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咱们遽然兴兵,岁城关那边已是群情汹汹,按理说应该由我去镇压,可是我这皮,你看,还没弄好。非神武如刘统领,勇悍如神卫军,不可安抚啊!而且将那股流民压服住的话,想必也是不小的军功呢!”
施冲盈说得十分真挚,还给他抱着拳,看起来极为恳切。
刘辛被他这么一说,心下也大概了然,脸上也抑制不住地笑逐颜开,身为战场上多年纵横的将领,孰轻孰重还是分得清的。只是他以前也不是没见过施冲盈,只是这个施冲盈平常经常看他不起,不曾想竟然如此口才,如此胆魄,实在令他刮目相看。
不过他还是留了个心眼,开口说道:“倘若诚如你所言,那岁城关确实非神卫军前去镇压不可。只是小小流民,九百神卫军足矣。我会命我的副将在此领兵一百,镇守生灭洞,以备不测。”
“刘统领深明大义,在下佩服。”
那施冲盈缓缓退出营长,低声说了句“老贼”,便后退几步,隐没了去。
“传统领将令,第一队随郭副统领镇守生灭洞,其余诸队随刘统领前往岁城关,即刻开拔!”
宇文觉二人已经陷进人堆里,打杀得浑身是血,听到这一声传令,不禁有些喜出望外。只是待得那所谓的其余九百人退走,眼下竟然还剩下两个小队,即一百人,这一百人中有许多已被二人打倒,却也仍有许多。
宇文觉心下有些担心,自己还好,甚至只有自己的话,或许还可以靠着轻功,连打带逃地逃出去,只是还带着叁子,叁子毕竟还小,内力也不足,也没宇文觉那么耐打,在这么下去,叁子极有可能会受伤。
那剩余的一百多人更加凶狠了,因为快要一炷香过去了居然拿不下两个小孩儿,这说出去神卫军的颜面何在?要知道他们神卫军的威名,就是在当初随望陆泽绞杀各路尚国江湖门派的时候打出来的,所以江湖上的人对他们是恨之入骨,恨归恨,一些小门小派听到神卫军,还是会闻风丧胆。
如今堂堂江湖各派的杀手,居然拿不下两个丐帮少年,岂不令人笑话。
当然,他们并非江湖中人,自然也不知道宇文觉,此时他们眼前的两个丐帮少年,有一个可是上次夺旗大会的头魁,他们自然难以轻易将之收服。
只是对方毕竟人多,神卫军还是尚国的精锐部队,即便是门派内的高手,人多了也可能会疲于应对。只见那神卫军竟呈合围状,试图将二人围住,然而宇文觉一个箭步上前,先是打倒面前持枪的人,后面的人就会跟着补上来,宇文觉起身一跃,打中后面补上来的那个士兵,他的头盔顿时裂掉,而棍气扫过,整个一列的士兵都被击倒。
这一列好不容易有了一个缺口,宇文觉回身正要拉起叁子从这里跑出去,却不知谁说了句:“统领说了,若没办法活捉,便就地格杀,活捉一人赏五两黄金,格杀二两。”
那些人疯了一样又朝宇文觉二人扑来,宇文觉大感不妙,赶忙冲向叁子,却听叁子惨叫一声,手臂上鲜血直流,怕是一个疏忽,中了招。
宇文觉心急不已,棍子横扫,又是一阵劲风,那些围上来的兵士退后几步,再次合围,就趁宇文觉不注意,叁子腹部又中了一枪。
宇文觉眼前一黑,大叫一声师妹,棍气一扫冲上前去,急忙将叁子揽进怀里,查看伤势如何。
叁子气息微弱,确有奄奄一息之状,宇文觉顿时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一种不好的感觉又袭上心头,之前在生灭洞中所见的一幕幕闪过眼前。他怀抱着叁子,双眼通红,环视四周,就像一头跑出笼子的狮子。一只手抱着叁子,一只手握着君川棍,环指四周,歇斯底里地喊道:“你们,谁敢再动我师妹一下——!”
这时一个士兵试探着上前,还没接近就被宇文觉重重横劈过去,口吐鲜血。
然而即便这样这些人亦看出了宇文觉实则外强中干,内力已经消耗殆尽,那郭副统领骑在马上,大叫一声,“不要怕,你们这么多人,还怕两个重伤的孩子吗?”
