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聊啥?”斛城的一位外交官问道。
子关行将初摇头,表示他也听不见。
……
“没有办法谈啊,罗素公子的嘴比你还毒。”新和吐槽道。
在新和的主持和木德月笙的担保下,双方进行了初次交涉,结果新和发现人事纠纷这种东西,涉世未深年轻人还是不要碰比较好。
“原祥和柳洵有没有退让的意思,甚至……”木德月笙报臂沉思:“连实话都不想说。”
皖南、皖北算得上是历史遗留问题,一条天堑——金沙江,将两地分隔,正如同生活在皖地的人民一样,在未来无数的日子里,战火、硝烟、死亡、诀别,如影随形般地贯穿着这片苦难的大地。
而如今,皖地独自咽下了这枚苦果,他终将举起手中的枪刃,瞄准端坐高处的老爷们,誓要斩断命运的缠丝,将他们的家园从悲剧中解救出来。
新和道:“国仇家恨,如果真的能通过谈判解决,也不至于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别人自家的事,我们还是尽量不要掺和比较好,做好自己分内事就行。”
木德月笙道:“但这不是他们把无辜之人拖向深渊的理由。我理解他们想要掌握命运的渴望,但是你看看大同楼,看看北铎和子桑流明,看看那些因为战争而永远活在恐惧里的人们。
他们有什么错呢?为什么要去承担他们从未做过的事的后果?”
新和:“这么说你是想让他们息事宁人,最好化干戈为玉帛,可这对于失去故土的皖地人民并不公平。”
木德月笙:“但是对正在吃晚饭的斛、骊两国人民也不公平。我明白你只是想在乱世中保全自己和你所在乎地,可当你出生在这个世界的时候,就注定你会卷入这场纷争。
新和,这是你必须要面对地,也是无法逃离地。
你现在之所以可以悠闲地站在这里看戏,说出战争是最好的解决办法,认为别人的事再怎么样都与你无关,是因为你从来没有见过战争的残酷。当你踏上战场,拿起武器,成为洪流之中的一份子时,你会发现你的生命脆弱得如同纸一般转瞬即逝,你的所有想法天真得如同一个玩笑一样。
那是绞肉机械,人间炼狱,只需要一朵小小的火花就能引爆整个局面,这片大陆已经经受不住再一次的战争了。”
木德月笙似乎是有些生气,新和也不遑多让。
这是来行动之前的事,两个人在斛城安排地酒店房间里各自生起了闷气,看起来谁也说服不了谁。
木德月笙扶额,就这样还想劝和别人,反而自己先谈“崩”了。
木德月笙站起来坐在新和旁边,新和别扭地转过头,只留了一个后脑勺给木德月笙看。
“人和人之间的想法总是不同的,即便是亲密无间地关系,也会有不一样的声音。
你能有自己的理论这很好,说明你已经长大了,即便我不喜欢你的理论,我也没有资格强迫你去认同我的想法,更不会去那么做。
等你再长大一些,经历了太多事情之后,我们好好的在一起回忆起这段往事,说不定会有天差地别的感受。
到那个时候,我们还能不再坚持现在的想法呢?”
新和故意板着脸:“世事无常,但我不会。”
新和想让很多人过得很好,在他有限的世界里,在乎的,所爱的,这些是他的珍宝,他的唯一,他的大部分时间都“沉迷”于此,他讨厌别人来打扰他,毁坏他的世界。
所以木德月笙说出那番话时他感到心里很委屈,但是他不得不承认,也明白木德月笙的意思,这个故事里,他无法置身事外。
新和拉着她的衣袖:“曙雀,你为什么总是想着别人?”
你心怀天下,你兼济苍生,你知道你要走的这条路有多艰难吗?
