轻托起手臂,就要给她放回去。让于游没想到的是,那只手突然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臂。李文澈的眼睛也睁了开来,低声道:“让我看看是哪个淫贼半夜偷偷来到我房间!”
于游吃了一惊,同样低声说道:“李姐姐,你醒了。不小心把你吵醒了。”虽然未点灯,两人都看得清楚。
“我根本就没睡,等着捉你的。你是人是鬼。你要是鬼就罢了,你若是人,我……”后面的,李文澈突然说不出来了。
“李姐姐,我是人。”
“你,你,你总是半夜来做什么,为什么不早点来。”
这时于游心中突然传出镜清的声音:“道长,忘了告诉你了,她是自己把自己盖起来的。另外,第一次来的时候,我在她脸上留了个唇印。道长你可要解释清楚。你们谈吧,我出去了。”
于游等镜清飘远了,才道:“我要潜入进来,还不能被发现。白天人多,只能挑晚上来了。而且,你知道我在哪并不好。”
“我都被你看了去了!”说到此处,抓住于游的手使上了劲,手指甲都掐入了皮肤中。显然是很生气的。以前李文澈与他说话一直心平气和,从未如此过。这两年愤恨而不解,够不着他,又不能告诉他人,淤积心中,此刻于游出现在面前,全爆发出来了。
“我没盯着看,只是看到一片白就移开了目光。”于游急忙道。
“你还说!”这次李文澈更急,羞中带怒,手上力道加重,连声音也大了。
于游不敢接这话,听见李文澈的话忙道:“姐姐你小声些,被人听见了。”
“明天我把你绑在树上,让人看看你这淫贼。”李文澈压低了声音。
“我不是故意的,谁想到……。”于游本想说谁想到你穿的这么少,还是半透明的。但是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否则手臂上的痛感会更重。“第二年我先让人帮你盖起来了才过来的。”于游知道李文澈说的是气话,不会真把自己绑在树上。
“天这么热,你帮我盖起来,你对我可真好。我热醒了才知道你又来过了。”
李文澈手松开,于游以为她是消了气,这就算过去了,但是手又掐上了另一处。于游没抽回手,任她掐着也不生气。四目相视,就这么看着。久未出现的面容再次出现,于游脑中出现了很多以前的场景。过一会,许是累了,李文澈松开,于游才继续说:“姐姐,你消消气。”
李文澈这才微微起身,右手捂着遮盖物:“我还没消气!若是别人,我也不会只是这般,早就拔剑了。”
“那姐姐你要如何。”
李文澈想了片刻:“我还能把你如何,吃了亏了。你多拿些药水来,我便算了。”
“姐姐要多少。”
“你来时送的那些十倍,分十次送来,每月初六夜里送一次。这件事,你也不许和别人说。”
于游连忙点头:“好,就按姐姐说的。这药水姐姐用了后,现在修行如何?”
“前年那一次,快一个月了还剩一些,我便用来洗脸了。没想到对皮肤很好,后来你拿来的,我便都涂在身上。多次之后,这皮肤越来越好了。”
于游心想我给你是让你增进修为的,你却用来做这个。扫视了李文澈一眼,感觉皮肤还真是很好。但被她捕捉到目光,李文澈道:“你往哪看呢,不准看。”于游连忙收起目光。
“你蹲在这里累不累。”李文澈又貌似关切的问。
“腿有些麻了。”
“我看还不够麻。继续蹲着,不准起来。你几时到的?”
“第一次来是天黑后不久,后来两次是深夜来了就走的。”
李文澈抓起于游手臂,看了看被自己掐出血的地方:“你真的是人吗?那十几年前地上那个是什么。”
“不过一具身体,没什么奇怪的。我现在还是用的原来那具身体。”
李文澈以为他又从哪里买的两具身体,也不继续追问了,接着又道:“当初你和方玲自己跑了,现在又来了,让我白白难过了好久。方玲没来吗?”
于游脸上一黯:“我们刚离开,方玲就被鬼差抽出魂魄带走了,如今已经十三年了。”
“啊!那还能救回来吗?”李文澈吃了一惊。
“我不知道。不知道方玲现在被关在何处,自己和那鬼王差距太多,而她手下也多。”
“那这不是多半回不来了吗?”