那些士兵被激励一下,顿时又一哄而上,已是强弩之末的宇文觉急忙反身死死护住叁子,刀兵无眼,背上已经被刺得血肉模糊,鲜血顺着手臂流到了君川棍上,君川棍早已被染得血红,流到了叁子脸上,叁子已经昏迷不醒,宇文觉亦开始意识模糊,勉力支撑。
忽地天上乌云密集,赫然看见一只遮天大手,竟从天上轰然而下,随即便惨叫迭起……
“我已归隐山林二十年,这一出手,不知江湖上可还有人记得我顾执否。”
“别啰嗦了,他们要是死不了,咱们便早点启程吧,在此耽搁太久了。”
“还不是你说要进这洞看看?”
“是谁说酒壶没酒了,闻到了丐帮美酒的味道?连小辈的酒都偷,还遮天手呢。”
“……”
暗处的那两人,终于出手了。
宇文觉缓缓睁开眼,只觉自己是置身于一个帐篷之中,模糊看见,门口白光闪现,有一黑衣女子和一佝偻老者结伴出门,老者也着黑衣。
宇文觉刚想要出声道谢,一用力,又咳出一口鲜血。
那黑衣女子闻声,本能地一回头,那老者却生硬地将她的头扭过去,道:“看什么看,再看我一巴掌把他再扇晕过去!”说罢,便腾身而起,消失不见。
“两壶酒换六颗续魂丹,不值,太不值了。”
门口有明亮的光,宇文觉完全没有看清楚那女子的面容,他想竭力记住两人的形象以便报恩,却只记住了老者略微有些佝偻的身子、女子模糊的脸,其他的便只剩下门口的光了。
宇文觉见人已离去,便放松下来躺下,不顾自己的伤势,反而心里念道,不知救命恩人是谁,还会相见么?
其实再回想起已经面容模糊了,心下好像只留下了“好看”二字。宇文觉闭眼苦笑了一下,转身去看叁子,只见叁子亦被包扎地十分精细,呼吸平稳,双眸紧闭,应是还在睡梦中吧。只是这几天的事,回想起来,明明灭灭,还是历历在目。
五日后。
“祁华,祁华——是谁胆敢,胆敢,祁华啊——”叫声惊得生灭洞周边群鸟簌簌飞起,一个黑袍人失声痛哭,只是他愈是痛哭,鲜血愈是流遍他的周身,仔细看,脸上的皮肉似乎都开始碎裂,身上的黑袍也被鲜血浸红,样貌甚是可怖。
“刘辛!谁让你擅自前往岁城关的?我不是让你守在生灭洞么?”黑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张成”,他放下已经冰冷的祁华道人,神情如狼似虎,对着虚空在歇斯底里的呐喊着。而奇怪的是,这施冲盈好像全然忘了五日前,“他”毒死祁华道人、调走刘辛的事情了。
此“假张成”施冲盈当然不记得了,因为当时的施冲盈,也是假的。
如今褒城戒严,宇文觉二人进不去,只好寻了一个客栈歇脚。两人坐在客栈中,桌上只放着一壶酒,那自然是宇文觉在喝。因为义父警告过他,身上受了刀伤决不可喝酒,虽说之前被那两个黑衣人救下,人家留给两个人几颗愈伤的神奇丹药,身上的伤口愈合得极快,但并未完全好起来。所以宇文觉就严禁叁子喝酒,自己却跟个没事儿人一样,边吃肉边嘬着小酒。叁子虽然气,又打不过他,平日里就打不过宇文觉,更别说现在了,只好乖乖吃肉喝粥。
来此并不是单纯吃喝,宇文觉可没有那么心大,之前受伤的过重,整整五日两人寸步难行,好在那些神卫军撤走之后遗留下的营帐里还留着些粗冷饭食,要不然可能就饿死在生灭洞外了。已经耽搁了五天,现下他们二人对当下的形势一点消息都没有,也不知道林长寻将信送没送到,只好先找了个客栈,边歇脚边打听消息。
要知道,比起那些所谓的情报组织,客栈才是打听消息的好去处。当初烟雨楼兴起之前,西北边陲的最大情报势力,不是什么天元阁秘银会,而是那神秘的阳关客栈。
“你们听说了吗,丐帮和玄凌道宫要开战了!”
这刚竖起耳朵来听到的第一句话,居然就是这么一句,宇文觉啪嗒就把筷子掉到了餐盘上,别人回头瞅了他一眼,他只当事情没发生过,只好又将筷子抓起来,接着自顾自地吃食。
“要我说啊,那张成真不是东西,为了区区一个大将军衔,就叛变丐帮,强征岁城关流民,帮着那尚国的昏君讨伐玄凌道宫,还‘仁丐’,呸。”那一桌上的一个矮身汉子愤然说道,还大大地啐了一口。
“嘘,莫妄言。如今不比得以前啦,我们如今,也是尚国百姓呐。”其中一个汉子赶忙让那个矮身汉子小心说话。