曙雀温柔地托住新和的下颌,在新和的双眼里她看见了自己:“我知道啊,我早就应该这么做了。”
她抱住他。
为了你,为了我们,为了所有人,为了明天,曙雀对自己说。
她感受到他在哭。
……
其实行动之前,木德月笙曾想过把新和留在酒店,毕竟这次行动还是有点“小风险”,可是考虑到新和的倒霉体质,即便没事也能找事,还是带在身边保险一点。
况且此事涉及两国权力斗争,万一中途出了什么岔子,她也能快速带着新和跑路。
至于孙弘之,不用担心他,作为柳洵忠实的狗腿子,柳洵可不会白白弃用一个得力下属。
想好了人员配置,接下来就该计划“绑架案”了。
新和听了不解,我们只要打退刺客,保护好两国人员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地冒风险地做这种事。
实在不行,把有关刺杀的消息告诉给原祥和柳洵,让他们自己做好准备也可以啊。
木德月笙笑了笑,竖起食指在新和眼前晃了晃:“不可以哦,新和。这件事情没有你想地那么简单。
你要学会撩开事物的面纱,看清水中的月亮,尝试着分析一下你看到地吧。”
新和:“刺客想杀掉柳洵,破坏合约,以此挑起两国战争,陈绍给地情报里已经确定杀手是来自皖地地激进派组织,扶持该组织地是哪方势力暂不得知。
可以确定是,如果这场刺杀成功了,皖地的激进派组织未必会得到他们想要的结果,因为不少人忽略了另一个在身后的庞然大物——隋城。”
木德月笙点头,看起来相当满意。
新和继续说道:“我听闻隋城的实力其实远在斛、骊两国之上,这也是为什么会有这次会谈,为了不被隋城吞并,两国迫不得已放下脸面,放下仇恨好好商讨联盟之事。
这不是隋城想看到的。
皖地人想要统一,却忘了皖北现在可是隋城的一部分。”
新和说完紧张地盯着木德月笙看。
木德月笙拍手笑道:“不错,有理有据,新和现在也是能独当一面的大人了。”
新和不自觉地揪着手臂上的花。
“但是——”木德月笙话锋一转:“这里面不稳定因素也太多了吧。设想一下,如果没有刺杀成功的话,不就等于变相激怒了斛、骊两国,为条约提供了依据,加速两国合作了吗?
隋城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唔……是我想得不够周全……
假设真的开战的话,郦城一定是最先撑不住的……毕竟科技生活水平差其他两国太远。”
新和脸色突然变得难看起来:“假设……假设就是要郦城先走一步呢。”
木德月笙挑眉看着他。
“早该想到地,皖南封锁地根本就不是陈绍,而是裕安。”新和抱头沉思,难受地眼神模糊:“把裕安留在皖南,一是当作人质,二是防止与我们接触过多透露信息,三是为了让他远离刺杀中心好洗脱罪名。”
木德月笙没有说话。
新和道:“借皖地之手,柳洵必须死,这样才能心安理得地享用郦城的尸体。”
尤其是新和看到罗素手中的武器时,便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推断。
隋城军队立法严格,擅自经商,daomaijunhuo属于天字一号罪名,极少有现役武器流露于世。
可是如果有隋城的官方授意呢?
加上原祥暗中撤走了安保力量,想要柳洵死在这里简直轻而易举。
新和看着还在谈话的三人,莫名有些难以又说。
他终于赞同了木德月笙的思想,战争并没有他想的那么远,相反,只是一刀的事。
新和沉默地将正谈得兴致高昂的柳洵拉到了身边。
原本以为大同楼是最危险的地方,没想到经过木德月笙这一通“神操作”之后,这里反倒变成了安全场地。
那些官员缩着脑袋蹲在这里,怔怔地望着地上的影子,看起来有些呆头呆脑的。
好像满不在乎他们的上司的生死,只是在出神地瞪着眼睛。
新和感到有些好笑,正欲侧身与柳洵攀谈,脑海里忽然闪过那封装束精美的请柬。
等等……
不对!
如果想要柳洵升天的话,那为什么还要通知他们,甚至邀请参加宴会,明知道他和木德月笙一定会选择保护柳洵,这不真的等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除非……
除非那些人的目标根本就不是柳洵!
而是——新和眼睁睁地看着原祥脖颈上突然出现一道红痕,然后红色的液体喷涌而出,原祥一手捂着脖子连连后退,另一只手颤抖地指向对面的人,嘴里冒着“嗬嗬——”的声音,看起来想要说些什么,但是身体大量失血,他的思绪正在往下沉,最终身子沉沉的砸向地面,扬起的尘土覆在他的脸庞,眼睛大大的睁着,仿佛相当的不甘心。
他的对面,罗素被溅了满身的血,此时茫然的看向他们,手足无措。
新和想起了木德月笙的笑容,她说:“其实,不请裕安来,主要防得是他的医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