“或许如此,我也不会放弃。”
“你不要勉强自己,这件事人力怕是难以为继。”
于游腿部渐麻,身子前倾,扶住床边。李文澈看到说:“你先起来吧,坐到床边说话。”
于游往左转了身,顺着床的方向坐下,腿稍微伸直了些。下方黄光闪过托住他,免了、得坐在地上:“我在这里就好,坐在床上太高了,说话不方便,姐姐你继续躺着吧。”李文澈躺下了,于游旁边就是李文澈的头。于游看到李文澈额头有汗,道:“姐姐你也出汗了。”伸出袖子就要给她擦。
李文澈把他手打掉:“是因为你来了,我盖着厚物热的。罚你给我扇扇子。”李文澈从里面拿一把扇子递给他。
“姐姐,我还是转过去好了,这扇子也不顶用。”
“那你先转过去。”于游依言照做,后背靠着床沿。感觉到有布条蒙在自己眼睛处,然后在后脑那里系住了。原来是李文澈拿了布折成几层蒙在他的眼上。
“好了,你转过来吧。”于游转身,任他眼睛再好使,自然是什么也看不见了。
“于游你热不热?”
“有些热。”
“那就好,你替我扇扇子。”一把扇子塞在了于游手中。李文澈表面上看不出来了,心里看来还是有气。
“姐姐,我这里还有几张凝冰符,用了也能凉快些。”
“你也想凉快些,我不用符。你给我扇就行。”
于游只得用扇子给她扇。李文澈头上感觉到凉风,耐不住了,将遮盖物放到床里侧。顿时四肢肚腹等裸露处热气四溢,还有风扇到身上,将热气驱散到远处。看了看旁边于游正安稳扇着,放下心来。身上小衣遮盖处依然有些热气,用手拿起来扇了扇,把热气驱走,逐渐不出汗了。
“于游,你为什么每次都是七月初七来?”
“初六是方玲的生日。姐姐,凌筠去哪儿了?”于游一边扇风一边回道。
“凌筠,唉。本来采灵师叔向她要一个什么珠子,是用来找你的。凌筠却说那珠子坏了,把一堆白色粉末拿出来。珠子是仙家法器,又不用来对敌,自然是被凌筠破坏掉的。这让采灵师叔生气,罚她在弟子居所待了九年,不准下山。”李文澈回道。
“那珠子应该是感应珠,有一对,另一只在我身上。只要激发,就能知道彼此位置。若是坏了一只,我无法找到凌筠,她也不知道我在哪。师父是想取来寻我的。我救过凌筠,她自然不会把珠子交出去。我因为什么离开你应该知道了吧。”
“听说你身上有什么宝物,是师叔们要找的。”
“哪有什么宝物,我被人下毒,是谁做的你知道吗?”
“你走后,门内搜查了一番,但是并没有什么结果。这些年过来,也没什么新的消息。刚才说凌筠在清阳峰待了九年,不是因为采灵师叔放她回来,而是因为另一件事,她也离开了。”李文澈顿了一顿,继续道:“道录司总领天下道人,负责发放度牒。三年多前,道录司总管来到长生门,门内自然举门欢迎,我们这些弟子都出去在紫云山广场站立迎接。众师叔在大殿内作陪,丁师叔想把药园附近一些地归到长生门名下,便与那总管商议。总管说要和掌门师叔单独商谈。进了殿内后室,总管才说出原委。原来那总管的儿子八岁时和一名长生门女道士说过话,十多年过去没有忘记她,反而生出了爱慕之心。这次也跟了来,是来认人的。于是掌门让我们这些弟子依次进入大厅给总管见礼,当时我们还不知道是来找人的。直到最后一名弟子走了,也没有找到人。总管不悦,问丁掌门为何没有。丁掌门思索片刻,看向采灵师叔。采灵师叔会意,向总管说明还有一名女弟子因为受罚才没有来到此地,而此女弟子容貌已被毁。总管执意要看看那名弟子,采灵师叔便派了卫灵去将凌筠带来。凌筠头戴面罩进来了,丁掌门令其余弟子全部退出去,采灵师叔才让她摘下面罩。凌筠起初不肯,但是在掌门等多番劝说下,只得摘下。看到凌筠没有伤痕的脸,众长老都是有些吃惊,白墨初则看上去心中五味杂陈。那总管儿子走到凌筠面前,说总算找到姐姐了。”
“所以凌筠走了。”于游听李文澈不说话了,插了一句。
李文澈继续说:“是的。虽然苏师叔和严师叔反对,不顾凌筠不愿,掌门和采灵等居然放任那总管儿子来找凌筠,以此换取那些土地种植药草,不然以后如果招收的新弟子住满了弟子居所,那么辟谷丹便不够了。一天后凌筠答应,第二天她就不见了。不知道掌门师叔他们是生气还是愧疚,也不怎么提这事。以上这些,有凌筠说的,有苏师叔说的,也有我见到的。之后再也没凌筠消息。招收新弟子受了影响,现在在弟子居所的不到四百人,都在这艮路上,基本上全占满了。”
“凌筠家里是什么情况。”于游说道。
“不知道,她没说过,我们也没问过。谁让你停手的,继续。”
于游继续扇扇子:“这样就不知道她去哪了。那静姝呢。”
“静姝和施霖还好,不过得知你的事,她在我这大哭一场。趁着收弟子的时间,师门让她回家一次。父母的事情自然也瞒不住了,估计她会更难过吧。听说你已经将仇人杀了。”
“嗯,你见到静姝的时候告诉她:挨着我师父的坟是我父母的,另外两座是她父母的。我师父的坟,她在村里打听下就知道。另外我回来的事,让她保密,即便是施霖也不能说。”
“我会的。说了这么多,渴了,给我些水喝。”
于游在怀里摸索一阵,掏出一个瓶子放在旁边地上。李文澈走路的声音远去,然后又是倒水与喝水的声音。听见李文澈回到床上,于游从脖子上取下避尘珠,道:“姐姐,这个绳子断过一次,我暂时系起来了,不过应该也用不了多久了。”
手中一空,避尘珠被取走了。听见李文澈的声音:“我再给你系一次吧。”
“姐姐你是不是也发了一颗,也系起来给我吧。”
“你要送给谁?”
“这些年,帮着照顾方玲身体的女鬼。还有那个香囊的香料,还缺着两三种的样子,在哪儿能买到。”
“你不说香囊我还忘了,你为什么亲我一口?”于游听见这话时,手臂上又传来疼痛的感觉。
“不是我,不是我,是那个女鬼亲的。你了解的,我不是这样轻浮的人,你现在可以问她。”
“这样那就算了,不问了。在附近的井陉县有一个胭脂铺,掌柜是我们蓬莱人。去那儿就能买到,很好找的。你等会,我把香料种类和比例写下来,再拿些红线过来。”
于游又听见李文澈下床远去的声音,在远处待了一会又回来了。听见悉悉索索的声音,是绳子在缠住那避尘珠。于游不打搅她,静静的等待。
李文澈打了个哈欠,将两个避尘珠和一张纸放在于游手中。于游收起来才道:“现在门内如何,你现在境况怎么样了。”
“人多了就乱了,我挺好的。”
“可是我怎么记得你说有师兄总是找你。”
“你偷听我说话。”
“两年前我在天字房内听见你走进院中说的,你并没有避人。那位师兄不好吗?”
“我自在惯了,觉得一个人更舒服,反正是不喜欢。你什么时候回来?你回来了,我们境况就会好很多。我们比不了你,资质差,被人欺负也无人管。”
“我暂时不会回来了。你们可以下山历练吗?”
“本来是可以的,自凌筠出事后就不行了。我能御剑之后,一问之下才知道。而且我们还有事情要做,哪像你们清闲。不过也因为资质差,约束不太多。单独下山,到井陉县处理自己的事情也是可以的,看守这边的师兄也不管。”
思索一阵,于游又道:“我想了一个办法,我会在井陉县买一处宅子。三天后晚上你去胭脂铺,我在那里附近等你。以后每天你都要去,待几个时辰后再回来。”
“这是什么办法。”李文澈奇道。
“等你去了再细说,我该走了。我看你也困了。”
“不过三十里左右,三天后大约黄昏我就能到。你把凝冰符都留下。”
离开清凉山,于游到井陉找了一间客栈住下。镜清飘然而出:“道长,你跟人家说了那么多,再跟我说说话儿呗。咱们要搬家了吗?那些钱也买不了一个更大的房子。”
“暂时在这边住几年。天很晚了,我还要睡觉。明天白日里还要去看房。有时间再说,你去里间休息吧。”
“道长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忘了给我。”
“这是避尘珠,避风避尘,你挂在脖子上灰尘便不会近身。于游摸出那颗新得到的珠子。
“多谢道长。”镜清取过珠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